【100】華胥一夢

　相擁的剎那，韶音感覺心海之中似乎飛迸起璀璨的煙花，綻放出的一束束流光，點亮了整片世界。

　　四周茫茫白霧，也模糊不了他的容顏。

　　其實，早在某個恍惚的瞬間，他的模樣，已然如雕刀一筆一劃，深深地刻入她的心坎。那若山嵐俊逸的眉眼，那似冰雪晶瑩的容顏，那像紅蓮瀲灩的瞳仁，他軟膩如絲的長髮．．．

　　每一個微小的細節，她都記得如此清晰，彷彿從未分離過一日，因為彼此一直放在心尖，時時惦記，未曾忘懷。

　　「謝天謝地，阿音——我終於找到你了！」

　　陌紫皇清嗓微顫，有力地臂彎將韶音環繞在手臂之中，他當日方才踏上離開神都的路途，就得到鳳曦澤的傳書，韶音已經修書一封離開神都，去向不明。甚至，她並未讓花眠憂同行，獨自一人踏上了充滿未知危險的道路。

　　得知消息的時候，他是焦急萬分。哪怕是在查雪災物資被劫走的案件之時，他都沒有一日安心過。

　　他記起韶音曾經讓他找過九華山的情報，他便馬不停蹄地趕赴向九華山，縱然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不想錯過。這是他第一次來到九華山，層出不窮的危險，讓他越發心亂如麻。

　　他不知道韶音是否躲過了這些危險，更希望她不曾來這個危機四伏的地方。

　　在這霧海深處，他終於遇見了她，感受到她真實的存在，他方才安定下來。聞著她身上的淡香，他感覺渾身的毛孔都舒展起來，一泓溫暖的流泉，淌過每一條血脈，將那份暖意注入心扉。

　　他的餘光瞥見她髮間的弦月星輝銀簪，唇角噙著一抹滿足的輕歎。

　　哪怕她沒有摘下面紗，他也可以一眼認出她。

　　「你是來找我的！」

　　韶音聽到他的話音，感覺驚雷一般的震撼。他遠赴千山萬水，只為了尋一抹倩影。

　　這一路有多麼困難，她一路走來，自是清楚不過。

　　心中不知是震驚更多，還是喜悅更多。她只知道，這一刻，她真的很想偎依在他的懷裡，讓時間定格成地老天荒，永世不朽。

　　被擱置於一旁的九霄環珮古琴之上，蒼華雲淚寶石，泛著柔和的七彩光芒，顯得玄異至極。

　　「以後不許你這樣不告而別，你走了，我的心也跟著走了。」

　　陌紫皇的眼眸充滿了嚴肅，明明不會說什麼柔情蜜語，但說出來的話，卻叫韶音聽著都忍不住甜到心底。

　　「還是這麼霸道！」

　　韶音嗔怒的嫩嗓，透著一股可愛的俏皮。一雙燦水靈瞳狡黠明媚，好似會說話一樣。桃花瓣似的唇角微微一抿，可愛的笑容，在輕紗下氾濫開來。

　　「看看你穿這麼一點，根本都不會照顧自己，還不許我霸道？」

　　陌紫皇見到韶音衣裳單薄，身體冰涼至極，他脫下了自己厚實的披風，動作迅速地為她繫好。

　　「唰唰唰——」

　　大片的霧蛇朝著他們撲過來，陌紫皇一手攬著韶音，一手將懸浮於半空的九霄環珮彈奏而起。

　　金戈鐵馬的殺伐琴音掃蕩而出，琴刃化作颶風，將週遭的霧蛇碾碎。

　　「這裡的霧蛇無窮無盡，由霧凝聚而成，這樣下去不行的。」

　　韶音探出柔荑，取出了一個藥瓶，將藥粉灑在了他的身上，週遭的霧蛇好似看不到他們一般，成群游向了其他的地方。

　　「這是什麼藥粉？」

　　陌紫皇驚訝的看向韶音，沒想到她的一點藥粉，就有這麼神奇的作用。

　　看來他也是多慮了，她本不是衝動之人，進九華山之前就做好了準備。

　　「秘密！」

　　韶音淺淺一笑，並未告訴他答案。

　　「不說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懂。這霧海不是善地，我們先離開再說。」

　　陌紫皇看著一望無際的霧海，看出了此地的凶險。

　　「你朝著那個方向走，應該可以出去。我要進去，裡面有我要找尋的答案。」

　　韶音伸出手，朝著後面指明了一個方向，順著那個方向可以一直走到外面。陌紫皇如今還有退路，但她並沒有退路。

　　從邁進九華山的第一步開始，她就沒有想過要退縮。

　　「開什麼玩笑？我若是要走，何必進來？你去何處，我陪你去。碧落黃泉，九天奈何，何懼？」

　　陌紫皇霸氣凜然的嗓音，叫韶音聽得熱血沸騰，心中毫無畏懼。

　　兩人穿過重重迷霧海，走進了霧氣最濃郁的地方。有彼此陪伴在身邊，他們感覺哪怕是再危險的地方，也不會感到害怕。

　　韶音曾經來過九華山，對這裡倒是記憶深刻，一路穿過霧海叢林。週遭的景物好似一副水墨畫，朦朦朧朧，有著潑墨寫意的美感。

　　原本叫人步步驚心如履薄冰的霧海，在他們兩人的眼中，竟是寧靜至極。偌大的天地，除了她，就只剩下他。

　　他貪看著她的側顏，感覺百看不厭，枯燥的古老山林，也氤氳出了浪漫氣息。

　　「滴答——」

　　水聲潺潺的聲音，自耳畔響徹而起。如雪的瀑布，自九華山的頂端俯衝而下，好似白龍自九天之上貫穿而下，充滿了恢宏霸氣。

　　「紫皇！快看山頂上！」

　　韶音靈動的眸子裡，湧起了一抹驚詫之色，伸手拉了拉陌紫皇的衣袖。

　　陌紫皇抬頭看向高峻入天的九華山之巔，仿若華胥一夢，竟見到了仙境般的宮殿，錯落在霧海之上。

　　韶音看到這山崖壁上的壯麗宮殿，腦海中回憶起了當初在九華山之內見到古老遺址，那些殘垣斷壁似乎在頃刻之間恢復成了最初的模樣。

　　「這個地方好熟悉！」

　　她低聲喃喃道，她感覺對這個地方的熟悉感覺不僅僅是因為她來過，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

　　她反覆的回想，就是記不起來，到底為什麼覺得這個地方特別熟悉，好像她完全知道這個地方的地形圖構造一樣！

　　對了！地圖！

　　一道靈光滑過她的腦海，彷彿石破天驚。

　　那藏在鳳凰金簪之內的藏寶圖所描繪的地圖，完全與九華山吻合。也就是說，那藏寶的地點，就是在九華山之內！

　　「天吶！我到底來到了什麼地方？」

　　想到鳳凰金簪之內記載著那裡面的寶藏可以說是富可敵國，那也是隱藏於暗處，伺機而動的叛黨所倚仗的寶藏。如今就在她的眼前，最重要的是，她手中還握著這個偌大寶庫的鑰匙，鳳凰金簪。

　　「這絕對是天大的手筆，誰會猜到在九華山之內，隱藏著如此浩瀚恢宏的宮殿群！不知道是何人所建造，必定是耗費了極大的人力物力。」

　　陌紫皇深邃的眼眸裡輾轉過無數的念頭，到底是什麼人在九華山之中建造這樣的宮殿，建造者到底是想要圖謀什麼？

　　在見到這片如夢似幻的宮殿群之後，他心中除了震撼之外，更多的是隱憂。他竟然完全不知道九華山內的玄機，這座幾乎是與世隔絕的九華山，到底有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

　　他覺得似乎有一個驚天動地的陰謀，在九華山之中醞釀。

　　「噓，上面有人！我們快躲起來，不要打草驚蛇。」

　　韶音食指擱置在唇畔，遙遙的瞥到了盯梢的巡邏隊伍，連忙拉著陌紫皇躲在高高的草叢之中。這裡的人是什麼來頭，他們如今還一無所知。但她已經有了幾分猜測，只是沒有證實，所以並未開口說出。

　　「我要進去看看究竟。」

　　陌紫皇也不想驚動這些人，到時候想溜進去就沒有那麼容易了。明明可以簡單化的事情，沒必要複雜化。

　　「我和你一起進去。」

　　韶音點了點頭，她要尋找的答案，就在這山腹之內，她必需要進去。

　　當她靠近九華山的主峰，她感覺到自己距離真相越來越近了。那股不斷在呼喚她的東西，似乎已經近在咫尺。

　　「小心行事。」

　　陌紫皇冰涼的清嗓，溫柔的叮囑了一句。寬大的手掌，握住她的柔荑，朝著守衛森嚴的宮殿群靠近。

　　這裡九步一哨，十步一崗，一個個手握刀刃的守衛，時刻都在守著上去的道路。

　　「我們往這裡走。」

　　韶音沒有從正面走進去，而是帶著陌紫皇朝著半山腰走去。當初，她就在那個地方找到了山腹的入口，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

　　「阿音，你到過這裡！」

　　陌紫皇看到她輕車熟路的模樣，語氣已經是確定的了。只是他不知道，從來都深居簡出，從未離開過韶府的阿九，為何會到過千萬里外的仙鄉鬼地九華山！

　　她真的是那個膽怯懦弱的阿九嗎？為何她的身上充滿了秘密？

　　「我說是在夢中來過！你信不信？」

　　韶音轉過頭，充滿深意的說道。她感覺自己如今就置身於夢中，莊周夢蝶，不知道是自己夢到變成了蝶兒，還是蝶兒夢到自己成了人，到底何為真實，何為夢？她真的有些分不清楚！

　　也許，這一切只是一場醉了千年的夢，他朝酒醒的時候，一切都會化作虛無。

　　「我信！阿音，我曾在夢中見過你，你信不信？在很早很早的時候，我在夢裡就見過你了。」

　　陌紫皇唇畔動了動，嗓音徐徐的落了下來。

　　那一場桃花雨，那一個迷夢，牽繫了幾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