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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君犯上》第60章
第六十章 ••姚亮

  雖說季臨川已將過往都一一告知,但晏蒼陵猶是不敢放心,當時那鋪主曾說季臨川被送來時,雙眼無神,毫無神采,分明是大受刺激,形若癲狂。雖季臨川言道自己並未遭受天子侵犯,但得不到人的天子十之八九會對季臨川做些非常人能忍的惡事。

  當時季臨川在宮中發生了何事,經歷過了什麼,那將季臨川送走之人又是誰,晏蒼陵心想,他必須一一查清。

  第二日一早,晏蒼陵便匆匆地喚來了許頌銘,一面要他將季臨川的過往告知長焉,讓長焉在宮中查,一面要他去查吳其康身邊有何可利用之人。

  許頌銘頷首領下,應了一聲,便欲折身離去,但腳步方在門檻上留下一個足印時,他又轉了回身,躬身問道:“王爺,刺史大人拖我給您帶話,請問您當日在北城遇見的那群難民,您打算如何處置?”

  晏蒼陵頓了一瞬,好半晌方回想起許頌銘口中的難民,原是指那一日他同季臨川去落霞山時,在城門遇見的一群人,他眉峰微蹙,單手叩擊著書案,在聲聲規律的敲擊聲中,緩緩念道:“你可曾派人查探過他們的底細。”

  許頌銘頷首道:“刺史大人已經查過,這群人來自南州一帶,蓋因所居之地,天干地旱,無法為生,又不知從哪兒來的消息,聽聞芳城有空地,適宜種植他們的穀物便拖家帶口的來了。”

  “適宜種植他們的穀物?”晏蒼陵蹙眉道,“天下之大,可種之地如此之多,為何偏生選了芳城。”

  “刺史大人亦曾問過他們,而今刺史大人已將談話內容錄下,讓某代為轉交王爺您。”

  晏蒼陵取過許頌銘呈遞來的一封信函,一手扯開,將錄滿密密麻麻字體的紙張抖了一抖,目光在其上走了一遭,眉頭時而凝起,時而舒展,末了將紙張朗笑著一揚:“哈哈哈,柏津同他爹當真是給我辦了好事,瞧瞧,他們給我查著了什麼!”說著,將紙張遞給了許頌銘,看許頌銘驚愕著雙眼將其讀完後,手指朝著這張紙,點了又點,“好東西,好東西,接下來便好辦多了。”

  許頌銘會心一笑,對著晏蒼陵再三躬身:“恭喜王爺。”

  “不說了,”晏蒼陵笑著揚手,提步便走,“我去尋璟涵。”

  說著,人便化作了一團旋風,朝朝臨閣刮了過去。但晏蒼陵他人的腳步還未進閣,耳朵便先一步聽到倆父子的爭吵聲。

  “璟涵,你當真是身子不好,不是在故意拖延?”

  “爹,你這是何話?莫非我還拿自個兒的命開玩笑麼。”

  “原先爹我對你的話深信不疑,可如今爹卻不得不懷疑,你被那人帶壞,故意騙著你爹了。璟涵,你當真是不知世故,現今你跟著他有何好下場,你不為你爹著想,也要為你娘著想啊,莫非你想你娘屆時看到的,只是你的一具枯骨麼。”

  這聲落下後,季臨川久久都未答話,他的沉默讓在外頭偷聽的晏蒼陵,心都跟著直墜穀底。若是季臨川屈服了怎辦,若是季臨川顧及到他娘,要離開他該怎辦。

  一瞬的沉默,于晏蒼陵而言,便是一瞬的心寒,他等了許久許久,久到近乎絕望時,卻聽季臨川一字一頓地念道:“爹我累了,想歇會。”

  “你!”季崇德的聲音梗得不上不下,最後只聽一聲哐啷聲落,閣裡頭便傳來了重步離開的聲音。

  晏蒼陵為免同季崇德撞上,遂翻身上了房頂,待看季崇德遠離後,方跳下地來,輕手輕腳地開了門,走至季臨川的身邊。

  “璟涵,”他深深一喚,聲腔中盛著抖意,“你……”

  “你聽著了?”季臨川正靠在床頭,抿唇抬首,輕勾出一抹笑,“怕什麼,我不是還在麼。”

  “可你能撐得一時,卻撐不得一世,若是你爹執意要走……”

  “慕卿,你來是要同我說這些的麼?”

  季臨川一出聲便讓晏蒼陵的話止在了嘴邊,雙唇動了數次,出口的只有一聲歎息,晏蒼陵道:“璟涵,罷了,我不多問,你自己心有打算,我來是同你說一事的,瞧。”將手裡的這張紙送到季臨川的面前,晏蒼陵登時將方才下拉的嘴角扯到了高處,咧開一口大白牙,“此乃調查我們上次出城時碰上的那群難民的身份,其中這教書先生,竟還非一般人物,也虧得柏津同他爹有本事,將這等秘密都查了出來。”

  季臨川抿著一口笑,將紙張內容上下看了一遍,笑容愈發深彌:“若能得此人相助,後頭的事情便順利得多了。啊,是了,”他一拊掌,笑容越擴越大,“我若未記錯,那教書先生手上有一種藥,可讓字跡全消罷。”

  “唔,”晏蒼陵摸著下巴道,“確有此事,怎地?”將季臨川目中的慧黠收入眼底,晏蒼陵厚著臉皮湊了過去,“莫非你有何錦囊妙計。”

  “有,”季臨川拉低了晏蒼陵的胳膊,將自己的唇湊到了他的耳邊,嘀咕道,“爹已申到了過所,怕是撐不得幾日,他便會帶我離去,屆時我若在過所上動些手腳……”他狡黠一笑,低聲將後續的計畫都一一道出,晏蒼陵聽得眉開眼笑,拊掌大樂:“好,便這麼辦!”

  “璟涵,你當真是我的福星,”晏蒼陵抱著季臨川,輕輕地啄了一口,覺得還不過癮,樂得又吻了幾個紅印,非將人弄得臉頰發紅,將自己推搡開了,方樂洋洋地放開手,“璟涵,你說接下來我該怎辦呢。”

  “什麼怎辦,”季臨川紅透了臉,將晏蒼陵推得更邊,錯開他噴灑在自己面頰的呼吸,“你問的什麼。”

  “我深以為這教書先生可為我所用,但我卻不知該如何將其收攏手下,璟涵,你有何妙計,不妨說說。”

  “能有何妙計,你瞧他缺什麼,便給他什麼,接著再限制他出城,如此一來,你還怕不跟著你麼,你莫忘了,他原先的身份是什麼。”

  “哈哈哈,”晏蒼陵大笑,捏了捏季臨川的臉,直覺觸感順滑,越摸越是帶勁,非得親上幾口,用唇體味其中味道,方抱著紅撲撲的季臨川道,“璟涵你果真厲害。那便這麼辦罷,稍後我便接見他,待我得到了那瓶藥後便交給你,你去對付你爹。”

  “嗯,嗯……”季臨川甩了甩頭,紅著臉瞪了晏蒼陵一眼,一巴掌將他推遠了。頓了一瞬,又怯怯地伸出小拇指,輕輕一勾晏蒼陵的小指,牽出兩人的情絲繾綣,“此乃我們的秘密,你不可告知我爹。”

  “不說。”晏蒼陵莞爾一笑,大拇指按上了季臨川的,兩兩相貼。

  稍後,同季臨川耳鬢廝磨了一陣後,晏蒼陵便去接見了那些難民。

  樂梓由聽聞消息,早早便已等待,帶著晏蒼陵去了臨時辟出的收容房舍,攤手道:“他們便在裡頭了。”

  一眼望見眾人,只見那群人面色飽滿,比之初見時落魄糟蹋的模樣好了不少,連那枯瘦如柴的教書先生都變得圓潤許多,原先凹陷的雙眼好歹多了幾分神采。一見晏蒼陵到來,那些難民蜂擁而上,懷著懇切的目光盯著晏蒼陵,若非有一老者呵斥眾人退下不得驚擾晏王,只怕現下他們都將晏蒼陵重重包圍。

  晏蒼陵邁步向前,直接行到教書先生面前,直言道:“我有話同你說,隨我來。”聲音落時,人已經折身離去,教書先生頓了一瞬,喚大夥兒稍安勿躁後,便跟上了晏蒼陵的腳步。

  到了另一處無人的房舍角落,晏蒼陵揮袖反身,淩厲之勢從身而出,赫然如同寶劍而出,逼人寒涔:“我無心多說廢話,你亦是直爽之人,我便開門見山地說罷。你的身份來歷我已查清,你名喚姚亮,”他一擺手,止住教書先生驚愕中欲辯駁之言,“不必擔心,我不會對你如何。我已查清,你在多年前乃是懷江起義軍的軍師,但起義軍最後卻在宿江一帶被朝廷軍隊攻打,全軍覆沒,而你卻不知所蹤。瞧你同那群人的關係,似乎你這些年都在那小村莊中隱居,那為何此時此刻卻忽而入世,你便不懼被人發現你的身份麼?尚有,你究竟是如何帶著那一份擺明便有問題的過所到來此處的。”

  晏蒼陵一口氣便將問題道出,卻不勻給姚亮辯解之機,便將自己的目的告知:“你不必急於開脫,我無心傷害於你,我只想你能助我。若你不願助我,我亦不會如何,是走是留隨你便,只是我可惜有一人才將從此被埋沒,不得中用。”

  “我說,王爺,”此時此刻,姚亮方終於挑了一個晏蒼陵說話的縫隙,將話插入,“你究竟想作甚?”

  “我想作甚?”晏蒼陵輕聲一笑,面上皆是淩厲之色,“我想做你當年曾做過之事。”

  姚亮抖了一陣,驚愕地睜大雙瞳,須臾又斂下了驚訝,搖了搖頭:“謀逆之事,要命,要命誒。”

  “要命,可你卻還是做了,”晏蒼陵莞爾,“當年你可做,今日我便可做。”

  姚亮訝道:“你對一陌生人道出你的反心,便不怕我將其告知天下,讓天子判你一謀逆之罪?”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既然敢如此開門見山地道出我的心思,自然有十足的把握你不會說出去,”晏蒼陵眼底撐滿了自信,“當日你讓同伴不給守衛下跪,可見你身有氣節,但你卻為了挽救你的同伴,不惜給我下跪,足見你對他們的真誠。若是我能許諾他們後半輩子無憂,何懼你不助我。”

  “王爺真是好自信,”姚亮一撇嘴巴,對晏蒼陵所言之事不屑嗤鼻,“但他們後半輩子無憂,又豈是王爺三言兩語便能說到做到的。哼,我姚亮沒甚本事,王爺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廢話多,”姚亮不似晴波那般難以對付,直脾氣一個,開門見山的說話方式最是適合他,是以晏蒼陵也不同姚亮拐彎抹角,取過紙筆,揮就一筆,淋漓颯颯地寫下一大段的保證話語,“我也不同你廢話,此乃我所做的憑證,我定保他們後半輩子無憂,且不會將你身份道出,當然你若深覺我僅憑一張紙不足為信,那我無話可說,咱們一言不合,你便帶著你的同伴離去,我亦不會強留。”

  姚亮雙唇一咬,盯著那張白紙上的字,遒勁有力,力透紙背,足見著信人的真心實意,他將那張紙拿起,豎著眉頭看了半晌,遲疑問道:“你想我助你什麼,我可不保證我能幫到你。”

  “簡單,”晏蒼陵笑道,“先將你的過往告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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