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六章• •軟禁
季臨川被軟禁了。沒有人認為,被留宮中,門外有侍衛把守,去到哪兒都有人跟著的情況,是種享受。季臨川也不會如此認為。
此刻,他坐在床頭,雙手抱著膝將臉深深地埋入雙膝之內,晦澀的眼底盛不住哀色,痛苦與絕望從心裡蔓延而出,爬滿了四肢百骸,事情是如何發生的,又是如何結束的,晏蒼陵又去向何處,都要他從記憶中抽出當日的碎片,一字排開拼湊起來,方會知曉。
時光回溯,一切倒流,那一日,他們在芳容殿中談得正歡,皇后忽而駕到,看到他們倆也是震驚了一瞬,夢容便以自己思念家鄉請他們來教做桂花糕為由瞞混過去,皇后也不再多問,笑著招人送來做桂花糕的材料,招呼季臨川教自己做。正是做得歡時,忽然一宮女闖入,直奔夢容而去,驚呼一聲聖上帶著許多侍衛過來,氣勢洶洶,好似要捉拿什麼人。
他們同時大驚,聽宮女所述,安天仁已臨芳容殿不遠,現今要走,是趕之不及了,為今之計只能躲在芳容殿內。芳容殿並不大,說是殿不過是掛個虛名而已,其實同王府的大客房差不多發大小,不過裡外兩間罷了。他們又能躲向何處?
夢容當即立斷,打開了可容兩人的大衣櫃,就讓他們到裡頭去,但晏蒼陵卻拒絕了,伸手一攬季臨川的腰肢,就欲抱著他使輕功到屋頂的橫樑上躲去,可是,此殿雖小,但卻略高,憑晏蒼陵不高的輕功要帶著季臨川上去,頗有些吃力,情況緊急,容不得晏蒼陵慢慢借力帶人而上。最後季臨川淡然地撇開了晏蒼陵的手,只讓晏蒼陵一人到橫樑上,而他自己則躲在衣櫃中。
外頭的腳步聲已經近了,季臨川在短短的時刻內,便將此事厲害關係道出。安天仁如此到來,定是得到了什麼風聲,十之八‖九是要揪出一人的。他說若是兩人分散躲藏,一人被發現,還可保下另一人,並吸引他人注意,不讓眾人發現還有另一人的存在。同時,季臨川處在衣櫃中,被發現尚可以自己是來教夢容做桂花糕為由,避過一難,但若他們倆人同時被發現,這理由便不成立了,且季臨川屬是後宮之人,同夢容等人相聚一塊,哪怕性別不同,但在明面上還可以讓人接受,但若後宮之中,插入了一掌權的為上之人,那其中意味就深長了。
晏蒼陵說他不過,當時情況緊急,深知季臨川也有考量,遂應了季臨川的話,風馳電掣間,晏蒼陵也無法再借力上橫樑了,只能挑了一處顯眼的書櫃躲了進去,而讓季臨川躲進了牆角的衣櫃中。本以為萬無一失,加之有夢容同皇后相擋,他們定能避過,熟料千防萬防,都防不過一個活蹦亂跳的小孩子,尤其是一個對書籍不感興趣,只好美人衣裳的小孩子——於是,當安瞬言拉開衣櫃時,季臨川萬念俱灰,心想,糟了。
過去之事翻頁而過,走回現今之景,季臨川從膝間抬頭,目光幽深,毫無光彩。自打安天仁說出那話後,他便被帶到了這兒,晏蒼陵是否安全離去,他全然不知,擔憂漫上了心頭,他徐徐自足尖望向窗外搖曳的矮樹,冬日將臨,樹間籠上了淒涼的暗黃色,風聲過處落葉亂舞,寄託不願離樹幹的哀思飄搖而去,落葉歸根,尚可回歸天地,他被囚宮中,卻無處可去。
慕卿,他的慕卿啊,一定,一定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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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夜在銀月爬上天空時,悄然落下。新制的琉璃宮燈燈影流轉,紅色熏眼,旖旎之氣蕩漾期間。紅塵女子最不缺的便是調‖情手段,素手一勾,呵氣如蘭,便能將男人攝魂勾魄。自打夢容入宮以來,安天仁便醉倒在她的溫柔鄉中,不可自拔,連長風宮都甚少前去了。這夜那廂有情人分隔兩端,這廂帝王金帳銷魂蝕骨。
翻雲覆雨,顛鸞倒鳳,酒色熏眼,今日高興,安天仁在夢容的相邀下多喝了幾杯,現今正是酒色雙全之時,安天仁醉倒在床,半醉半醒地打著酒嗝抱著夢容,枕在她玉臂之上,鼻息間俱是魘足。
夢容忍住湧到喉頭的厭惡,強笑著將手勾上安天仁的長髮,一波一卷間皆是媚態,細聲道了幾句綿綿情話,夢容便對著醉在酒香中的安天仁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地誇讚安天仁今日軟禁季臨川所為英勇。
安天仁聽罷,打了一聲好大的嗝,眯著眼細聲再問:“咦?你不是同晏王妃相熟麼,嗝?怎地好似很高興他被朕囚禁呢?”
夢容哎喲一聲拍了拍安天仁的胸膛,嗔他一句:“皇上,這宮中又有幾人是可真心相待的,您不喜晏王,難道我還應喜歡晏王妃同您作對麼?實不相瞞,今日我同他示好,讓其進宮教我做桂花糕不過是為了引他進宮,讓您拿住他,以好牽制晏王。這些年,我在民間便聽聞晏王勢力不小,您若不拿晏王妃牽制他,他若反了怎辦。”
“啊!說得好,嗝,說得好!愛妃你太厲害了!”安天仁朗笑著捏了捏夢容的鼻子,“那你說,朕接下來該怎辦?”
夢容眼中劃過詭異的光,不答反而含笑問道:“這便得看皇上您打算如何辦了。”
安天仁對夢容全權信任,眯了眯醉得不知今夕何夕的眼,毫不猶豫便道:“唔,自然先將晏王妃軟禁,再慢慢收攏晏王。”
“若是晏王不屈服呢?”夢容挑笑,再稍稍抬起身拿起床頭的酒盞倒了一杯,魅惑一笑將酒水含入口中,喂予安天仁,“您便不怕人未收攏,便先將人逼急,帶兵反了您麼?”
“哈哈哈,這有什麼,嗝,朕告訴你,”安天仁的手指在空中晃了幾晃,點了許久當落在夢容的鼻尖,癡癡發笑,“朕可是早有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