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三章 •追人
只見那暗箱中,擱在最上方的並非賣身契,反而是各種不同字跡與印章的過所。季臨川疑惑地訝了一聲,將其拿起一瞧,發現這些過所上的地點各不相同,所到之處也不同,可見晴波是精心準備了許久的。更令人驚奇的是,在這些過所之下,竟有一本被封皮包裹得極好的一本書冊,季臨川將其拿起,捧在手心裡翻看了一下,發現這竟然是錄著全桓朝境內所有參軍的字跡,以及各地印章的模樣,尤其可見,晴波的心細。
季臨川不禁佩服,將過所連同這本耗費心思所錄的書冊捧在了手裡,對著小悅一笑,詢問道:“我想將其拿去,你可介意?”
小悅不明所以,問了出聲:“小姐的東西,我不好做主,您若是急需,便拿去罷,想必小姐也不會介意的。只是我不知,您拿去作甚,作紀念麼。”
季臨川莞爾一笑,搖了搖手,將手裡的書冊甩了一甩:“這可是好東西,以後想來往於各處便得靠它了。我將其拿走,是想做晴波曾為慕卿做的事。晴波能模仿字跡,我亦可做到。我已給慕卿帶來不少的麻煩了,我不可再拖累他,總要做些什麼,來幫他才成。”
小悅頓時明瞭季臨川的苦笑,從眉梢間露出了一絲笑:“小姐知曉一定也很欣慰。那您拿去罷,只要保管好便成。”
“這你放心,這東西關係甚大,我定會好生保管,不過……”季臨川同樂麒與小悅、樂梓由一視,壞笑道,“我需你們替我保密,不讓慕卿知曉。不然,他定是會責怪我的了。”
“嘖,這都責怪你,虧得我還以為在家裡,是你制住他呢。放心罷,我定會替你瞞下。”樂梓由拍拍胸脯,打著包票道。
季臨川故意忽略樂梓由前段話,笑著送去會意的一眼:“多謝了。不說我了,我們繼續看。”
於是,小悅繼續翻這暗箱裡的東西,在這一大遝的過所之下,便是品芳閣所有妓子同小倌的賣身契,為數之多,令人驚歎。
季臨川將部分賣身契拿起,放在手心裡,一頁頁地翻,眉頭稍稍地往眉心骨裡沉了下去,神思一放,忽而想起自己痛苦的過往,心頭一痛,將賣身契丟至了小悅的手心裡:“將賣身契還給他們罷,並告知他們,只需繳納一部分的贖金,便可離開品芳閣。但若是無處可去,品芳閣仍可做他們掙錢之處。他們若是有心儀之人,便告訴他們快脫離品芳閣嫁了去罷,切莫耽誤了。日後慕卿歸來,便會將大家的奴籍除去。要走便走,要留的便留。”
“哇,”樂梓由驚愕了眼,從懷中掏出了一把扇子,擱在手心裡拍了又拍,“若是如此,大傢伙都離開了,那慕卿買下這品芳閣豈非虧大了。”
“那倒未盡然,”季臨川搖首,並不苟同,豎起一指,將其中的利弊道明,“品芳閣內的人呢,都一經歷過太多的事情,早已看淡了世間,加之他們哪怕恢復了自由身,一時之間,又是何去何從?小倌可另謀生路,但妓子呢,除卻能做些小生意,以及嫁人外,無處可去。但若做些小生意,這些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妓子又怎做得來,而嫁人,又豈是一時半會能尋到中意之人的,再者,憑他們的身份,嫁人後不過是做個妾室,又有幾人願意嫁過去受氣。因此,其實能走的人並不多,所謂的給他們賣身契,不過是讓其多了一份自由,讓其多了一個忠誠的理由罷了。”
“如此說來,品芳閣尚可作打探消息之地?”樂梓由問道。
季臨川點頭贊許:“這是自然,我們尚可對外找人,若是有意來品芳閣,常年演出者,可加入品芳閣,我們以高酬勞相許,如此便可吸引不少人往來,我們便可賺上一大筆,人也不會流失,這消息來路更廣。因此,”季臨川摸著下頷,沉吟道,“我想,將品芳閣交由魚香來管,左右晴波的房能通往魚香的鋪子,加之魚香本便做些打探消息的生意,兼顧兩面完全可以。且如此一來,魚香欠了我們一個人情,而他也多了財路,這般互惠互利,也是好事一樁。”
“這也不假,不錯,我贊同。”樂梓由附和,樂麒也隨著點了點頭,結果換來樂梓由吭了一聲,嗤鼻樂麒只會跟著自己有樣學樣。
季臨川但笑不語。說完這些後,他便將這些賣身契收拾了乾淨,喚小悅將其放回,卻在這時,目光一掃,發現隱在賣身契下的一物,散出了金色的光芒。
季臨川一頓,喚小悅將所有的賣身契拿出,之後,便在暗箱底部,發現了一塊金鎖。他怔了一怔,想起當日江鳳來在草廟裡尋找金鎖之事,心生一悟,這金鎖定是江鳳來要尋之金鎖了。
金鎖還在,兩人曾有的回憶還存,若是江鳳來知曉此事,定是會放聲大笑。
將金鎖拿起,季臨川細細摩挲,目光空靈飄遠,仿佛透過這個金鎖,看到了兩人之間曾經的愛情。雖不知晴波為何將如此貴重之物放在暗箱中,但也因此而幸好,保住了金鎖,給江鳳來了一分希望。
目光稍稍一落,便看到了自己手上的那條木質銀子,經由長期的佩戴,這紅繩已經稍稍褪色,但木質銀子上的“志”字依舊醒目。季臨川怔了一瞬,看向這金鎖,主意上了心頭,似乎他從未給過晏蒼陵做東西,既然如此,那便在晏蒼陵歸來前,自己親自做些什麼送他罷。
於是,提著一分宛若初戀兒女的害羞之心,季臨川在讓樂麒倆人下去辦事後,悄悄地拉過小悅,向她詢問,他能做些什麼比較容易上手學會的東西,送給晏蒼陵。這一問,沒少讓小悅笑話。
但小悅還是好心地將自己所知告知了季臨川,季臨川得了真意,立馬含著了一口笑,給小悅道謝後,轉身出外去尋,可製作他心頭好的材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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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廂,晏蒼陵自出城後,徹夜駕馬趕路,片刻不敢停歇,因當時從成禦相口中得知的,只是為首之人離去的大體方向,但大路如此寬闊,岔路亦是不少,豈是單單知曉方向,便能將人尋著的。
不過,哪怕是零星半點的希望,晏蒼陵也不願放棄,必須要趕在那人回京之前,將人斬在手下。
追趕了幾日後,晏蒼陵略有些疲憊,正想喚江鳳來停馬歇息時,卻見江鳳來一揚馬鞭,打馬穿過自己,往前去了,他竟是一時半會都等不得。
晏蒼陵無奈地搖首,只能老實地丟下疲憊,上前追趕而去,生怕晚了一會,這江鳳來便給跟丟了。
風聲刮面,側耳而來,江鳳來將眼珠子往眼角挪去,看晏蒼陵準備趕上了自個兒,一時鬥意生出,立時狠一抽鞭,催促駿馬快奔,似乎毫不服輸,非要趕在晏蒼陵的前頭。
坐下駿馬就受了他的幹勁所染,頓生力量,嘶鳴一聲,風馳電掣一般嗖地沖出,快得讓落後的晏蒼陵都禁不住叫了一聲好,他也不服軟,即刻打馬追上,一刻不敢落下。
兩人便在這你追我趕間,跑不知多少裡路。當他們停下腳步之時,已是不知多少日後,但他們停步的原因,並非因為疲憊,而是因他們追上了他們要找之人。
但讓晏蒼陵為之驚愕的是,他們追到人之處,竟然是久違的鬼山!
晏蒼陵委實未想到,竟同此處如此有緣,能在此追上害死晴波的為首之人。
當時為首之人仍在趕馬,忽而身後有人揚聲一呼“他在這!”他受驚地回首一看,見到晏蒼陵倆人,抽氣一聲,便狠狠一抽馬鞭,讓駿馬奔騰而出,朝前方霧多之處而去。
鬼山的地形詭異,一會兒人在此處,一會兒便能鑽到另一邊去,且地貌獨特,江鳳來的神箭都難發揮功效,連射了幾箭,都被那為首之人靠山岩躲避了開去,而又因晏蒼陵倆人同那人有一段距離,除非追上他,不然難以攻擊到人,如此的形勢,讓急於將人斬於劍下的江鳳來都燥得欲狂聲咆哮。
前方的白霧愈發的多,若被為首之人沖入那出,那他更難捉獲,晏蒼陵狠一咬牙,看了江鳳來一眼,震聲問道:“你可願同我合作。”
“樂意之至!”江鳳來再一抽鞭,也不看晏蒼陵,毫不遲疑便發了話。
“那好,那我們便這麼做!”晏蒼陵揚起了一抹笑容,催促馬匹至江鳳來的耳邊,一面繼續前追,一面用極快的速度將自己的計畫概括而出。
江鳳來福至心靈,朗笑一聲:“好,便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