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攻府
經由一日的觀察,成禦相已大抵猜到總管將信號彈放至了何處。
於是,在牙兵攻府當夜,成禦相便翻身上了房頂,避過侍衛,飛馳前往總管的房。一入房中,帶著犀利的目光一掃,盯准了衣櫃,便翻找起來,須臾光景,便於衣櫃內的一夾層中發現了數個被包裹得極好的信號彈。將其攥在手裡,他將被弄亂的東西擺回原處,再次上了房頂,躍至朝臨閣,將信號彈交予季臨川。
季臨川接過看了一看,繼而頷首一笑:“你辛苦了,現下慕卿正拖住總管,你快去給仲良易容,而你則易容成仲良的親衛。”
成禦相也不多話,抿唇一個點頭,當即入了里間,給在內的許頌銘易容。
而另一廂,晏蒼陵以談正事為由,拖著總管在書房內,嘰嘰喳喳地道個不停。總管聽得昏昏欲睡,但卻不敢表現出困意,強撐著眼皮,故意將頭點低,做恭敬聽話狀,實則在借機打盹。
晏蒼陵也不戳破,看時刻差不多了,他眉宇間劃過一道精光,趁著總管不注意,抬手輕撩擱在手邊的香爐,內裡的迷魂淡香隨之散出,漫入鼻尖未久,總管打的盹便沉了,一個撲騰,他人便趴到了書案上呼呼大睡。
瞧總管確實睡得熟了,晏蒼陵即刻將人搬到角落處的書櫃內,將其牢牢關起,以免他醒來出現,壞了計畫。
一切準備就緒,晏蒼陵同季臨川會合,頷首示意後,晏蒼陵便讓易容成總管的許頌銘先一步到後門外,散發糧食給貧苦百姓,而他則繼續佈置各方兵力。
晏蒼陵早已讓樂梓由在民間悄悄放話,道他今夜要發放銀錢同糧食,救濟百姓,是以眾多衣衫襤褸的百姓早在府門外等候,一見許頌銘出府,立馬如潮水般撲湧而上,饞著一對雙眼,拉長了脖子,踮著腳尖吵吵嚷嚷地伸出手裡特意準備的大腕,期望著能儘快得到救濟。
南相這些年因乾旱之故,顆粒無收。也只得今年方落得一場雨,但僅有一場雨卻是救不來所有枯死的農作物,以致現今難以果腹的百姓比比皆是,加之有有些並不窮苦,卻要假作貧困來佔便宜者混入其中,這一目望去,擠在門前的百姓可謂是不計其數,人山人海,人臉不見,唯見一片黑浪般的腦袋,隨著人潮擁擠,波瀾起伏,連浪潮聲都是一浪疊一浪地朝遠處傳去。
晏蒼陵佈置好後,行出府來,看人數已多,抿唇一笑,頓時一揮大手,揚聲說道此處往來之人過多,為免堵塞了要路,遂決定數批百姓至王府後門。
嘩,一聽此聲,在後方擠不上位的百姓如鳥獸散,原本餓得枯瘦如柴之人,都在這一刻灌足了氣力,足下生風般,沖到了後門。
為保今夜計畫成功,晏蒼陵暗中從常得勝帶來的精兵挑了幾名出來,易容成自己的護衛來發放銀兩同糧食。這些人能力不俗,耳聽八方,眼觀四方,可很好地保住府門。
前後兩門皆被百姓堵住後,晏蒼陵受到資訊,便低聲對著正發糧的親兵道:“發慢些。”
親兵頷首示意,故意將動作弄得笨拙一些,使得自己發放東西的速度變緩,以使得這一時半會,被救濟的百姓都無法離去,只能漫長的排隊等待。
南方的秋日雖有些轉涼,但還是稍稍帶著不少的熱氣,這大夥都擠在門口,排成長龍,擠得臭汗熏天,刺鼻難聞。然,前不見糧,後只見頭,前路茫茫,無形中便生出了不少的煩躁之意。一些故意混入其中佔便宜的普通百姓,便有些忍不住了,開始不耐地叫嚷,呼喝著發放快些,他們還餓著肚子,趕著吃飯。
這人一說,隊伍便開始動搖起來,有些脾氣不大好的,也跟著在嘖嘖地感慨為何如此地慢,牢騷一出,便如一股漫在空氣中的毒氣,一個接連一個,將所以呼吸這片空氣的人,染上了煩躁的毒。
須臾,眾人開始交頭接耳地抱怨起來。
晏蒼陵打眼環掃一圈,看來人愈來愈多,已圍著王府,堵成了一條蜿蜒擺尾的巨型長龍,他遂揚手一揮道:“這效率太慢,便分做三排來發放罷。”
於是,一隊分作三隊的後果,便是府門前更是擠滿了黑乎乎的人頭,府門都被圍得水泄不通。
這時,晏蒼陵會心一笑,悄無聲息地到了後門,給許頌銘送去了一眼,緊接著,天上便炸開了那枚從總管房內搜出的信號彈。而同時,混在領糧百姓中的常得勝等兵,皆暗中挑出了手裡的武器,伺機準備,待敵方一來,便將其一網打盡。
牙兵的總統領,上次許頌銘所見的大漢早已在城郊深山中等候多時,一看此信號,立馬揚起手中陌刀,呼喝一聲:“兄弟們殺啊,殺啊!”
“殺,殺,殺!”氣吞山河,沖上雲霄。騎兵翻身上馬,步兵乘坐騎兵之馬,萬馬啼音,響徹夜空,朔風呼呼,穿雲而過,裹挾著錚錚氣勢,沖向晏王府。
可哪想到,大軍正待奔到晏王府時,大老遠便見一群百姓擁堵在府門口——如此一來,他們又如何沖入府門。
“主帥,我們可要衝過去?”身側之人拱手詢問,目中也是遲疑之色。若攻向普通百姓,日後哪怕當真為王,也會人心盡失,無人擁護。身為軍人,比之普通人更深知“民心”二字,有多重。
但人都到了此處,一腔熱血還未完全燃起就被撲滅,大漢他如何能忍,“衝動”兩字受那擋在眼前的黑腦袋刺激,瞬間佔據了頭頂,狠一咬牙:“沖!驅趕那些百姓,我們一路沖入王府!”
身側之人一頓,抿了抿唇,不敢拂逆他的意思,只能朝後一揮手:“沖!”
“沖!”大軍幾萬策馬前奔,掀起滾滾煙塵,隆隆的馬蹄聲如若晴天劈雷,滾向大街,馬行過處,殘血飛揚,鐵蹄毫不留情地踐踏在逃跑不及,絆倒在地的人身之上。
“啊啊啊,大軍來了,跑啊,跑啊!”
“不,娘娘,你在哪兒啊!”
“不——我的兒!!”
鶯鶯咽咽,哭哭啼啼,聲聲淒厲。大軍的鐵蹄,毫不留情,碾踩在無辜的百姓之上,逃者幸得一命,跑不及者命喪蹄下。
毫不留情!
晏蒼陵從遠處而望,瞬間暴紅了雙眼,他何曾想到這些人竟未了王爺之位,視百姓生命為魚肉,隨意踐踏。
與此同時,許多有志青年,看在眼底,火氣燃在了頭頂,救濟的銀與糧還未弄到,便被大軍沖來,壞了事情,如今竟連無辜百姓都受了創。看常得勝等兵提刀沖上迎軍時,他們也燃起了決意,其中一人熱血沖頭,隨手挑起一把杵在牆邊的木杆,大聲一呼:“兄弟們,這等小人阻我糧路,害我百姓,我們一塊兒沖啊,滅了他們!”
聲音一落,等待的燥氣,被打斷喜事的怒氣皆從心底翻湧而上,許多百姓紛紛沖入他人家中,掏出鋒利之物,朝奔來的大軍砍去。
一刀逝過,馬前失足,馬上人翻倒在地,一刀砍下,馬腿盡斷,朝前一撲,騎兵滾地,成為眾人足下踐踏之物。
百姓都已憤怒的暴起,更何況一心護著百姓的常得勝等人。
常得勝高聲咆哮,手中橫刀毫不留情劈向每一個試圖傷害百姓之人,面色凶煞,形如奪命夜叉。
晏蒼陵負手高站於府門重重臺階之上,高高地睥睨著下方的大漢。
大漢手舞兩把重錘,殺傷力驚人,不過一瞬,便將身側攻來之人打翻在地。但可惜的是,他對上了憤怒的常得勝。常得勝一聲怒吼,氣沖鬥牛,雙手握刀奮力一砍,裹著重甲的馬頭,竟被其一刀砍下,血液驟飛。
大漢翻身而下,朝地一滾,立馬快速地站起,朝常得勝衝刺。他何曾想到,今夜竟是如此局面,來路被阻,而今竟還有戰力不低的軍人阻擾去路。怒髮衝冠,他朝天狂嘯,目光掃到高站的晏蒼陵上,一腳踢起地上的武器,砸向常得勝的面門,趁著其躲閃之際,一步並做兩步,揮刀朝晏蒼陵身上砍去。
晏蒼陵冷笑一聲,手中一物恰時彈出,正往大漢面門而去,大漢一驚,立馬揮刀護住面門,將此物反砍回去,但便在他揮刀擋面,視線被遮之時,刺球同時滾在了他的腳邊。
晏蒼陵將位置算的極其之准,那刺球恰好在大漢足前,因此這視線一空之時,大漢的腳便深深地踩到了刺球上,一陣鑽心刺痛從身而上,恰時一陣酥麻,便往前摔去,大叫一聲不好時,他的脖子上已經架住了一把冰寒的劍……
另一廂,許頌銘在地道中所見的另一偏瘦的主帥,正帶兵小心翼翼地切往後門。因王府甚大,前後兩門相隔甚遠,後門之人是無法看到前門之況的,而相比較為衝動的總統領大漢,他略為沉穩,沖進了城內後,並未直接沖到府門前,一打聽,竟是王爺在派人救濟百姓,而這後門救濟之人,恰好便是總管。當時只遲疑了一瞬,便讓眾人下馬,將馬匹放置一旁,矮身踱向後門外的長龍隊伍。
如今隊伍已排到了府門的遠處,總管視線之內無法看見末梢,心中大喜,知曉時機一到,他喚眾士兵借由百姓遮擋,穿入隊伍之中,走向府門。
一步一步,小心翼翼,近了,快近了,近到可看到勝利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