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七章 •酒後
號角作響,鳴金收兵,行天軍同朝廷軍達成和解協定,陳饒等人留待文江附近,至晏蒼陵等人攻向京城後,再行折回。
沒了戰爭,雙方士兵高興得手舞足蹈,當夜晏蒼陵便設下酒宴,邀雙方將領共宴,讓多日疲憊的士兵們放上一假,將領們推卻不得,只得應下。酒宴之中,晏蒼陵磨盡三寸不爛之舌,一面圓滑地同將領們對談,一面隱隱暗示著欲收攏之心,季臨川也幫他說話,表明晏蒼陵一心為百姓的立場。當時有不少將領心中動容,面上卻不敢表態,陳饒則是處於觀望態度,並不言明自己的態度。
酒過三巡,人人皆醺醉了眼,晏蒼陵也喝得差不多了,搖搖晃晃地沒個精神,東倒西歪地靠在了季臨川的身上,嘴裡嘟囔著說些聽不懂的話。這些時日裡,晏蒼陵每日的精神緊繃,生怕在自己熟睡時,便被敵人偷襲,故而一直都睡不好,相交之下,晏蒼陵為免季臨川受驚,每日都緊緊地抱著他睡,一但外頭有何動靜,他會先一步醒來,捂上季臨川的耳朵,輕柔地安撫他繼續熟睡,故而每日裡季臨川都是精神十足,晏蒼陵則略顯精神恍惚。季臨川看在眼底,疼在心上,屢次勸晏蒼陵休息好一些,晏蒼陵卻笑道,而今非常時期,可睡不熟,不然被人摘了腦袋就麻煩了。
季臨川無法,只能每日在晏蒼陵忙完後,給他按揉肩膀,輕呢地親他幾下,用自己所能用的方式,撫慰著晏蒼陵。
晏蒼陵多日來緊繃的神經,終於在今夜得以鬆懈,因而晏蒼陵不自覺地就喝高了。季臨川看晏蒼陵醉得不輕,眼看時候差不多了,便起身同眾人告罪,拉起迷迷糊糊的晏蒼陵走了。
可晏蒼陵早已醉得不省人事,一站起身,腳都軟得難以著地,全身的重量都壓到了季臨川的身上,把他壓得喘不過氣來。季臨川雙腳歪了幾歪,險些摔倒,忽然肩頭一松,身上晏蒼陵的重量便消失了。
“嘖嘖嘖,你這小身板還是甭扛了,不然將你壓倒了,這小子可得傷心了,”原來是衛城來幫手了,看其面上僅有幾分紅酡,目光卻是精神得緊,顯然未醉,“成了,老夫帶他回去便成,你跟著。”
“多謝義父。”季臨川含笑拱手,禮節半分不少,但衛城卻是眯起了眼,將季臨川上下掃視了一番,方才顧著喝酒,都未能好好地觀察義子的王妃,這一看,登時便不滿意了。
“這小子酒量不好,你身為王妃,也不替他擋酒,成何體統。”
季臨川一怔,看衛城眼底對自己有幾分不屑,卻不動怒,搖首道:“我身體不好,若是我替慕卿擋酒,他若知曉,定是要念叨我了。既然為人妻,當是以夫為上,不違背夫君之意。”
衛城雙眼一眯,又反駁道:“慕卿可是常待軍中的男兒,咱們常年東征西討的,這喝酒暖身助興不在少數,你若不能替他擋酒,他豈非要喝壞了胃。”
季臨川眼底盛滿了笑意,暗含深意地道:“若國泰民安,百姓無饑,又何需天子親征?”他迎著衛城怔愕的眼,繼續道,“我雖無武藝,不會飲酒,但我卻能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如此豈非比你們上陣殺敵來得厲害?”
衛城被噎得半句話都道不出,倏然朗聲大笑,對著季臨川的肩頭重重拍了幾下,差些沒將季臨川的肩骨拍碎:“好,說得好!老夫不服都不行了,這張嘴夠厲害的!這小子果真未娶錯人。唉,可惜啊可惜,你不能喝酒,不然老夫定同你醉飲三百杯!不過麼,這小子成親也不叫我一聲,神神秘秘的,這三百杯便不用你喝了,讓這小子來替你喝!”
季臨川無奈地搖頭,方才還說不幫晏蒼陵擋酒,會讓其喝壞了胃,這會兒又說要灌晏蒼陵三百杯了,這個養父真是……
“義父教訓得是,待慕卿醒來,我定讓他同你告罪,自罰三百杯。”
“好!這可是你說的,若是他喝醉了,你可別心疼!”衛城哈哈笑著,朝季臨川的鼻頭點了又點,季臨川但笑不語。
回了帳內,衛城氣衝衝地將牛重的晏蒼陵丟到了床上:“這小子故意的可是,喝成爛泥似的,整個人都掛到了老夫身上,重死了,改明兒讓他減些肉!尤其是你,”他指向了季臨川,“你看著他點,甭讓他吃多了,長一堆的肉!”
季臨川笑意更甚,頷首表示明瞭,行到帳邊,親自撩簾,恭送衛城出去了。
回到床邊,看著那打鼾的人,季臨川無奈地歎了一聲,彎腰給晏蒼陵除去了鞋襪,褪下了外裳,丟到床上蓋好了被,之後出外打了一些熱水,給晏蒼陵擦臉。
熱水敷面,晏蒼陵嘟囔了一聲,含著笑蹭到了季臨川的身邊,似乎無意識地,就將自己的腦袋枕進了季臨川的大腿上。
“成了你,裝什麼睡,起來。”嘴上說著嗔怨的話,季臨川卻是將晏蒼陵的腦袋擺了一擺,使其靠在自己腿上舒服一些。
語落之後,晏蒼陵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好似剛睡醒一般,帶著醉意問道:“唔,璟涵,這是哪兒啊?”
“得了罷你,騙得了眾人,你還騙得了我,”季臨川將手上的熱巾丟到了晏蒼陵的臉上,“自個兒擦。當日在江池城時,你同江牧喝的可比今日的多,怎地可能今日便醉了。依我說,你是想逃酒罷。”
“嗝,”晏蒼陵撐開了眼皮,調皮地眨了眨,這眼中哪兒有半點醉態,“還是愛妃瞭解我啊……”
“嗤,”季臨川嗤鼻一聲,將晏蒼陵手中的熱巾又扯回,沾濕了熱水,又給他擦了遍臉,“你若真醉,只會睡得像死豬一般,又焉會打鼾呢。”
晏蒼陵笑笑,把自己的腦袋靠得更貼近季臨川,雙手一環,給了季臨川一個熊抱:“我這不是生怕真醉了,吐在床上,汙了我們的床麼。”
“你若真醉了,你當我還會讓你進來麼,”季臨川笑著點他的鼻頭,“我定早一步將你踢到角落邊上,讓你睡地去。”
“啊,璟涵,你當真狠心,我為你著想,你倒還欺負我了,”晏蒼陵不滿地鼓起了腮幫子,“我不依了,你得補償補償我。”
“補償你什麼?”
“唔,”晏蒼陵壞笑地點著自己的嘴巴,“補償我一個吻,快,來親一個。”
“臭死了,”季臨川一巴掌推開了那臉,側過頭去,“去漱口了再來,不然我……我不親。”
稍稍挑起目光,便見到季臨川一如從前那般紅了臉蛋,晏蒼陵笑意更甚,撒嬌般蹭了上去:“你吻我幾下,便香了。”
“胡說八道,”季臨川拍開了他的臉,直接站起便往外走,“我給你打水漱口去。”
“璟涵,想不到你如此主動啊。”
“胡說八道!”一跺腳,季臨川臉紅如滴血般的走了。
季臨川這一走,足足一炷香的時刻方回,回來時,手裡還捧了一碗解酒湯:“來,先喝些解酒湯罷。”說著,就將在床上無聊地擠眉弄眼的晏蒼陵扶了起來,溫柔地喂他喝下。晏蒼陵也不玩鬧了,乖乖地環著季臨川,一口一口就著季臨川的手喝下解酒湯,以緩解酒醉的頭疼。
擦掉晏蒼陵唇邊的水漬,季臨川放下喝盡的碗:“你啊,不能喝便別喝了麼,喝多傷胃。”
“大家高興麼,”晏蒼陵嘟囔了一聲,將季臨川擁得更緊,還撒嬌般蹭了一蹭,“璟涵,你真好。不像那些個人,喝酒如喝水一般,就會往我嘴裡灌。”
季臨川點著他的鼻頭:“你待我好,我方待你好。誒,話說回來,我句話我不知當不當問。”
“什麼話,你說。”
“不知是否我感覺有誤,你養父似乎對我有些偏見?”
“嗯?”晏蒼陵從他懷中抬起頭來,看了季臨川一眼,又把自己的頭枕了回去,揮手道,“我義父啊,說難聽些,便是迂腐。這話咱們小聲些說便成,其實他這人,大抵是常年習武打仗的緣故,有些瞧不起肩不能挑的文弱書生,現今知曉你身體不好,喝不起酒,更是對你有所看法。不過你甭擔心,義父他是無心的,只是這根深蒂固的老思想,嗨,我已經改不動了。你放心,不論你怎樣,我都會好好疼你的。”說著,就抱著哭笑不得的季臨川,深深地印上了一個吻。
真不知晏蒼陵可是酒醉,還是天生缺根筋,這等時候,不是該安慰人家說,義父並未對他有看法,他多心罷了麼,結果晏蒼陵反而認了這事,若是以前的季臨川,早早便落了心結,看不開了。
“他畢竟是你的養父,我也不會怎樣,這種想法非一朝一夕可以改變的,不過,這事兒可別讓我爹知曉,不然憑我爹那執拗的脾氣,非找上你義父大打一架不可。”
“哼,我已聽到了!”
帳外陡然傳來一聲,晏蒼陵倆夫夫渾身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