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藏了這麼久把人帶過來給我看看吧。」賀老爺子放下碗筷，一邊用餐巾擦嘴一邊慢條斯理道。

　賀衍怔了怔，一時沒反應過來。賀老爺子給賀老夫人使了個眼色，賀老夫人領著其他人退下了。

　「你爺爺我雖然老了不管事了，可不代表什麼事都不知道。」賀老爺子意味深長的望著賀衍，雖然現在氣勢變得溫和不少，但週身的煞氣從未曾消失，很容易給人一種壓迫感。就連賀衍也無法與賀老爺子十分親近，哪怕這幾年一直相處，也從未曾把他當做普通爺爺一樣。

　不過是片刻，賀衍便恢復常態，不為所動的品嘗著桌上美食，不緊不慢，「爺爺，你想跟我說什麼？」

　賀老爺子望了他一眼，「跟我還打花腔，你還嫩了點。」

　賀衍笑道：「爺爺，我腦子不好使，你這麼柺彎抹角的我聽不明白。」

　賀老爺子冷哼，「那小子叫田文勤吧。」

　賀衍頓了頓，隻是幾秒又繼續穩穩當當的舀湯，賀老爺子又開口道：「你們都以為我老爺子老了，目盲耳塞，所以都開始糊弄我不跟我說實話了。」

　「爺爺，你想要乾什麼？」

　「你不是喜歡那小子嗎，爺爺給你掌掌眼。別以為你爺爺是個老古董，這種事我見多了，沒什麼好奇怪的，要是是個好的，爺爺不會阻攔你們在一起，隻要你記得你肩上的責任。」

　沒有賀老爺子想象中的欣喜若狂，賀衍依然十分平靜，且毫不客氣的拒絕了，「不需要。」

　賀老爺子皺眉，「你隻是想玩玩而已？」

　原本漫不經心的賀衍瞬間嚴肅起來，「他是要和我共度一生的人，這輩子僅此一個。」

　賀老爺子頓時明白了什麼，「你爺爺不是不開明的人，不會做那棒打鴛鴦的事。難道你就想跟你的小情人這麼偷偷摸摸下去？名不正言不順，這種關係能堅持多久。你們這些小年輕總是喜歡把我們老的當老頑固，就喜歡藏著掖著。」

　「爺爺，不需要。」

　賀老爺子怒了，「你還真是個倔脾氣！」

　賀衍從餐桌上站起來，「爺爺，你要是沒有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你別把註意打他頭上，賀傢承不承認他，我和他都會在一起。他是個單純的人，拉進我們賀傢這染缸裡來不合適。」

　「你這是什麼話，我既然打算承認他還會害他不成？他單純，他傢裡的糟心事我可明白著呢。父母都是什麼樣的你比我清楚，我對他沒有偏見已經不易，你這是什麼態度。」

　賀衍笑了笑，「是啊，他這樣的人你都肯接近接納，他不得感恩戴德。」

　「你這是什麼話？我做的一切還不是為了你。」

　「是嗎？謝謝爺爺，可我不需要。我知道您在意的是什麼，可賀傢不止我這個子孫，您老不用擔心賀傢以後會斷了香火。」 說完，賀衍頭也不迴的離開了。

　田文勤聽到賀衍說老爺子已經知道他們兩個人的事，頓時緊張了起來，「那老爺子是怎麼說的？」

　賀衍眼皮都沒擡，「說要見你一面。」

　「啊……這，這可怎麼辦啊？我……」

　賀衍握住田文勤的手，「就知道你會這樣，放心我沒答應。」

　「啊？」

　「失望了？」

　田文勤搖搖頭，「你這麼做肯定有你的道理。」

　賀衍笑著捏了捏田文勤的鼻子，「口是心非的傢夥，我沒答應不是怕帶你迴傢，更不是不想跟你過一輩子所以不給長輩掌眼，我隻是不希望你因此覺得大為感動感激，然後稀裡糊塗什麼都答應了。」

　「怎麼會，我又不是傻子。」

　「你是不傻就是沒心眼，要我傢是普通人傢，我肯定第一時間高高興興帶著你迴去給傢裡人瞧瞧我找的伴兒，昭告天下我不是單身是有對象的了。可我那傢裡跟你傢情況差不多，我爺爺相人看的是對方的肚子，隻要能給賀傢留種，誰都不忌。在他眼裡女人就是個傳宗接代的東西，不值得記在心上。所以我爸那關係亂七八糟，他從來不搭理，可隻要誰想傷了賀傢血脈，他第一個就饒不過，這也是我小時候在馮慧手下生存下來的原因。你是男的他是不會看你肚子，而且你又給他活命的機會，他就會把讓你去看別人的肚子。」

　一大長串話把田文勤繞得有些暈乎，可也明白了大概意思，田文勤自傢就是那混亂德性，所以很清楚賀衍這樣做是為了什麼。他會想找機會把賀衍正大光明的介紹給姑姑他們，可絕對不會想著把賀衍介紹給親爹媽，都是同樣的道理。

　「這種事你決定就好，雖說兩個人在一起是兩個傢族的事，可也得看是什麼樣的傢族。」

　賀衍重重的親了田文勤一口，「就知道你會明白我的意思，告訴你也是讓你心裡有個數。」

　「隻是你這樣你爺爺會不會生氣？畢竟他也是好心……」

　賀衍無奈的揉了揉田文勤的腦袋，「你啊就是把人想得太好了，之前跟你說那麼多都被說了。他是我爺爺，雖說有時候做的事讓人寒心，但他確實是想對我好的。這也是我這幾年一直照顧他，還把你空間出產的東西給他的緣故。可你不一樣，你和他沒有血緣關係，沒必要去受委屈。你真以為被老爺子承認是件好的事？世界上沒那麼便宜的事。我爺爺承認的人，現在就我那個小姨在蹦躂，看著也是秋後的螞蚱，所以我不覺得他承認你是什麼好事。我現在的力量還不夠，沒辦法護你週全。」

　田文勤知道賀老爺子知道他和賀衍的事之後，心裡忐忑了很久，就擔心像電視裡演的一樣，賀老爺子會找他談判，然後摔他一臉鈔票什麼的。可等了許久也沒動靜，這纔漸漸把這些事拋到了腦後。

　馮慧被奪權軟禁，賀芷璇和賀瑄兩姐弟哭鬧著為自己的媽媽求情，又是去找賀老爺子又是去求賀書濤。可賀書濤身邊總有個白靜雪，一旁火上澆油讓賀書濤以為又是馮慧使得手段，利用孩子成事，對馮慧更加厭惡，直接限定了兩姐弟每個月和馮慧見面的次數，否則就會釦掉兩人的零花錢。而賀老爺子那邊直接下命令沒有他的召喚，兩姐弟都不能去老宅看他。

　這下兩姐弟都消停了，賀傢也迎來一時的安寧。沒有了馮慧，白靜雪更加春風得意，經常和賀書濤出入各種場所，參與的項目越來越多，白傢也跟著更上一層樓。雖說私底下不少人瞧不上她，明面上卻會看在馮氏的面子上客氣熱情，讓白靜雪在生意場上順風順水。

　可人的精力有限，忙了事業就沒辦法顧及傢庭。賀濂剛過一歲的時候直接被賀老爺子帶迴了老宅，原因就是因為白靜雪無暇顧及賀濂。

　白靜雪剛開始還有些不樂意，畢竟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平時雖然忙沒怎麼顧得上，可總覺得是在自己身邊所以也不覺得有什麼。可被賀老爺子領走可就不同了，老宅並不是想去就能去的，各種約束也多，以後賀濂和她不親近可怎麼辦？

　可白傢人說了，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賀老爺子現在雖說不管事了，可股份還都掌握在他手上，是賀氏真正的當傢人。前幾年雖然遭了大罪，可這幾年身體越來越好，估計還能撐個好幾年。賀濂要是被賀老爺子親自帶大，那感情可就不一般了，以後賀氏還不是賀濂說的算？賀老爺子可沒有帶過哪個孫子，這可是第一個。至於母子怕生疏，完全不用擔心。血緣這玩意還是很神奇的，隻要平時經常過去瞧一瞧，就不會差到哪去，況且賀濂除了她這個親媽還能靠誰？兩個人生活在一起，有時候摩擦還多，容易生怨懟呢。

　白靜雪最終被說服了，況且這也沒法拒絕，除非她願意放棄現在擁有的一切。可現在就算她像放棄，白傢人也不會同意，已經站到了這個位置就很難再下來。

　白靜雪雖然年紀不小，可玩心依然很大，起初還有些惆悵，後來被外頭的花花世界迷了眼也就不再在意，迴老宅看望賀濂的時間越來越少。一來是自己忙，二來賀老爺子並不是那麼好相處的，每次到老宅總覺得一舉一動被人監視一般，讓人覺得很不舒服。有幾次白靜雪想領著賀濂和賀書濤一傢三口一同出去玩，賀老爺子都不同意，說是怕他們照顧不週，又覺得賀濂太小，出門在外容易生病。

　白靜雪心裡雖然很不舒服，可賀老爺子又不是她敢忤逆的人，加上每次賀老爺子都會給兩口子一定‘補償’，所以也就慢慢不再提這個事了。

　「小衍迴來啦，小姨幫你在法國買了好多禮物，你看看喜歡嗎。」白靜雪看到賀衍十分熱情的打招呼。

　賀衍現在已經二十二歲，文衍公司已經發展成國內著名的遊戲開發公司，成為不少年輕人的楷模。賀衍在大一過後就離開了學校，在大學生越來越多就業越來越苦難的時代，不少人看了他的履歷都覺得上大學沒用，瞧瞧人傢大學沒畢業照樣年輕有為。雖說也有人辯解這是賀衍本身就出身富貴的緣故，可不少人還是把賀衍的事跡當做上大學也沒用的事例。

　這樣的賀衍比從前更加穩重，配上高大的身軀更顯得沉穩，不拘一笑的時候會給人很強烈的壓迫感。

　賀衍並沒有理會她，直接走向賀老爺子，「爺爺，茶放你桌上了。」

　原本閉目養神的賀老爺子一聽眼睛頓時一亮，直接讓賀老太太拿過來，凖備好好切一壺茶。田文勤的空間現在已經有十級，能夠種植茶葉。這些茶葉就是空間出品，口感尚佳不說，還有調理身體的作用，雖是不明顯可長期喝下來就會見到效果。

　賀老爺子原本就喜好喝茶，這下更是每天都惦記著這麼一壺，都不用別人動手，生怕沒泡好。

　「這孩子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賀書濤惱怒不已，竟然隻對他頷首便擦肩而過，好似領導視察一樣，態度倨傲。

　賀老爺子正因為得到茶葉高興，這茶葉可不是時時刻刻都有，賀衍有時候好幾個月纔帶迴那麼一點。他也嘗試去尋找過類似的茶，可沒有一種能與之媲美。喝了這種茶之後，喝其他的茶都沒有了味道。賀衍這麼能乾尋來這麼罕見的茶，現在被賀書濤這麼說就不樂意聽了。

　「小衍怎麼不像話了？我還沒說你這個當父親的成天除了瘋還知道什麼？還好意思從法國帶禮物，這筆生意都沒談成，讓公司虧損這麼嚴重還好意思到處去玩！你要是有小衍一半能耐也不至於這些年一點長進都沒有。」

　賀書濤被罵得狗血淋頭，最近一直不大順，他好幾個決策都出現了差錯，那些股東們早就不樂意了，都把狀告到賀老爺子這裡來了。

　賀書濤這次來老宅也是希望賀老爺子能幫他化解這些危機，所以也不敢吭聲反駁，連連低頭說是。

　賀衍並不理會後面發生什麼事直接上了樓，剛走到二樓就有個小身影閃了出來，規規矩矩的給賀衍行了個禮。

　「哥哥好。」

　賀濂雖然不到四歲，在傢裡也穿著沒有一絲褶皺的小西裝，表情嚴肅認真拘謹，完全沒有這麼大孩子的童趣。

　「你怎麼在這？你媽從法國給你帶了很多禮物。」

　賀濂沒有一絲動容和好奇，甚至暗暗撇了撇嘴，「小濂剛纔已經見過父親和媽媽了，他們送的禮物小濂不喜歡，我不喜歡他們。」

　賀衍失笑，「為什麼？」

　「因為他們不是真的喜歡小濂。」

　賀衍不由皺起眉頭，「誰跟你說的這些話？」

　賀濂搖搖頭，「沒有人和小濂說，但是小濂能感覺到，小濂是大孩子了。」

　賀衍無奈歎了一口氣，不知道這種時候該說什麼好。讓他說那兩個人的好話，過不去自己那關。從前他對賀濂打心眼說是有些膈應的，到底是自己的弟弟呢還是表弟？可自打賀濂被接到老宅，接觸多了之後又有些心疼這個孩子。雖然知道是賀老爺子故意為之，可心裡沒辦法對這個如同一張白紙一樣的小鬼產生多大厭惡。甚至很慶倖從前沒有被賀老爺子一手帶大，否則日子可就太難過了。

　賀老爺子非常苛刻，哪怕面對的隻是個完全不懂的孩子。賀濂不過纔這麼大點，就已經讓他學習很多東西，一舉一動都好像用尺子量過一樣，如果做不好懲罰也是非常嚴格的，賀衍覺得如果是他絕對對一個孩子下不了這麼狠的手。

　賀衍猶豫了半響纔開口，「他們，也是想對你好。」

　賀濂咧嘴一笑，難得的活潑模樣，「哥哥也會撒謊了呢，哥哥，這次有小濂的禮物嗎？」

　賀衍揉了揉賀濂的腦袋，遞給他一個袋子，「喏，這是你的。」

　「哥哥，小濂什麼時候可以見到田田哥哥？」

　賀老爺子雖然不同意賀書濤和白靜雪帶著賀濂出去玩，可卻經常慫恿賀衍帶著賀濂出門。賀衍很清楚這個老爺子心裡在想些什麼，雖然不喜歡被人控製卻也不會和一個孩子過不去。面對賀濂水汪汪的大眼，不管是誰都難以拒絕。老宅色調灰暗顯得很陰森，賀老爺子年紀大了很討厭吵鬧，死氣沉沉的對於孩子來說並不是個好地方。賀濂雖然聽話乖巧，可孩子的天性依然向往熱鬧有許多小朋友的地方。

　賀濂被賀衍帶出去幾次，每次田文勤都會在。賀衍面對這個弟弟總是有些尷尬，所以也沒辦法十分親暱，可田文勤卻不會。田文勤本就心軟，又喜歡孩子，很快就和賀濂玩到一塊去。現在賀濂心中最喜歡的人莫過於田文勤，每天都惦記著什麼時候能見到。

　賀衍的臉色徹底柔和下來，「你很喜歡田田？」

　賀濂的小臉微紅，點了點頭，「嗯，田田哥哥身上香香的，像媽媽一樣，不是那個媽媽是那個媽媽。」

　賀濂說了半天沒說明白，小臉皺巴巴的跟個小包子一樣。

　噗嗤——

　賀衍忍不住笑出聲來，這句話要是讓田文勤聽到不知道會是什麼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