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感情儲值
“你做了什麽!?上帝啊!你到底做了什麽?!”瞪視著眼前的景象,中年警官瘋狂的大叫,躺在地上的男人早就昏厥過去,假如他還醒著,也會爲眼前的一切而感到意外和驚恐。
當日,聖布魯諾市發生的爆炸引起轟動,周邊地區都受到波及,居民區引發大火,有六人死亡,多處房屋受損被毀,這起事故後來據調查是由天然氣管道爆炸引起,同時因爲這起事件而受傷的還有數十人。
這是誰都始料未及的結果,包括指使這件事情發展的瓦羅克那一方,誰都沒有想到,事先放好的炸彈居然離天然氣管道不遠,爆炸引起管道破裂,數量龐大的可燃氣體在一瞬間被點燃,連環的爆炸摧毀了整個居民區。
“把他帶走!帶走!!”中年警官憤怒的抓起地上人事不省的男人,扭曲斷裂的手臂被再度扭轉,胡亂的拷上,這裏發生的事需要有個來爲此負責。
“隊長,怎麽辦?”警官的下屬們苦著臉,焦急萬分。
“救火!動用一切力量,我來和上面彙報!”
“那之前的事……還有那幾個人……”
“什麽之前的事?我們什麽都不知道,趕來的時候這裏已經著火了,這個是可疑人物,把他帶回去好好審訊!就這樣!”中年警官朝手下一擺手,做了決定,“那幾個人的事和我們無關,不管他們是生是死,是什麽身份,我們都不知道,也從來沒見過!明白嗎?”
“是,明白了。”幾個人臉色一整,急忙跑進人群,進行救助安排工作。
接近傍晚的時候,國際機場。受到附近火災事故的影響,不少人都在趕航班的途中延誤班機,要想在被封鎖的區域,從消防隊員和救護人員裏開車過去,那簡直是不可能的事,臨近起飛時間,還能看到不少人狼狽的拖著行李或是背著背包,提著公文袋在機場大廳奔跑。
這使得其中的四個人變得不那麽顯眼,那是三男一女,女的似乎在昏迷中,在一個獨眼男人的懷裏一動不動,另外兩個男人相比其他人的反應要鎮定許多,但仔細去看就會發現,其中一個像是受了傷。
他是個東方人,身上的外套有被大火燒過的痕迹,爲了不引人注意,外套被他搭在肩上,燒過的部分在下面,同時也遮擋住他背上的血迹,在被磨破的襯衣下面,有一大片血肉模糊的傷口。
“要我說幾次?!你應該去醫院!”從齒縫裏擠出的話,充滿威脅,黎凱烈忍著怒氣才能不讓自己在這裏破口大駡。
“我也說過很多次,不需要。”相比他的狂躁,巫維淺的聲調冷硬,非常不配合的繼續往裏走,“機票呢?”
“如果我說被火燒了呢?”停下腳步,黎凱烈朝他一揚眉,儼然是挑釁的姿態,他的身上還算完好,至少沒有受太嚴重的傷,只有一點擦傷,但正是這一點讓他的心情分外惡劣。
“別胡鬧,你早就訂好了吧?機票不在你身上,你現在就去取票。”巫維淺勾著西裝外套,站直的身形非常漂亮,臉色平常的看不出任何異樣來,俊挺硬朗的輪廓上依舊存著一點尖銳的冷淡。
“到底是誰胡鬧?”黎凱烈一下子環住他的背部,傷口的刺痛讓他的身體變得僵硬,黎凱烈冷笑著放開手,“痛嗎?痛就該去醫院!至少應該把那些該死的東西取出來!”
“別告訴我該怎麽做!現在有那個時間嗎?你最晚明天要出現在曼哈頓,而這是今天最後一趟去紐約的航班。”受傷疼痛的背部讓巫維淺語氣無法放緩,他看到黎凱烈的眼裏的關切,但因爲生硬的語氣和繃緊的臉色,使他看起來顯得並不領情。
“你總是這樣,別把我當孩子,維,我警告過你。”黎凱烈皺眉,撥開他背上的外衣查看傷口。
爲什麽他們會有這樣的對話,那些傷是從哪裡來,黎凱烈對巫維淺的冷言冷語不做反應,甚至在這種緊繃的氣氛底下有著從未有過的異常柔和的情感,一切都要從前那短暫卻顯得十分漫長的幾分鐘裏講起。
在開車出發沒幾分鐘之後,巫維淺開始審問成了人質的瓦羅克的親信,他問到他們想要尋找的那個少爺的其他情況,對方遲疑了一下就回答了。
“我家少爺現在應該二十八歲,他失蹤是在三年前,金髮,瞳色是綠的,身高大概在……”回憶著具體資料,雙手被綁的男人非常配合,說完之後卻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時不時的朝窗外瞟。
巫維淺爲得到的回答而意外,從這個人嘴裏說出的各種特徵與記憶中的少年十分相似,除了年齡不對,“你在看什麽?”同時他也發現了對方眼神的異常閃爍。
“回話!”黎凱烈在駕駛座上往後瞥了一眼,他有種不祥的預感,灰綠色的眼因此而釋放暴戾駭人的神色,那人咬了咬牙,在生死之間做了選擇,指著窗外,“炸彈,我們就把炸彈放在這附近……”
黎凱烈猛的踩下油門,在一個轉彎處急轉方向盤,車子飛速駛過,尾隨在後的沃夫察覺不對,緊緊跟在後面。
轟!火焰在車窗前躥升,巨大的爆炸聲吞沒了一切聲響,突然的顛簸震動令人來不及反應,黎凱烈握緊方向盤,“他媽的!該死!我已經把遙控器扔了!這是怎麽回事?!”
含著怒火的質問比起外面的災難來毫不遜色,那個男人在顛簸中倒向巫維淺,被他一把抓住領口,黑海般冷冽含怒的眼神將他籠罩,“說!”
外面響起連續的爆炸聲,那人始終保持鎮定的表情出現了慌張的迹象,“扔進水裏也沒用,遙控裝置有兩個!但我們只放了一枚炸彈,在路口轉彎的護欄下面,爲什麽會……”
“混賬東西!你們做的好事!”黎凱烈怒吼,沒時間再去研究別的,頃刻間大火燃燒,一連串的爆炸聲像是從四面八方傳來,車子一個顛簸,一個著火的物體彈射到車窗上,碎開的玻璃和濺起的火星一起飛散開來。
“到前座來!”黎凱烈一邊開車,伸手往後抓住巫維淺,把他拖到沒著火的前面。
轟!像是地面裂開,一聲巨響之後車子震動了一下,巫維淺看到車尾的火焰,“油箱著火了!”
黎凱烈急踩刹車,前面卻突然有其他車輛帶著火焰沖過來,兩車相撞,他們的車輛失去平衡,眼看又要撞上前面著火的建築物,巫維淺從另一邊打開車門,“跳車!”
黎凱烈剛放開方向盤,巫維淺向他的方向撲來,拉著他毫不遲疑的從疾速行駛的車裏翻出去,黎凱烈連拒絕的時間都沒有,就感覺到一次巨大的震動,和他緊緊抱在一起的巫維淺的身體重重撞在地上面。
地上有些什麽東西,尖銳的物體像一個個刀刃紮進後背,巫維淺抿緊的唇微微抽搐,在那一瞬間黎凱烈能感覺到他身體的僵硬,第一下最重的撞擊過後,跌落出去的速度變緩,兩個人翻滾在地上。
車子在這種速度之下兩個人幾乎是被甩飛出去,巫維淺之前是背部著地,當他們穩住自己的身體,就看到地上佈滿了車窗玻璃的碎片,尖銳的棱角如同一顆顆鑽石,在光下閃爍冰冷光澤,帶著血的炫麗。
在佈滿了碎玻璃的斜坡上摔出幾十英尺的距離,巫維淺的疼痛可想而知,他做了保護自己的措施,卻讓自己的背部先著地,同時是爲了保護黎凱烈,最後兩個人一起倒在地上,看起來沒有什麽太嚴重的傷,但黎凱烈抓起他,第一眼就看到巫維淺背後的血肉模糊,裏面有不少碎玻璃,就嵌在那片血紅的傷口裏。
原本就帶有傷痕的背部,襯衣在撞擊和摩擦裏被撕裂了一大片,露出下面血紅髒汙的傷口,傷口周圍的皮膚在顫動,那是不由人控制的身體本能的收縮,這種疼痛不會比刀刃刮去皮膚更好些。
“你不是說受傷不會死,但會痛?那你剛才是幹什麽?!”壓抑的怒吼幾乎帶著牙齒的摩擦聲,在周圍那些著火的建築物的渲染之下像是爆炸的火藥,黎凱烈一臉暴怒的表情抓住巫維淺。
“反正你也替我擋過子彈,我救你難道不行?”巫維淺的反問只有一句,徹底堵住黎凱烈就在喉嚨口的咒駡。
但他的表情卻瞬間改變了,他狠狠按住巫維淺,像要撬開看看他的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你以爲你死不了就能胡來?我不需要你保護我!聽見沒有?!不需要!”
“輕點,我很痛。”拉開黎凱烈抓在他肩上的手,巫維淺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碎玻璃和灰塵,他若無其事的態度讓黎凱烈徹底爆發。
“這對你不過是一次試驗,你用的著這麽認真?!巫維淺,我告訴你,我不需要貼身保鏢,如果你的傾盡所有就是指的這種,”他頓了頓,站在廢墟似的地上,在一片焦臭和火星四濺的混亂之中不屑的冷笑,“我用不著,如果只是要找個男人,願意被我上的人多的是,沒必要非你不可。”
“男人的身體不比女人軟,也沒有什麽香味,像你這種人更不會在床上曲意逢迎吧?想到你爲了結束你那漫長而沒什麽意思的生命,情願嘗試去愛一個同性,我就爲你覺得可憐,你自己不覺得沒意思嗎?生理需要我可以替你解決,我沒試過男人,不如等這次事情完了找個地方試一下,如果感覺不錯的話我以後可以去找別人試試,也省的你這麽委屈求全……”
源源不絕的惡言從黎凱烈嘴裏出來,把面前的男人和娛樂圈裏某些男女不拘私生活放蕩的人物放到一起評論,猜測雙方在床上會是什麽表現,黎凱烈就像毒蛇不斷吐出毒液。
“現在這環境不錯,我有些話不如就在這裏說完。”置身於危險的地方反而令黎凱烈興致高昂,他朝後面的沃夫揮手,在紛亂的人群裏面對巫維淺,噙著莫名的笑意。
“是我先騙你沒錯,接著你開始感興趣,打算用我來完成你的願望,從外表看不出來,你還真是個自私又冷酷的男人,從一開始就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什麽是都是被我逼的吧?你把自己當受害者!什麽感情?!你救我,是因爲你覺得應該救我!我說的是不是沒錯?這就是你付出感情的方式,你覺得應該這麽做,你想讓自己愛上我!你把我當成工具,把自己也當成工具,就爲了拼湊出一個愛情!”
“傾盡所有的愛?”火焰映照在眼底,黎凱烈沖著他發笑,“對感情是什麽都不知道的人而言,這根本是個笑話!”
凡是見到巫維淺的人,第一眼都會察覺他的傲慢和冷漠,有一點貴族式的苛刻,爲人冷淡,不喜歡無意義的聊天和對話,除此之外沒有別的了。
沒有別的,什麽都沒有,就連說出情愛之類的承諾和嘗試的言語,都不能感覺到他確切的心意,披著一個耀眼的外殼,做著普通人該做的事,把自己隱藏在人群裏,除此之外,感覺不到任何真實。
就像有人說的,他是被塗抹在畫布上的人,畫像裏的貴族,讓人迷惑之餘,誰都無法從他身上得到更多,任何人都看不到他的靈魂。
現在,就連曾經一度迷惑於此並且爲此而感興趣的黎凱烈都爲此焦躁起來。這些話是他早就想說的,在薇薇安走後,在巫維淺像下令一般對他提問,問他能不能讓他傾盡所有愛上他的時候。
“你忍了很久了吧?”在一連串堪比火焰的惡言下,巫維淺始終一動不動的看著黎凱烈,黑眸裏的深沈就像天空滾起的濃煙,吸了口帶有煙氣的空氣,前一秒的冷漠在下一秒鐘化成震怒,一拳砸向黎凱烈。
黎凱烈跌坐在地上,巫維淺伸手從自己背後拔下一片帶血的玻璃,看了一眼隨手扔在地上,臉上的神色就像他手上的碎片,犀利、尖銳,冰冷而不可碰觸。
“你說夠了沒有?說完了?你以爲你什麽都瞭解了?你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你覺得這三百多年我就是這麽過的?爲了結束漫長又沒什麽意義的生命,一次次找人試驗,一次次失望,現在絕望到要找一個同性來做最後嘗試的地步?”一個個問題反問過去,巫維淺的怒吼聲引起遠處其他人的注意,以爲這裏發生了什麽其他意外,救助人員在他們周圍觀望,他卻一動不動,恐怖的表情除了讓黎凱烈冷靜,也阻止了其他人的靠近。
“黎凱烈你是很特別,但你太自以爲是,你以爲你自己特別到讓我這個淪落到這種地步的怪物把你當做浮木?是不是?”背上火燒般的刺痛,巫維淺發怒的樣子讓人難以預測他下一刻會做出什麽事,黎凱烈的話如願以償的獲得他的反應,巨大的,超出他預計的反應。
總是顯得淡漠輕蔑的表情裏多了種浮動的暗影,像在水底的黑暗裏偶爾斷裂失控浮上水面的水草,帶著腐朽陰暗的冰冷氣息,巫維淺往前走了幾步,揪住黎凱烈的衣領把他從地上拖起來,“我是被你吸引,你是讓我重新感覺到活著的激情,但不要以爲光憑這一點我就會情願接受同性!如果你真是這麽想,那我之前那些考慮和掙扎還真是白費了!你說我裝作受害者?你以爲我爲什麽表現的那麽不確定?那麽遲疑?”
“別忘了你是誰!黎凱烈!”他把他猛的抓到面前,黑眸裏的神秘全數變作世故的涼薄,“你是世界巨星、奇迹利歐!是無數人心裏的夢中情人,歌迷影迷眼裏的鑽石王子,你真的做好準備和一個男人發生感情?你要面對的是什麽?不是報紙雜誌上的幾句八卦幾張照片和一些不著邊際的猜測!你要迎接的是一場暴風雨!”
“你要對付克勞迪!但別忘了你同時也在把自己推向絕境!我不知道演藝事業對你而言是什麽,但從你的表現來看它並不是可有可無!它是你的一部分!你可以借助他的力量,同時你也受它的束縛,在這裏你可以擁抱親吻任何一個女人,因爲你是個男人,但我也是,幾次親吻別人可以當它是炒作,克勞迪家族會把這當成你控制我之後的示威,可長久下去呢?你想過沒有?!”
鬆開手,巫維淺如同在扔一件毫無價值的東西,把黎凱烈從面前推開,“這裏雖然是美國,但還沒開放到能容忍一個大衆偶像和同性揮霍情感的程度,確實有不少男女和同性相愛,但他們不會在鏡頭前炫耀,從你以前做的那些事來看,像你這種人如果愛上誰一定會不加掩飾,是個女人也就算了,如果是個男人,你自己想想會是什麽後果。”
吐了幾口氣,緩和了一下情緒,巫維淺沒想到自己會一下子說出那麽多,懊惱的用手指梳過前額,喃喃自語,“我真是瘋了才會在這裏和你說這些。”
這是他的考量,是在察覺到黎凱烈和他之間那些異樣的情感之後的思慮,不是毫無掙扎的,光是他自己,在對産生興趣的人選是黎凱烈這一點上就感到很惱火,他早就說過不排斥同性戀,卻沒有想過會成爲其中之一。
而且這個男人還有著毫無自製的自信心,即使黎凱烈是有所準備,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他卻不禁要爲這種冒險的行徑感到憂心。
“原來這就是你的想法,不愧是活了幾百年的人。”黎凱烈瞧了眼周圍滿臉狐疑的人群,從剛才開始,巫維淺說的一直不是英語,而是中文,令他也不自覺的用中文回應起來,而在這片區域很少有中國人。
連這也考慮到了嗎?黎凱烈唇邊的笑意複雜,什麽都沒有反駁,幾步走過去,避開巫維淺的背部的傷,慢慢環上自己的手臂,“我從來不怕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