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墨楓,這是秋千,你玩過嗎?你坐上去,我推你。”說了一路的冉洛信不在乎冉墨楓一聲不吭,把他按在秋千上,“墨楓,你抓好繩子,我推你。”
不讓僕從動手,冉洛信輕輕推動秋千,秋千上的人握緊兩邊的繩索,看著脚下晃動的地面。
“墨楓,我用力了哦。”冉洛信興致極高地大力推動秋千,雖然他的力氣不大,秋千始終蕩不起來,不過他却笑地很開心。而坐在秋千上的人眼神恍惚。
楓兒,父王用力了,抓好。
楓兒,高不高,楓兒要飛起來嘍。
哈哈,瞧我的楓兒一點都不怕,那好,父王繼續用力。
楓兒,還要高嗎?抓穩了。
秋千低低地蕩著,冉墨楓聽不到身後冉洛信的說話,眼前全是父王帶他蕩秋千的情景。他和父王住的院子裏,有一個父王專門爲他做的秋千,每個月,父王都會把秋千重新綁牢,怕他摔下來,他一次都沒摔下來過。
“墨楓?墨楓?”
秋千停了,眼前突然多了一張擔心的臉,冉墨楓從秋千上跳下來,開口:“我要回去了。”
“墨楓?”沒有强留,冉洛信跟著冉墨楓朝回走,“你是不是想皇叔了?”
冉墨楓的步子頓了一下,繼續向前走,冉洛信明白了。
“墨楓,皇叔的威名天下皆知,雖說衛國這次派了二十萬大軍,但我知道皇叔定能打敗衛國,很快回來。”冉洛信的話又讓冉墨楓頓住了,衛國派了二十萬?那加上原本駐守在邊關的二十萬大軍,那就是四十萬。可仁昌僅有十五萬軍隊,其中的五萬是弱軍,兵力只抵兩萬。
“皇伯給我父王派了多少人馬?”冉墨楓難得地又開口,問的話却讓冉洛信有些吃驚。
他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這些我都是從外公那裏聽來的。母妃每日吃齋念佛,希望佛祖能保佑皇叔早日擊敗衛國。”接著,冉洛信說,“你可以去問父皇,哦,太子哥哥一定也知道。我們還小,這種事父皇是不會告訴我們的。”然後,他拉住冉墨楓的手,“墨楓,你在擔心皇叔嗎?別擔心,皇叔那麽厲害,一定能打敗衛軍。”
事情往往就是這麽巧,冉洛信剛提到太子,路的那端剛從太傅那裏回來的太子冉洛誠就看到了他們兩個。見冉洛信和冉墨楓手拉著手,他怒火沖天的大步走過來。
“二弟。”壓著嗓子喊了聲,冉洛誠厭惡地盯著冉墨楓。冉洛信一見太子,馬上行禮:“太子哥哥,您學課回來了?”
“嗯。”應了聲,他不悅地對冉洛通道,“你怎會跟他在一起?”
冉洛信笑著說:“父皇讓我無事的時候多照顧墨楓,正好我今日無課,就想帶墨楓在皇宮裏轉轉。而且很凑巧,墨楓今日也無課。”
“哼,他當然無課。”冉洛誠對那個也怒瞪自己的人道,“他一早不知怎麽溜出了父皇的無波殿,害得宮裏鶏飛狗跳,沒規矩的人就是會給人惹麻煩。”
冉墨楓緊緊抿著唇,雙拳緊握。
冉洛信還是笑著,道:“太子哥哥,墨楓一直在邊關,不習慣宮裏很正常啊,我第一天去學課的時候也想跑回去呢。太子哥哥,我陪墨楓回去,你要不要也去?”
“二弟,你要巴結他隨便你,你無非是想皇叔對你能另眼相看,別和我說你不怕他,要去你一個人去,別扯上我,我還不至于像個奴才一樣跟在他屁股後頭。”鄙夷地看了眼冉洛信,冉洛誠狠狠撞了下冉墨楓走了。
冉洛信被對方說得委屈地快哭出來了:“墨楓,我沒有……”
按著被撞疼的肩,冉墨楓轉身看著太子離開的背影,然後沖了上去。
“墨楓!”冉洛信驚喊,就見太子被冉墨楓推倒在地,摔了個狗啃屎。
“冉墨楓!你這只狗雜種!”太子想躍起,却被冉墨楓牢牢地壓在身下,按著腦袋。
“皇伯給我父王派了多少兵馬?”揪著太子的頭髮,冉墨楓騎在他背上問。
以爲對方是因爲自己那一撞才沖上來的冉洛誠破口的駡聲噎了一會才出來:“冉墨楓,你給本太子下來!你居然敢騎在本太子背上!”
“皇伯給了我父王多少兵馬?”冉墨楓手上用勁,冉洛誠根本動彈不得,脖子被人扭著,喘不過氣來。
“你瘋……了嗎!”冉洛誠咬牙切齒。
“多少兵馬!”冉墨楓的右眼變成了通紅的血珠,看得冉洛誠打了個寒蟬,他呐呐地說,“十……十萬……”然後才回過神來地大駡,“冉墨楓,你馬上給本太子下來!你這個狗雜種!”
快速從冉洛誠身上跳開,冉墨楓轉身疾走。冉洛誠趴起來,就要還手,却見對方已經走出十幾米了。
被摔得鼻青臉腫的太子追上去:“冉墨楓!你給本太子站住!”而冉墨楓哪里會聽他的話,更是跑了起來,一轉眼人就沒了。冉洛誠氣得跳脚,又不敢真的追過去揍人,想到父皇如此偏袒那個雜種,他就更恨冉墨楓。
“回宮!”沖自己的奴才怒喊,冉洛誠甩著袖子走了,也沒理呆在路邊的冉洛信。
當周圍再無一人時,冉洛信捂著嘴蹲了下來:“嚇死了……母妃……孩兒嚇死了……好可怕,好可怕……”的眼珠子。
一路奔回無波殿,冉墨楓沖回自己的屋子。赤彤和赤丹看到他的樣子,先是嚇了一條,然後上前大著膽子問:“主子?”
“我要一個人。”走到床邊,冉墨楓開口,赤彤和赤丹不敢遲疑,馬上退了出去,幷把門關上。
冉墨楓上床,從床褥的夾層中抽出一塊灰色的東西。他回頭看了眼門口,然後把那塊東西鋪開,上面畫者密密的綫條,竟然是一幅地圖,這是冉墨楓進宮的那天在父王的書房裏找到的,沒有人知道他帶了地圖進宮。
二十二萬對四十萬,冉墨楓在地圖上畫的手指慢慢地移到了北淵的北方──金國。
“陛下……”
門外傳來赤彤的聲音,冉墨楓飛快地把地圖折好藏回褥子裏,然後一個急轉坐下,門被人推開。
“楓兒,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屋子裏作甚?和洛信玩得不愉快?”冉穆麒懶散地走進來,似乎剛剛睡醒,發冠摘掉了,長至腿部的頭髮僅用發帶綁著。
冉墨楓看著皇伯一步步走到床邊,面無表情,眼神也沒有波動。冉穆麒坐下,仔細看了看他,笑問:“和洛信出去玩什麽了?”
冉墨楓想了想,答:“秋千。”順著皇伯的姿勢,他向後坐了坐,正好坐在地圖上。
“楓兒,”冉穆麒揉揉那只紅色漸漸褪去的眼眸,眼裏劃過狡詐,“楓兒,你父王讓人給你捎回來一樣東西。”
冉墨楓“噌”地坐直了,眼睛發亮,可說了這話的人却一點都不著急地半躺下,還打了個哈欠,沒了下文。
“皇伯。”冉墨楓急地開口。
“呐,楓兒,”冉穆麒不懷好意地笑起來,“你親皇伯一口,皇伯就把東西給你,不然……”他閉上眼睛,竟是要睡了。
“……”冉墨楓又急又惱,他只習慣親父王。
等了半天,都沒動靜,冉穆麒索性翻了個身,真就要睡了。又等了會兒,床伴動了動,鼻尖傳來孩子身上特有的氣息,耳邊是粗粗的喘息聲。接著,又是半天沒動靜,就在冉穆麒真的快要睡著的時候,臉上被暖暖的,軟軟的東西輕輕碰了下,蜻蜓點水。
“皇伯。”馬上退開,冉墨楓出聲。
冉穆麒“醒了”,笑得格外開心,道:“在皇伯房內的桌子上,自己去拿吧。”
說完,床上的人就朝門口沖了出去。冉穆麒笑看著他跑出去,然後馬上坐起來掀開被褥查看,尋了半天,一無所獲,他皺眉沈思。
飛奔進皇伯的屋子裏,冉墨楓一眼便瞧見了放在檀木大桌上,被布包著的東西,上面還放著封信。
跑到桌前,看到信箋上的字迹,冉墨楓右眼的紅暈開始急轉。拿過信,取出,冉墨楓的雙眸中發出耀眼的光亮。
楓兒:
父王想你,很想你,想死你了。出了城門,父王就想返回去把你帶走,可父王不能冒半點也許會傷到你的風險,所以楓兒再多忍耐幾日,父王很快就會回去接你,記得父王的話,等父王。
父王給你削了把木劍,楓兒,父王不在你身邊,晚上睡覺的時候抱著這把木劍,就當抱著父王。父王帶著楓兒的枕頭,晚上睡覺抱著它就如抱著楓兒。楓兒,父王很想你,就像你想父王那般。楓兒,等父王凱旋回京之際,你一定要去接父王,否則父王就一個月不刮臉,届時楓兒求饒都沒用。
楓兒,等父王回來,想父王了就給父王寫信,哪怕只有幾個字都成。
楓兒的父王
看了一遍又一邊,冉墨楓把信折好,放回信箋,塞進衣襟內。他右手輕輕摸上桌上的東西,然後拿起,拆開。一把幷不精致的木劍出現,冉墨楓仔細摸著,想著父王給他削木劍的樣子,眸光閃爍,嘴唇不再緊抿。
屋內一個人都沒有,也就無人看到此時難得一見的美景,直到許多年後,冉穆麟才有幸見到。
抱著父王做的木劍,冉墨楓走出皇伯的寢宮,來到宮外空曠的平臺上。手拿木劍,想著曾看過的一半劍譜,他學著上面畫地姿勢慢慢舞動起來,漸漸地,劍舞得越來越快,那把木劍似乎變成了寶劍。
靠在門邊,冉穆麒淡笑地看著前方那個小小的孩子。麟弟,你的兒子……越來越有趣了。
夜晚,冉穆麒躺在床上,一人給他揉額角。
“楓兒問洛誠我給了麟多少兵馬?”
“嗯。還弄傷了太子。”羌咏平淡無波地說。
“呵呵……”冉穆麒笑起來,按住額上的手,告訴對方够了,然後起身道,“說起來,楓兒的性子算不錯。若是我的話,洛誠哪會是受傷那般簡單。”
羌咏沒有回應,下床站到一邊。
“唉,我還當洛信不怕楓兒呢。”看了眼床邊矮桌上的葡萄,冉穆麒又躺下,羌咏拿過葡萄,擦乾淨手幫他剝皮。
“世子殿下的右眼變了,二殿下害怕也屬正常。”羌咏開口,把剝好的葡萄喂進麒帝的嘴裏。
冉穆麒含著葡萄笑:“洛信的性子像我。”
羌咏看了他一眼,眸子暗沈,而冉穆麒却沒再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