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所謂正邪】
44、第一章 清醒
小竹難受的厲害,覺得身上忽而冷的要命忽而疼的要死,簡直就是下了十八層地獄,無窮盡的折磨一般。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舒服了一些,緊接著就是頭暈噁心的感覺。
眼前是一片無際的雲海,他好像就站在一個虛無的端頂。身後一陣腳步聲,回頭不禁一喜,來人一身灰色勁裝,不是駱晟宇還會是誰。
小竹剛要過去,就看到那人突然提劍欺了過來,劍尖直指自己的喉嚨。他心裡一跳,不知道為何,又是害怕又是絕望。緊跟著退了一步,身體一輕,掉了下去……
小竹被那種下墜的恐懼一下子就嚇醒了,猛的坐了起來,就覺得大腦嗡的一聲,心口慌慌的,憋了口氣的感覺,胃裡面一陣翻騰,喉頭一陣堵塞,像是想要嘔吐。
「主子!」
小竹扶住心口連忙要下床去,腳下一軟就跌了下去,摔得渾身都疼。還沒抬起頭就被一雙手臂扶了起來。
「你……孟卿?!」小竹睜大了眼睛,驚詫的很。
孟卿應了一聲,將他扶上床蓋好了被子,說道:「主子這是要做什麼?屬下替主子辦,主子身體太虛弱了,暫時不要下床。」
「這裡是?」小竹滿腦子都是疑問,他記得自己是和駱晟宇在一起的,是在那個石棺下的通道里,當時滿處都是蠍子,而且那些蠍子還爬到了駱晟宇身上,自己幫他拍了一下,就昏了過去,之後……
「這裡是客棧,主子受了傷,屬下們不敢這個時候趕路……」
孟卿沒說完,已然被小竹打斷了話,「你是在哪裡找到我的?!駱晟宇呢?你看到他了麼?」
孟卿臉色一寒,似乎特別不想提起駱晟宇似的,說道:「主子身體虛弱,現在不是擔心別人的時候,好好休養為重。」說著冷嗤一聲,又道:「駱晟宇武功手段都沒人比得過,誰又能傷得了他?」
他們正說著,就聽「吱呀」一聲,有人推門進了來,正是孟曉無疑。孟曉端了碗藥,瞪了孟卿一眼,說道:「這麼大的邪火,趕緊去外面耍你的劍去。主子好了定第一個拔了你的皮。」
小竹聽她這麼一說,不由抬頭去瞧,孟卿臉上似乎有些掛不住,尷尬的轉身就出去了。那人的精神似乎也不太好,臉色很白,眼底都是血絲。
孟曉說道:「主子別去理他,讓他發夠了瘋就好了。」
小竹點了點頭,他本來就沒放在心上,只是說道:「你,你知道駱晟宇在哪裡麼?能告訴我麼?」
孟曉搖了搖頭,停頓了一會兒說道:「屬下並不知道駱晟宇現下在哪裡,只是那人肯定安然無恙。主子不必擔心就是了。」
小竹咬了咬嘴唇,接過孟曉端來的藥一口就喝了。想要再問卻怕她也是不說,便什麼都沒說,逕自躺好了閉上眼睛。
孟曉說了句讓他好好休息,就轉身帶們出去了。
小竹心裡擔心駱晟宇,可是抵不住喝了藥,裡面放了安神的藥材,就沉沉睡了過去。可是夢裡也不安穩的很,到處都是血紅色的一片,之後又是黑壓壓的一片,稀稀疏疏的聲音就在耳邊一樣。他看到駱晟宇了,可那人卻怎麼也看不到他一樣,不論怎麼叫他,他都是不回頭過來。
小竹急的要死,身體一震就醒過來了,這才發現鬢髮裡濕乎乎的,眼前也是一片模糊,自己竟然是哭了,連衣領子也都濕了。
他裹著被子縮了縮,忽然覺得心口有些難受,惦記著駱晟宇到底怎麼樣了。剛要坐起身來,那種頭暈噁心的感覺就又加重了,伏在床上一陣乾嘔。
愣是過了半天,小竹才覺得好些了,胃裡空空蕩蕩的,其實根本就沒什麼可吐的。他將櫃子上放著的衣服穿上,是件藍色的男子長袍,十分的合身。
小竹剛出了房門,正巧看見孟曉走過來。孟曉一愣,說道:「主子怎麼起來?」
「我,有些餓了。」小竹隨便找了個理由,看著外面的天色,已經是日落時分。
「屬下疏忽了。」孟曉趕緊說道:「主子回屋稍等片刻,屬下這就去叫店家送酒菜過去。」
小竹點了點頭,作勢要回去,看著孟曉轉身下了樓,才舒了口氣。他手扶在二樓的欄杆上,下面有很多人在吃飯,比較熱鬧。
「聽說這次被抓走了好多人,楚中傑這個盟主也被擒了。」
「那老匹夫根本就沒什麼本事,這下可好了。那盟主的位子誰坐了?是不是駱大俠?」
「還盟主不盟主的呢,駱大俠也沒擒住了,現下都是生死未卜。」
「啊?!都被抓去了,那遼人怎麼這麼厲害!」
小竹手抖了一下,有幾個人的嗓門比較大,他聽得一清二楚,他們口中的駱大俠就是駱晟宇無疑吧?他腦袋裡一陣混亂,什麼被擒了?什麼遼人的?他都聽不懂,只是那些必然不是什麼好事。
他又聽了好半天,看著時間,孟曉或許快上來了,這才匆匆的回了房間。關上門以後立時感覺一股壓抑的感覺,天地一陣倒懸,沒來得及扶住桌子就摔倒了下去。眼前一黑,便此不醒人事。
等他在睜眼的時候屋裡已然點了燭燈。孟卿就坐在床邊的小凳上,看到他醒了一下站了起來,上前一步,說道:「主子你覺得如何?!」正說著伸手又去給他探脈,這才松了口氣。
「我怎麼突然暈倒了?」小竹搖了搖頭,只覺得腦袋沉重的很,還不太靈光。
孟卿臉色變了變,本來一張俊美的臉,表情扭曲了幾分,隔了半晌寒著聲音說道:「主子是身體太虛了。」
「哦。」小竹不甚在意的點了點頭,卻覺得孟卿表情實在很詭異,有些不解。
孟卿眯了眯眼睛,突然像是咬牙切齒一樣,說道:「主子,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什麼?」
小竹更是一愣,孟卿驀地轉過頭來,盯著他說道:「那駱晟宇給主子吃了什麼藥?他從來未告訴你麼?」
小竹愣著半天,說道:「藥?……上次楚妙衣逼我吃了個毒藥丸子,駱晟宇說那些藥是解藥……」
他說著就看孟卿臉色又是寒了幾分。孟卿轉身一掌就將旁邊的小桌子給劈了個粉碎,說道:「那點份量的毒藥,早就解了,怎麼可能連著用那麼多次藥!」
「那是……?」小竹迷糊著搖了搖頭。
「是……」孟卿張了張嘴,又憋了回去,半天皺著眉一揮袖子推門出去大步出去。
小竹更是一陣迷茫。孟曉正好和孟卿撞了個正著,一搖頭就走了進來。她倒是冷靜了幾分,說道:「主子放心,駱晟宇給主子吃的不是毒藥。」
「我知道……」小竹點了點頭,他不信駱晟宇想害自己的……
「其實是……」孟曉猶豫了半天,說道:「前幾日孟卿將主子救回來,本來以為主子只是被毒物傷到了,一診脈才發現……主子竟然是喜脈。」
「喜脈……?!」小竹一時沒反應過來,傻了吧唧的瞪著眼睛。之後下意識的就想伸手摸摸自己的肚子,緩過神來臉上立刻就紅了,說道:「怎麼怎麼可能。我是男人……」
小竹雖然失憶過,可也知道只有女子才能懷孕的道理,自己怎麼可能……
孟曉說道:「本來是不可能的,不過主子前段時間喝過一種藥……」
「藥……」小竹頭中一暈,就想起來前段時間駱晟宇天天叫駱建東拿藥給自己喝。正想著,喉嚨裡又是一陣噁心的感覺,趕緊摀住嘴。
孟曉嚇了一跳,折騰了半天,又把孟卿叫了過來,開了些方子去煎藥喝了,這才穩當了。
小竹閉著眼睛睡了一會兒就醒了,他覺得所有的事情都太出乎意料了。屋裡很黑,只剩下自己一個,他不禁伸手慢慢的挪下去,輕輕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真覺得像是做賊一樣。只是那裡平平的,沒有任何異樣。
他心裡莫名其妙的亂七八糟,對於自己是男人卻懷孕了這種事情又是驚訝又是奇怪,可一點也沒有厭惡。倒是更加擔心駱晟宇現在的處境,不知道他怎麼樣了,聽說是被遼人抓住了。
小竹皺了皺眉,心想著,難道那個棺材下面的通道是個陷阱,根本就是遼人設下的圈套?那駱晟宇的處境豈不是很危險。
他這麼想著,心裡七上八下的,再難安穩。想著去找駱晟宇,可是孟曉和孟卿定然是不同意的,一時不知道如何才好。
小竹猶豫了半天,最後還是起身穿了衣服。他怕被人發現,乾脆開了窗戶想從這裡出去。好在雖然是二層,不過下面堆了很多貨箱子,落得高高的。只是邁個腿就站了出去,小心翼翼的順著就爬了下去。
小竹自己一個人跑出來,一口氣跑得呼哧帶喘,忽然停了步子。這才想起來自己身上根本沒有銀子,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哪裡,如何找駱晟宇?
他一陣為難,可要是回去了,定然又出不來了。不曉得為何,孟卿對駱晟宇是極為厭惡的。
他在身上翻了半天,也就是腰上掛著的凝脂玉珮最為值錢的樣子,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只好慢慢的向前走,等著馬上天亮了去鎮子上的當鋪換些銀子,才好買馬匹和乾糧。
小竹身上的那塊玉珮的確是個值錢的物事,換了好些銀子。他去買了匹好馬,打聽了自己的位置。此地距離肖莊不甚遠,若是趕路的話半天也就到了。
他身體有些不適,到肖莊附近的時候已經快要日落了。鎮子上的人照樣不多,熙熙攘攘,也看不出什麼不同。
小竹也不知道駱晟宇他們到底在哪裡,聽那些武林人士閒談的時候,才曉得他們是被遼人擒住了,可被抓到哪裡去了誰也不知道。他只好在鎮子上打聽了半天,有人說最近是看到了幾個遼人打扮的,就在郊外的大莊子附近。不過大家看到了躲還來不及,也沒人敢過去看發生了什麼事情。
小竹策馬一路向城外去了,快到的時候也不敢再這麼明目張膽的過去,只好下了馬將馬匹藏起來,若是逃跑也好有個腳力。
肖莊外面格外的安靜,大門口一個人也沒有,靜的有幾分詭異,幾乎像是沒人的廢莊子,只是裡面就完全不是如此的情景了。
大廳裡站了個男子,那人一身深紫色的長袍,袖子和下襬的地方滾了銀色的紋飾。男子背對著門口站著,右手搭在桌上的斷水劍上,似乎在擦拭。
「主子,耶律將軍來了。」
只聽背後一陣跫音,進來的人一身黑色勁裝不是駱建東還會是誰,他說了也不見駱晟宇出聲,不禁抬頭看了看。
「他來幹什麼?」駱晟宇將斷水插回劍鞘裡,說道:「不是在勸降麼?」
駱建東低著頭沒接話,隔了一會兒才聽駱晟宇說把人叫進來。
不多時,門口進來個人,也是一身黑色的勁裝,身量高大,臉上的線條很深刻,正是那日小竹被人擄走,駱晟宇派出去找的那人。
耶律邯走進來說道:「那些個中原武林人士真是不好對付,有的倒是孬種,還沒用刑就滿口答應歸順,有些個還算有骨氣。」
駱晟宇冷笑一聲,說道:「骨氣,不知道這骨氣能堅持到什麼時候了。」說著掃了他一眼又道:「事情沒辦妥就敢擅離職守。蕭撻覽那裡發兵在即,這些個武林人士還是早早收拾乾淨的好。不降的直接殺了,以絕後患。」
耶律邯哈哈一笑,說道:「主子莫須擔心,這件小事屬下定然能辦好,等著簫將軍那裡準備妥當,這裡定然安穩了。」說著轉身吩咐了一番身後的僕從,又道:「剛才屬下在牢房裡巡視,看到有個人偷偷溜進來,就順手捉來了。」
駱晟宇臉上沒什麼表情,坐在上首位置上。就看到門口進來兩僕從架著個人走了進來,那人低垂著頭,頭髮散了下來,看不見樣子,一身藍色的長袍,被放在地上,看起來有些羸弱的樣子。
駱晟宇見了霍的一下就站了起來,雖然長發擋著看不到臉,只是單看個背影就能知道,此人不是小竹還會是誰。
他兩步走過去伸手將人抱了起來,放在旁邊的靠椅上。小竹顯然是昏了過去,臉色有些白,雙眼緊閉著。駱晟宇給他搭了搭脈,這才噓了口氣。
耶律邯說道:「這人也不簡單,居然能進牢房。」
「進牢房……」駱晟宇伸手碰了碰小竹的臉頰,手臂一僵。
他手一顫,忽然就見那昏迷的人睫毛忽然顫了顫,登時睜了開來。駱晟宇心裡一喜,只是片刻卻咯噔一聲。
只見小竹眸子一轉,眯了眯眼睛,動作迅速至極,擰身一轉,一縱一撲登時就從椅子上躍了起來。
耶律邯驚得喝了一聲,但聽「嗤」的一聲,那藍影搶到了首位上右手一揚,斷水劍霎時拔了出來。淡淡的藍光一晃,冰藍的寶劍在那人手裡挽了個劍花,行雲流水。
駱晟宇也是一驚,隨即負手而立,只是盯著那人一手握著斷水,一手並指輕輕捋過。臉上之前的驚詫已經過去,反而安靜的很。
「駱,晟,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