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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罄竹難書之碧海青天》第19章
  第十九章

  一葉正在天香樓裡算賬,算盤打得是劈裡啪啦響,賬冊上的數位也越加越大。

  十八省的天香樓遠近馳名,賣的皆是天下第一香,口味皆爲天下第一絕,上至王宮貴族下至販夫走卒,只要來過天香樓的,沒人不會被這樓裡的珍饈美味所吸引。

  一葉算盤打到一半,心裡想起小七。那小子回來了之後成天都是一副死樣子,叫人擔心得不得了。他心裡盤算是不是直接跟宴浮華要人來算了,小七放在外頭老讓人欺負,想著想著,都心疼了起來。

  這時,外頭傳來了些喧嘩聲。

  一葉帳也看得累了了,便開門打算到樓下看看,順便問問發生了什麽事。

  這時天香樓掌櫃的急急走上樓來,一葉遂道:「樓下怎麽這麽吵!」

  掌櫃的見著一葉,便喘著氣說道:「二當家的樓下來了個客人,那客人不尋常,才一進來,連坐都沒坐下,咱整座樓就都亂了。您要不要下去看看?」

  「哦?」一葉皺了皺眉頭。「怎麽個不尋常法?」

  掌櫃的才要說,樓下就傳來「乒乒乓乓」的打鬥聲,一葉探頭下去,只見樓下有個身穿烏衣的青年,隨手便將個是他兩倍重的壯漢提了起來,往門外摔出去,接著又有個男子撲向他,而後那人也被摔到牆上,一整個慘不忍睹。

  一葉一見,當下便認定這個烏衣青年是來鬧事的,他冷哼一聲,手中描金翠玉扇一展,便踏著沈穩的步伐,一派風度翩翩地走了下去,邊走邊說道:

  「到底是哪路的英雄好漢,竟敢來天香樓鬧事?你不知道咱這天香樓前頭有官府罩著、後頭有鐵劍門撐腰,而且除這兩者以外,天香樓的主子、玉葉公子我──也不是好惹的嗎?」

  一葉話才說完,底下那烏衣青年一擡起頭往他看來,一葉整個人就愣了。

  眼前這金冠束發,烏衣在身的青年有著一張美豔絕倫的臉蛋,眸如點漆、眉若遠山,尤其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笑容,邪氣中透露一抹天真憨然,讓人看了就心猿意馬,直想往前撲去。

  一葉看得口水直淌三千里。「美、美人啊──」

  蘭罄挑了挑眉,說道:「你叫誰美人?」

  「自然是你!」一葉答得迅速。

  「找死。」蘭罄嘴角掀起輕輕的笑,手中那綻著森冷寒光的粉末閃了閃,便要往一葉身上灑去。

  就在同時,外頭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響,而後一陣聲音喊著:「這是怎麽了,怎麽外頭倒著個人?」

  那人入內後見著紛亂的大廳和四散的桌椅碎屑,驚訝地又喊:「到底怎麽回事,被打劫了嗎?」

  掌櫃的一見著小七,便喊:「七爺回來了!」

  小七點了個頭,大搖大擺地走進大堂,而他身後則跟著個沈默的男子,那男子左邊空蕩蕩的少了一臂,安靜地走在小七身後,氣息淡漠得只要不開口,便沒人會察覺他的存在。

  小七漫不經心地轉了轉眼珠子,說道:「哪個沒長眼的竟敢來天香樓鬧事,絕對是不想活了!」

  「你說誰不想活了?」蘭罄緩緩轉過身子,和從外頭進來的小七面對面。他朝小七笑了一下,可眼裡完全沒有笑意。

  小七完全沒有料到會在這個地方看見蘭罄,他先是愣了一下,而後聲音鬥地高了起來,整個人也顫了。他喊道:「你怎麽會在這裡?」

  「我爲什麽不能在這裡!」蘭罄佞笑一聲。「陳小雞你好啊,偷偷跑到這個地方來!衙門裡被人叫作小七大人不滿意是不是,現下居然要人叫你七爺了,啊!」

  小七吶吶地不知該說些什麽,他眼神遊移不定,而後才低低地喊了一聲:

  「師兄……」

  「還知道我是你師兄啊,嗯?」蘭罄尾音拉得很長,那是他動怒的前兆。

  「那個……嗯……你怎麽會到這裡來……」小七手足無措,一會兒握了握手裡的扇子,一會兒拉拉衣襬,就是不知道該怎麽面對蘭罄。

  一葉見著小七和這陌生客人兩人竟講起話來,疑惑地道:「小七,你們兩人認識?」

  小七困難地點下頭,他先對一葉說:「這位是歸義縣縣令之子,施小黑大人。」而後再對蘭罄說:「這是我小哥延陵一葉,也是這間天香樓的主人。」

  一葉一對眼珠子直直盯在蘭罄臉上,笑一笑,擦擦口水後說:「原來是官差大人,失敬失敬!」

  「我不是官差大人!」蘭罄撇了撇嘴。

  「啊?」一葉呆了呆。

  「我是仵作大人!」蘭罄說。

  「啊啊,原來是仵作大人,一樣失敬、一樣失敬!」一葉急忙說。D_A

  「哼!」蘭罄冷哼了聲。

  一葉對小七說:「小七啊,你這朋友生得真是……唉……天仙都沒這麽美,你這小子真是有福氣,得認識這麽個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美人兒啊……」

  一葉這人向來就喜歡美人,看著蘭罄那張精致的容顔,說話時人便不由自主地朝他靠了過去,而且靠過去之後,手也伸了出去,心裡想著蘭罄那看起來吹彈可破的肌膚摸起來不知是怎樣的感覺。

  蘭罄在這時輕輕拂了一葉探來的手背一下,而後朝他淡淡一笑。

  美人笑靨如花,一葉被蘭罄這麽一笑,簡直整個人魂都飛掉了。他也不停地朝蘭罄笑,直至那被摸了的手似乎怪怪的,還有些麻,而後他將手舉起來一看……

  「娘啊,俺的手怎麽變黑了!」一葉鬼叫了一聲,整個人抖了起來。

  蘭罄佞笑道:「不只變黑而已,再過一個時辰,你的手便會從指甲開始,一片一片剝落,而後由指尖爛到手腕,接著蔓延全身……」

  蘭罄還沒說完,一葉就尖叫出聲。「小七你交這什麽鬼朋友啊──」

  小七早在一葉被蘭罄摸著的時候,就開始往身上掏解毒丹藥,後來他及時找到了一顆雪蓮丸,便三步並作兩步趕緊跑向前去把一葉拉開,然後將解毒丸塞到他嘴巴裡面,焦急地說:「嚼一嚼,吞下去!」

  一葉努力地嚼了嚼,然後和著口水咽了下去。「苦死了!」他再度大叫。

  跟著不到片刻,一葉手上那陣黑氣便迅速退了下去,小七見一葉沒了大礙,這才鬆了一口氣。

  只是小七才鬆懈下來沒多久,他的耳朵便傳來一陣劇痛。

  「痛痛痛痛痛!」小七唉唉叫。

  蘭罄扯著小七的耳朵,憤怒地說道:「陳小雞你好啊──居然敢幫外人──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小七一邊喊一邊叫:「他不是外人啊,他是我哥!」

  蘭罄根本不聽小七的解釋,他更爲憤怒地喊道:「還有,你居然還敢趁我沒注意的時候離開我身邊,我不是說過你若真敢逃走讓我好找你就死定了!你這只雞居然把我的話當作耳邊風,真的不想活了是不是,啊?」

  蘭罄力道加大,小七痛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小七喊著:「掉了掉了,師兄我的耳朵啊──要被你擰掉了──」

  「擰掉最好!」蘭罄怒道:「像這種把我的話當耳邊風的耳朵,留著根本沒用!」

  「啊啊啊啊啊啊──很多人在看啊──」小七直哀嚎,一整個就是又痛又丟臉!

  「小七!」一葉一見小七被人欺負了,連忙便要過去救人。

  小七眼角餘光見一葉要過來,急忙吼道:「逐日把你主子看好,別讓他過來!」

  一直隱在小七身後的逐日瞬間身影便是一閃,擋到了一葉面前,將他拉離小七與蘭罄身邊。

  「喝!」一葉被突然出現的逐日嚇了一跳。「你怎麽在這裡?」剛才逐日被小七擋著,所以他一直沒看到他。

  聽著逐日輕輕一哼時,一葉那個悔恨啊,如果知道他心肝兒在場,他是絕對不會去調戲蘭罄的!

  這頭,小七淚眼婆娑地看著蘭罄,但當他瞧清楚了蘭罄的模樣時,心裡便是一整個大大吃驚。「怎麽又瘋了?」他叫道。

  小春之前不是才把這人治好了嗎?難不成又受了什麽刺激,所以又走火入魔了!?蘭罄像是不想讓小七有機會逃跑似地,發狠擰著小七的耳朵。小七忍著劇烈疼痛,痛苦地說道:「耳朵要掉了、真的要掉了啦!師兄我知道我錯了,我不該擅自離開您身邊,讓您老好找!師弟真知道錯了,您能不能看在我誠心誠意認錯的份上,先放過我這脆弱的耳朵一馬?咱們有事好好說、有事好好說!啊啊啊啊──痛死了──蘭州城外多山,山上野味也多,要不就師弟作東,請師兄您上山去獵獵熊啊、獵獵豹啊,然後再拿壺酒一邊吃一邊談,您覺得如何,啊啊啊啊啊啊──」

  蘭罄聽見蘭州多山,還有熊有豹時眼睛便是一亮,但見小七那又痛苦又討好的笑容,想起自己不知多久沒見著這人,這一路上還帶著黑黑翻山越嶺找人,晚上連覺都沒睡,心裡又一陣氣。於是手才一鬆,又是一緊,還扯得更大力,怒道:

  「別再用花言巧語誆騙我!我絕對不會再上你的當了!陳小雞你就是個油嘴滑舌的,讓我好找啊,居然躲得這麽遠,都到蘭州來了!要不是我想起來我也在你身上下過百里尋香,這回還怎麽找你!」

  蘭罄越說越怒,小七也越來越心驚膽顫。蘭罄伸出另一隻手,本想掐死這東西,省得再讓自己難受時,心裡卻是一緊,痛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嗚啊啊啊啊啊──」小七慘叫。

  正當小七覺得這回難逃一死,不只耳朵,連腦袋也會被一起擰下來的時候,感覺蘭罄突然手勁一鬆,而後他便被放了開來。

  蘭罄別開了臉,自己悶著,紅了眼眶,跑到旁邊的桌子旁坐下。

  「咦?」小七驚魂未定。

  等了等,蘭罄沒有動作。

  「欸?」小七莫名其妙撿回一條命,整個人便是愣愣地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他摸了摸自己紅腫的耳朵,滿臉的驚疑不定。

  一葉輕輕揮手,本想叫天香樓裡的護衛全湧上去,解決了蘭罄。

  小七連忙一瞪眼,要他趕快把人收回去。

  一葉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叫手底下那些人全回到原位待好。

  逐日淡淡地睨了一葉一眼,始作俑者便是這人。

  一葉則討好地對逐日笑笑。

  掌櫃的連忙將大廳裡的客人請了出去,今日這情況,絕對不適宜再做生意。

  天香樓的大門關了起來,隔絕外界喧囂,一下子安靜了不少。

  小七搓了搓手,慢慢走到蘭罄身邊說道:「千錯萬錯,都是師弟我的錯。師兄你大人有大量,就饒了師弟這一次,別生氣了。」

  蘭罄不理小七。

  小七又問:「那個……你……身子好些了嗎?從歸義縣到蘭州這麽遠的路,現下身上有沒有哪里不妥不對的?」

  蘭罄一掌拍在桌上,那掌之重,生生將硬木製成的方桌碎去一半,剩下的另一半則搖晃兩下往旁邊倒去,看得小七是怵目驚心。

  蘭罄說道:「你若還惦記著我,爲什麽連句話也不說就走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還以爲你又在和我玩『陳小雞在哪里』的遊戲了,可我怎麽也找不著你……連小豬也找不到……」

  蘭罄語氣又氣又恨,埋怨中還帶著委屈。

  一聽蘭罄用這樣的語調說話,小七心裡就是一陣酸楚。他說:「我也不想啊……若不是你不想看見我,我又怎麽會走……」

  「我怎麽會不想看見你?」蘭罄回過頭來,納悶地說。

  小七張了張嘴,不曉得該怎麽開口,但蘭罄一直盯著他看,在等他說話,小七好一會兒之後才試探地說道:「你不記得京城裡發生的事了?」

  蘭罄想了一下,困惑地看著小七。

  瞧那表情,十之八九不記得了。小七這麽覺得。

  「那……你記不記得東方緙這個人?」小七再問。

  蘭罄眼珠子轉了轉,眨了眨眼,歪著頭看小七。「啊?」

  小七愣了愣,心裡想:『不是真的全忘了吧!』他最後問道:「那……你叫什麽名字?」

  蘭罄猛地跳了起來,指著小七的鼻子怒道:「我叫什麽名字你爲什麽會不知道,還來問我?還是你跑出來沒多久就把所有事全都忘光光,連小黑大人我叫什麽名字也都給忘了!」

  小七跳開一步,本想在蘭罄動怒之時離他遠些免得被打到,但,他才挪動腳步,蘭罄那神情便更加駭人,眼珠子瞪得幾乎都快掉出來,小七這才勉強自己又挪回原地,心驚膽顫地待在原地抖。

  好可怕、好可怕!想走但是又不能走!

  其實小七比較擔心的還是蘭罄的身體。本來在京城之時,蘭罄已經記起前塵往事,也認得他百里七便是曾經的那個東方嘯月,若照那般慢慢下去,也許便能記起所有的事了;但這回卻不知又受了什麽刺激,竟又退回了施小黑的模樣……

  小七實在不放心,於是小心翼翼地開口說道:「你這幾日身子有沒有什麽異樣?比如頭痛啊、整天生氣啊、氣血不順什麽的?」

  蘭罄瞪了小七一眼。他很生氣,不想說話。

  小七膽顫心驚地握住蘭罄的手,他本以爲碰到蘭罄蘭罄會賞他一掌的,但直到切完脈蘭罄也只是定定看著他而已。

  小七鬆了一口氣說:「還好,真氣順暢,只是微滯而已,應該沒有關係。」

  那日要離京之前他就問過小春蘭罄這病如何,小春就說蘭罄心裡那股鬱氣在將京城整個翻過來後已經泄得差不多了,加上他那段時間天天調理天天用藥,也已無大礙。小七仔細切完蘭罄的脈象後發覺只是稍微紊亂,應當傷不到身子,這才放下了擔憂的心。

  小七接著看了看蘭罄,又說:「師兄……你這回出來,有沒有和施大人還有南先生說?」

  「沒有。」蘭罄怒道:「我急著出來找你,哪有時間同他們說!況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要出去沒人陪著,爹就以爲我又要去惹禍,不會讓我出去!」

  「施大人也是擔心你。」小七安撫道。

  「可我更擔心你!」蘭罄瞪了小七一眼,但見小七臉上不知什麽時候浮現憂心的神情,知道這人所有心思都在自己身上,想著想著,也不那麽憤怒了。

  「爲什麽會擔心我?」小七不解。

  蘭罄認真地看著小七,說:「因爲我之前做夢夢到我們去京城,然後肅王派人追殺我們,結果你就不小心死掉了。後來你活了,可是我不知道爲什麽居然把你忘掉,結果你就不理我自己走了。」

  「後來我又夢見我回到歸義縣以後,好久好久才想起你,可是我想到你居然沒有對我說我忘記你的事,還自己一個人跑得不見人影,我就氣得把牢房的牆打破一個大洞,然後我就醒了。可是我醒了以後居然也看不見你,我以爲你真的走了。後來發現原來你是真的走了,我就跑了出來一直找、一直找、一直找!」

  「呃……」小七聽得張大了嘴。

  這人莫不是將之前發生的那些事都當作是場夢了?

  只是聽到這裡,小七也將事情湊得個七七八八。絕對是這人回歸義縣後不知怎麽又給刺激到,經脈再度逆轉、有走火入魔的迹象,所以原本應該消失的施小黑才又回了來,成了如今這模樣。

  小七不知該哭還是該笑。虧他還以爲這人就算事後再記起他,但因爲少年時發生的那些事無法抹去,他們兩人這輩子都該視同陌路了,沒想到這人居然又把那些事忘得差不多,還千里迢迢跑來蘭州尋他了。

  「小雞!」蘭罄喊道。

  「呃、在。」小七頓了一下才回應。

  「既然我找到你了,那你就要和我回去,不可以再跑掉了知不知道!」蘭罄一雙眼睛單純無垢,直勾勾地瞪著小七瞧。他不知道小七心中想著什麽,只是直接說出自己心裡意思。

  小七搔了搔頭,有些煩惱。

  想他陳小雞之前以爲被人忘掉,還給就地扔在京城時,哭得那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多傷心啊!可這回人家又突然記起了他還找來了,可、可就這麽說個幾句話,連個安慰的字眼、好聽的話都沒有就要和好,哪能這樣啊!

  「陳小雞!」蘭罄皺起了眉。他看見了小七的遲疑。

  「欸……」小七擺擺手,說道:「不成,大爺我要好好想想。」

  「什麽!」蘭罄又驚又怒。他小黑大人都開口了,這只雞居然沒立刻答應和他回去,還說要想想!

  「豈有此理!」蘭罄怒得要拍桌子,可手掌一打下去卻打了個空,愣了一下這才發覺桌子早在剛才就被他打碎了一半,而另一半也倒在地上立不起來了。

  小七沒有回應蘭罄。他知道蘭罄很認真,但就是因爲蘭罄認真,所以他也得同蘭罄一般認真才行。他說:「你得先讓我過了自己這關才成。如果我想通了,自然會和你一起回去的。」

  蘭罄皺著眉道:「那你什麽時候才會想通?」

  「不知道。」小七說。

  一旁的一葉一直看著小七和蘭罄,心細如發的他瞧小七對著蘭罄說話的神情是自己從來沒看過的,再加上兩人之間曖昧不明的對話,他猛地出聲吼道:

  「百里七,這傢夥就是害你哭得眼睛腫到像核桃一樣睜不開的人對不對?」

  「欸,那種丟臉的事你行行好別喊得那麽大聲成不!」小七抓抓腦袋,臉頰驀地紅了起來。

  蘭罄聽見一葉的怒吼,皺皺眉頭,問小七道:「你哭了?是誰欺負你讓你哭的?敢欺負我小黑大人的愛雞,哪個人不想活了?」

  蘭罄忿忿不平地說著,卻換來小七一個白眼。

  小七莫可奈何地歎了口氣,一柄繡金烏骨扇一展,搖啊搖地,順道擋住臉,踏著緩慢沈重的步伐慢慢地往外走去。

  這天底下有能耐讓他百里七這般悲慘、也讓他心甘情願受了的,除了這蘭罄以外,還能有誰?

  但偏偏這大師兄啊,自己卻不知道……

  小七把蘭罄帶回了延陵家祖宅,延陵家大當家延陵一劍現下正在奉城鐵劍門那頭陪著他心愛的小外甥沒法子回來,家裡作主的只剩二當家延陵一葉。

  而小七雖姓百里,不過一劍和一葉早把他當成親兄弟看待,所以他帶回來的人,宅子裡的下人自也會當成家裡主子的貴客,不會怠慢。

  小七把蘭罄放下之後便開始忙乎。

  浮華宮附近那些分舵他都去轉了轉,還順道調解了其中兩處人馬多年來的恩怨,結果等到他有空閒坐下來休息時,日子都已經過了兩天。

  而這兩天很奇怪地,蘭罄竟也沒來吵他。興許蘭罄也知道這回和以前不同,不是威脅恫嚇便能輕鬆了事的。

  天暗了下來,在外奔波一天的小七才回來,管家阿福便過來請安。「七爺回來了啊!」

  「嗯。」小七問道:「這兩天沒什麽事吧?」

  阿福回道:「沒有。」

  「我師兄呢?」小七眼珠子轉了轉,四處瞧了一下也沒見到蘭罄。

  「施公子早上就出門了,不知去了哪里,還沒回來。」

  小七點了點頭,這才進了房去。

  梳洗一番後把臉上的人皮面具揭了下來。他到蘭州後這些天扮著的都是林央的容貌,雖然奇怪當天在天香樓裡蘭罄怎麽一下子辨認出是他,但後來想了想,應該是他身上被下了百里尋香的緣故。

  本以爲應該就橋歸橋、路歸路的了,畢竟他從也沒奢望能和那個人度過後半輩子,只是明明都忘了陳小雞了,爲什麽又會被記起呢?這心情激蕩真是有如三伏天被潑了一盆冷水,忽冷忽熱的,簡直折騰死人。

  小七這兩日都在想,其實回不回歸義縣都好,最重要的是身邊的人是誰。

  他那一顆心是早系在蘭罄身上了的,無論那人記不記得他們的一切,無論那人待他如何,陷了就是陷了,那份感情是再也收不回來,以後,也不會有同樣的情感,去對待另一個人了。

  他自己明白自己。百里七就是個心腸硬不起來、又死心眼的。

  只是蘭罄病情反復,一會兒瘋、一會兒好,自己上回不過被留在京城沒帶回歸義縣罷了,就感覺天崩地裂整個人簡直死過一次那般了,日後若真要和蘭罄一輩子走下去,那這種事多來幾次,他受得了嗎他?

  小七卸下外袍後,穿著單薄的褻衣呆坐在床沿靜靜地想著。D_A

  要能得到一分,必先付出三分。

  可就那三分,便能見到蘭罄十足的笑臉。

  那人天真燦爛的笑容,無憂無慮,是他一直以來衷心期盼的,也是這世上最美好的。

  一直以來他也都是這麽盼望,那笑容能永遠耀眼,永遠挂在那人臉上。他若走了、永遠見不到了,沒法照顧那個人了,往後的日子,自己又能毫無挂礙地過下去嗎?

  小七正在思索之時,外頭院子傳來了一陣嘈雜聲。

  「就跟你說只是多看了兩眼,其他什麽也沒有,你到底是在生什麽氣?別以爲我處處縱容你,你就得寸進尺了你!」

  那聲音是一葉的,而會讓一葉如此氣急敗壞說話的人,定也只有他那心肝兒逐日了。

  再戴上人皮面具,小七下了床,打開門走了出去。

  「這麽晚了,延陵一葉你不去睡,鬼吼鬼叫個什麽勁?」小七皺了皺眉頭。

  一葉和逐日站在院子裡,兩人對立著。

  逐日一見小七出來,便低頭喊了聲:「公子。」

  一葉正和逐日解釋那天蘭罄的事,見逐日不理他但卻對小七和顔悅色,心裡那口憋了很久的氣一下子就全爆了出來。他對小七吼道:「百里七你出來做什麽,天晚了你要睡便睡去,別打擾我和逐日說事情!」

  「延陵一葉你發什麽瘋,大爺我又沒得罪你,你朝我吼什麽!」小七不高興地說。

  「怎麽我還不能吼你了!」一葉指著逐日,對著小七說道;「你瞧你給了我個什麽樣子的人,和他在一起都多久了,對他說個話十句也只應我兩句!可對你這個以前的主子呢,左一聲公子、右一聲公子,見著你就撇下我,連話都省得回了。你說說、你說說這算什麽!再說這次,老子我同他在一起多久了,這回不就是多看了你那師兄兩眼嗎?就兩眼而已,這人居然就擺起臉色給我看,晚上還不跟我睡,這像話嗎這!」

  小七這些天心裡本來就不太舒服,聽得一葉這般無理取鬧,心裡也怒了起來。小七吼了回去:「誰叫你那雙眼睛沒事就愛胡亂瞟!那麽多人你不去看,看我師兄做什麽!」

  「就看他長得好,不行嗎?」一葉怒道:「看一眼會少一塊肉是不是!」

  小七怒道:「早知道你這人是這樣,當初我也不會把逐日給你。你忘了你那時候是怎麽對我說的了?你說你只喜歡他一個、只想要他一個,而且有了他,這輩子才算值得了!要不是見你眼淚都要掉下來,我哪會把人給你!可瞧你現下怎麽?人你到手了,然後就不珍惜了?那雙眼睛又開始胡亂瞟,誰好就看誰了!延陵一葉你這樣子對得起我、對得起心裡有了你的他?」

  「他心裡才沒有我!」一葉吼。

  「好!」小七深吸了一口氣,也不同這傢夥吵了。他直接轉向自己的舊部屬說道:「既然如此,你就回來吧!反正你都爲了人家多看別的男人幾眼生氣不同床了,他連你在吃醋都沒發現,還覺得你心裡沒有他,那我讓你繼續留在他身邊你也只是徒傷心罷了。」

  小七對逐日說道:「你以前不是說過你喜歡我嗎?既然喜歡我,那你就回來,大爺我讓你喜歡算了!這一團亂帳不理也罷,你同我回浮華宮去,從此也別再見這些個人了,省得晦氣!」

  「小七!」一葉沒想到小七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公子!」逐日也有些心驚。

  「回不回去,就一句話!」小七吼道。

  「……」逐日側首,低眸不語。

  當年逐日被仇家追殺重傷垂危、命在旦夕,是小七出現,救他性命,並爲他報了父仇,而後逐日一顆心便系在了小七身上。

  但之後延陵一葉來了,還看上了他,並且千求萬求,求小七把自己給了他。他本也以爲自己不會對一葉動情,但朝夕相處之下,一葉又對他百般溫柔,就算鐵打的心也被揉成了泥,不知從何時起他的眼裡竟也只剩下一葉一人,而小七,便只是他這輩子唯一承認的主子而已。

  只要小七一句話,就算是要將自己的性命奉上,逐日也絕不會猶豫。

  然而如今主子卻要他離開一葉,回浮華宮去……

  逐日整顆心糾結了起來。

  一葉見逐日眉頭深鎖,似乎真在考慮要和小七回去,他知道這人一直以來都沒有反抗過小七的命令,心裡一急,便急忙說道:

  「百里七你要真敢把我心肝帶回去,我絕對和你拚命!」

  小七冷哼一聲,故意說道:「反正他長得也只是差強人意,沒我師兄好看,也沒你在路上見了會頻頻回首的那些俊男吸引你,他放在你身邊只會礙你眼,不如我帶回去,還算成全了你!」

  一直低著頭的逐日淡淡說道:「……公子說得是。」

  聽見逐日這般反應,一葉整個人都慌了。他急忙捉住逐日的手,緊張地說道:「我錯了、我錯了、我知道我錯還不成?從現下起,我除了你以外,再也不會胡亂看別人,你就別和小七回去浮華宮成不成,你不知道我多喜歡你,一天沒你都不行!你要真的離了我,我會死的、絕對會死的!」

  「……」逐日悶不吭聲地。

  「日日啊、日日啊!我說的都是真的,要不然你拿把刀來把我胸膛剖開好了,我把我的心挖出來給你看,這樣你就會明白我是真心的了了……」一葉激動地說著。

  小七打了個寒顫。

  逐日瞥了小七一眼,一葉立刻說道:「不許你看他!你只能看我!看我、看我、別看那死人了,看他他絕對又會離間我們兩個,叫你離開我的!」

  「主子……」

  「別叫我主子,說了叫你喊我葉葉的!」

  接下來便是情人間肉麻得叫雞皮疙瘩掉滿地的對話了,逐日終於擡起了頭與一葉凝視,而後一個緊張地說著以後會如何如何、絕不再如何如何,另一個則說你若對我如何,我自不會如何,然後那個認了錯的人便樂開懷,拉著人回房了。

  小七搖了搖頭,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笑歎了口氣。

  他就知道那天逐日雖然悶不吭聲,但心裡總是有疙瘩,這回叫這延陵一葉先認了錯也做了保證,小兩口應該沒一會兒便又會如膠似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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