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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罄竹難書之碧海青天》第11章
  第十一章

  施問幾回辦公之餘前往牢房探望蘭罄,蘭罄都是蒙頭躺在床上睡覺的模樣。一回兩回施問不覺如何,但過了幾日後,他也發覺了蘭罄的異樣。

  「……」這日,施問一如往常在牢頭開鎖下走進了牢房裡,而蘭罄依舊蓋著被子,整個人縮在被窩裡,只露出一小張臉。

  「小黑,你是不是還在氣爹把你關起來,所以爹來了,你每回都裝睡?」施問低聲問著愛子。

  躺在床上的「蘭罄」微微地抖了一下,仍是沒吭聲。但他的臉微微地脹紅起來,好象一股氣憋著吐不出來一樣。

  「你起來回話,爹知道你沒有真的睡著。」現下還是大白天,常人都不可能在這時候睡覺。

  蘭罄仍然沒有動作。

  「小黑!」施問又喊了一聲。

  床上的人又抖了一下。

  施問伸出手揪住被子的一端用力一拉,將蘭罄身上的被子揭掉,躺在床上的人這時突然「啊」了一聲,整個人往後縮,而後睜開一對眼睛惶恐地看著施問。

  「……」施問張大了嘴。D_A

  床上的人雖然有著一張和蘭罄一模一樣的臉,但是身軀骨架明顯地大上了蘭聲一圈,比蘭罄消瘦修長的身形更爲壯碩,施問是和蘭罄日夜相對的人,也許別人會看不出來,但他這個當爹的如何會不認得自己的兒子?

  很明顯的,這個人並不是他的愛子!

  「你是誰?」施問問道。

  「大……大人……」知道事情已經拆穿了,無處可躲的安國吞了口唾沫,表情痛苦地說道:「屬、屬下安國……」

  「安國?」施問大驚。「你是安國?你爲什麽會在這裡?小黑呢?」

  「小頭兒他、他因爲要和小七一起出去查案……所以讓我易容進來頂替他……聽頭兒說小頭兒現下……好象和小七追著驛站血案的線索……一路往北……已經離開衙門十多天了……」安國低頭小聲說道。

  「什麽!?」施問大怒,吼道:「這個孽子——居然找人易容頂替,擅自離開牢房——」

  年底的京城熱鬧繁華,家家戶戶忙著採買乾貨,趕辦過年的年貨。

  蘭罄在大街上買了一包聽說很好吃的松子糖,才拆開外包油紙,便鼻子一癢打了個噴嚏,口水全噴在那些松子糖上。

  原本在他身後的小七連忙走了過來,伸手探探他的額頭,嘴裡念道:「怎麽好好的卻打噴嚏,不會是又傷風了吧?」

  蘭罄沒有理他,只是自己拿了顆糖吃,嚼了嚼,眼睛一亮,又丟了兩顆到嘴裡,然後也拿起一顆遞到小七面前。

  小七瞥了那糖一眼,說道:「你吃就好,我不吃。」

  蘭罄眉毛一挑,隱約有動怒的迹象。「你嫌棄小黑大人的口水?」

  「不不不,小的哪敢呢!」小七很沒種的立即張開嘴,把蘭罄手裡那顆松子糖吃了,然後狗腿地說:「唉呀,不知是不是這糖沾上了小黑大人的口水,居然比我以前買的那些還要好吃還要甜,真像是瓊丹玉露一般的可口啊——」

  小七的馬屁拍得最得蘭罄的心,蘭罄一笑,笑得比那春裡的花還燦爛,說道:「說到甜,還是你的嘴最甜!」說罷一手攬過小七的頸子,就把小七整個人拉入懷裡,嘟起嘴壓了下去,把小七給親了個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小七死命掙紮,但仍是逃不出小黑大人的魔掌。

  「……」賣松子糖的老闆瞪大雙眼。

  大街上走過去的大嬸睨了他們兩人,怒駡了句:「真是世風日下!」

  親夠了,蘭罄才放開小七。他咂了咂嘴,說道:「甜的。」

  小七被親得差點喘不過氣來,雙膝都軟了,臉頰紅通通,而一張俊臉滿是哀怨。「這裡可是外頭,都是人啊……」

  「反正爹又不在這裡!爹不在這裡,也看不見我親你,小黑大人我高興在哪兒親、就在哪兒親了!」蘭罄又吃了兩顆松子糖,然後哼哼兩聲,一跳一跳地走了。

  小七跟在他身後用袖子猛擦口水,完全拿這人無可奈何。

  天灰濛濛地,飄著小小雪花。皇城外一處豪華的大宅前,站著個垂首等候的青年,青年守了許久,那紅色大門才打了開來,一名管家開口說道:

  「王爺答應見你了,進來吧!」

  青年點頭,默默跟著那名管家走入大宅之中。

  穿過中庭,進入底下置有地龍的溫暖屋內之後,嚴寒便被擋在外頭,青年身上的雪花也慢慢融化。

  屋內椅子上坐著個高大威猛,但兩鬢生霜的男子,那名男子穿著官服,看起來年紀約莫五、六十,身上散發一股懾人氣勢,一對火眼金睛往青年射去,便似要將那青年身上看出兩個洞來似地。

  「……肅王爺。」一直垂首的青年在這時終於擡起了頭,青年生得方面大耳,長相憨厚,正是古三勇。

  而被他喊作「肅王爺」之人,則是當今天子的長兄,肅王東方旃。

  東方旃手裡握著一塊玲瓏寶玉,那寶玉色澤溫潤,晃動時發出清脆的聲響,是他兒子在世時隨身佩戴,愛不釋手的寶貝。

  東方旃只看了古三勇一眼,便將目光移回玲瓏寶玉之上。當他的視線觸及那塊美玉,思及愛兒,冷冽的眼神也柔軟起來。

  「你來做什麽?」東方旃問。

  「我已經照王爺的吩咐,將一切嫁禍到施小黑身上。」古三勇說。

  「嗯。」東方旃道:「你不是應該等施問親手斬了他兒子之後再來的嗎?」

  「……」古三勇遲疑半晌,說:「施問已經將施小黑押入牢內……但歸義縣的捕快似乎都不相信人是施小黑殺的……」

  東方旃冷哼一聲:「施問那人自命清高,無論何事都只講理。這回本王佈局這麽久,人證物證也都清楚明白地擺在他眼前,本王就不信他如何還能翻案,救出他的兒子!」

  東方旃握緊手中寶貝,一張臉被恨意所扭曲,他哀傷而痛苦地說道:「施問害本王失去了兒子,本王就要他用歸義縣上下所有人的命來償還這筆血債!施小黑只是第一個——接下來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本王定要讓他眼睜睜看著身邊所有人都死去,活生生折磨死他!」

  古三勇低下了頭,說道:「王爺,我已經照你吩咐去做,每一件事都辦妥當了,你能不能先將我大哥和母親弟弟救出來……我母親年事已高……如今又是天寒地凍時節,我只怕她留在牢裡身子骨會捱不住……」

  東方旃冷哼一聲,說道:「你放心,本王答應你的事自然不會食言。但施小黑還沒死,本王要你繼續回歸義縣盯住那些人,待施問親自斬了施小黑,我自然會從敬王那裡救出你古家大小!」

  「……」古三勇面有難色。「但他們已經發現衙門裡有了奸細,我無法再在衙門裡待下去了。王爺……求求你高擡貴手,先救出我娘吧……她老人家真的捱不過冬天……」

  「不用說了!」肅王斥了一聲。「去把你的事情做好!只要施小黑一死,我自然會把你母親和你的兄弟救出來!」

  「王爺!」古三勇向前踏了一步,神情擔憂而急切。

  門外的侍衛立刻走了進來,將古三勇拉了出去。

  古三勇走後,東方旃望著手中失去主人的玲瓏寶玉,不由得又悲從中來。

  東方旃老淚縱橫,對著寶玉喃喃說道:「兒啊……你在九泉之下且等著,爹定會爲你報仇的……兒啊……」

  幾個月前,他唯一的兒子東方雷引因施問那個老匹夫的判決,生生被人在刑場砍下頭,於歸義縣斷送了性命。

  從那時起東方旃便發誓,要讓歸義縣衙門所有參與這件事的人,血債血償!

  尤其是那坐在公堂之上,親下判決的施問。

  他絕對要讓施問後悔,後悔斬了他東方旃的兒子——

  蘭罄打開小七的包袱,把裡面亂七八糟的東西撥到一邊,找出了小七出門一定會帶的人皮面具來。

  蘭罄看到人皮面具後眼睛一亮,立刻便拿了坐到桌邊,一張一張貼在臉上試。

  小七跑到外頭去找人了,現下不在客棧房內。蘭罄也不怕小七回來看到自己翻他東西,反正那只雞早從頭到腳都是自己的了,那雞的東西也就是他的東西,所以他翻自己的包袱自然沒什麽不對!

  蘭罄每往臉上貼一張人皮面具,便要跑到鏡子前面看一看,然後讚歎一聲,再跑去換下一張。

  小七從外頭回來的時候,見著的便是蘭罄跑來跑去的模樣。

  「你在幹什麽?」小七好笑地問。

  「嗯嗯嗯。」蘭罄轉過頭來,臉上一派蒼老,還有著深深的皺紋。「爲什麽你會有這種人皮面具,我以前沒見過。」

  「你自然沒見過。」小七口渴了,坐到椅子上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後說:「那是新做的。」

  蘭罄顯然很滿意臉上的老人面具,他戴著那面具到小七對面坐下,小七也給他倒了一杯水,蘭罄喝了一口後說:「這張好看,我要這張。」

  小七點頭。「那就拿去吧!」

  蘭罄很高興地摸摸自己的臉,然後又去小七包袱裡翻翻找找,找出顔料什麽的,把頭髮弄得半白,然後又轉過頭來,眼睛眨呀眨地看著小七。

  蘭罄那模樣就像小孩子得到了喜歡的東西那般,天真而滿足。

  小七不禁笑了一下。蘭罄那張面具戴在臉上,就把自己變成七、八十歲的老樣子,明明臉皺皺皮皺皺不是太好看的,但他卻又有一種無論這人外表變成什麽模樣,他都還是會喜歡這個人的感覺。

  「待會兒要這麽出去嗎?」小七問。

  「黑黑找到古三勇了?」蘭罄問。

  「找到了。」小七說:「我就是回來叫你一起去的。」

  蘭罄點頭。

  小七又把蘭罄招過來,看看他的臉,替他修了一些細小的部分讓面具更爲服貼,再要蘭罄伸出手,也在他的手上下了一番功夫,而後讓蘭罄換上另一身衣服。

  接著蘭罄興衝衝地跑去鏡子前頭看,發現自己從頭到腳都變成了老態龍鍾的老人家,那眼啊,笑得更彎了。

  他的雞果然有本事。蘭罄如此覺得。

  原本細小的雪花,在古三勇離了肅王處後慢慢地大了起來。

  天色漸暗,他摸摸懷中盤纏,懷裡有一個小錢袋,但他沒打算用它們,想了想,他走到城外一處破廟裡頭歇下,並升起了一堆火。

  古三勇樸實的臉上帶著一些愁容,他想著自己的親人在敬王那處不知過得怎樣,尤其娘親年紀那麽大,這個冬天是要如何捱過?

  古三勇撥弄著火堆,明明一整日都沒有進食,他卻一點食欲也沒有。

  天慢慢暗下來以後,他躺在乾草堆上安靜地想著事情,這時遠處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古三勇本不欲理會,但那腳步聲卻越來越急促,又似有些蹣跚地朝著他所在之處跑來。

  古三勇從草堆上坐了起來,一對眼睛直視破廟之外。D_A

  外頭傳來一陣蒼老的聲音:「不要、不要,你這不要臉的,別過來!」

  緊接著又是另一個與他差不多,但較爲沙啞的嗓音響起:「哼哼,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你就算能飛天遁地,也飛不出我的手掌心!」

  「啊啊啊——別過來——」

  隨著一聲慘叫,一名年約八旬、頭髮全白的老人家拄著拐杖,一拐一拐地從破廟外頭气喘吁吁地跑了進來。

  古三勇愣了一下。

  那老人家入內後看見古三勇也是一愣,然後便立即跑到古三勇身旁,面容愁苦地哀求道:「英雄、英雄求你救救老夫!」

  「求誰都沒用,就算大羅天仙降世也救不了你!糟老頭你今兒個是逃不掉的,老夫今日絕對要將你捆回家,與你行那『周公之禮』,讓你從裡到外都變成老夫的人!」隨著聲音,第二個老人家由外頭踏進廟內。那老者發絲斑白,步伐也是有些蹣跚,與第一個老者看來同樣都是八十幾歲的人。

  古三勇聽見後到的老者嘴裡說的那番話,不禁打了一下寒顫。行「周公之禮」?這兩人可都是男的吧,而且也七老八十了!

  第一個老人家身子抖了一下,連忙躲到古三勇身後。

  第二個老人家一雙銳利的眼掃了掃古三勇,怒道:「糟老頭你躲到個小夥子身後幹什麽,還不趕快出來!我說過只要你從了我,我這一輩子都會好好『疼』你的!」

  「我呸!」躲在古三勇身後的老人家顫抖著說道:「你個死老頭,老夫說什麽也是個男人,男人從了男人,那不給天下人看笑話嗎?更何況老夫兒子都生了,孫子也有三個,你要老夫從了你,那老夫怎麽面對家裡的兒子孫兒!?」

  被喚作死老頭的老人家瞇了瞇眼,說:「老夫當年年輕不懂事,才讓你娶媳婦兒生兒子,現下一隻腳都要踏入棺材裡了,若是再不趁著還行要了你,絕對會帶著遺憾入土,而且遺憾到下輩子去!糟老頭,你就從了我吧!」

  糟老頭紅著臉怒道:「你都八十好幾了,還行嗎你!」接著又急急抓住古三勇的衣袖說道:「英雄救命,請救老夫脫離這淫魔的魔掌啊!」

  古三勇聽這兩人的對話聽得臉色全黑。原來他碰上愛男人的男人了……

  死老頭睨了古三勇一眼,哼哼兩聲說:「別以爲傍著個年輕小夥子便能平安無事!老夫已經什麽都準備好了,只差把你這糟老頭捆回去拜堂成親而已!還是……你看上這身強體壯的小夥子了?」

  說到最後,死老頭那張臉都陰了起來,他說道:「你要膽敢看上別人就給我試試……」他握拳,指節便是劈裡啪啦地響。「我絕對讓你生不如死……」

  死老頭目光如電,瞥向古三勇。他喝道:「還有你,哪里來的毛頭小子,膽敢和老夫搶人,哼,老夫今日就將你往陰曹地府送去,看你還怎麽搶!」

  「啊——」見情事緊急,糟老頭大叫。

  接著那老者出拳往古三勇擊去,可古三勇閃也沒閃,只是在對方極爲靠近他之時,出其不意地往對方灑了一把粉末。

  「啊啊——」死老頭大叫一聲,摀住自己的臉軟倒在地,他在肮髒的地面上滾了兩圈,跟著便維持著雙手覆面的姿勢一動也不動了。

  「啊啊啊啊啊——」糟老頭見死老頭似乎氣絕了,也大叫了起來。

  古三勇將袖子從糟老頭手中抽出,走到倒地的老者身前,用腳尖踢了踢他,要見他死全沒有。

  被留在原處的老者,見古三勇那幾腳踢得「砰砰」作響,不禁倒吸了一口氣。『奶奶個熊,能不能別踢那麽重啊!』他在心裡喊著。

  聽見吸氣聲,古三勇回過頭來瞥了一眼老者,那老者臉上強挂起笑容,「嘿嘿」地笑了兩聲。

  「……你沒事吧?」古三勇走回火堆前,徑自在乾草堆上坐下。

  「沒事沒事,感謝英雄搭救。」老者立刻說。

  「沒事就立刻離開這裡。」古三勇神情淡漠地說。

  那老者一驚,連忙在古三勇身邊坐了下來。「不成不成,英雄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說什麽我也得知英雄你的名字、悉你家住哪里,還有你爲什麽救我,日後奉上大禮,謝英雄相救之恩。」

  古三勇低頭注視火光。「泉州古家古三勇,謝禮不必,我只是覺得那老頭煩人,順手送他去見閻王,不是想救你。」

  「泉州古家?」老者眼睛一亮。「你是古家人?」

  「是。」古三勇擡頭,面容有些疑惑。「你知道古家?」

  「知道!」老者立刻說:「怎麽會不知道!我有個堂妹就是嫁到古家去,你認識陳阿花不?她好象是嫁給古……古……古俊什麽的……欸……你看我這腦袋,都六十幾年前的事情了,如果沒遇上你,說不准我也忘了我還有那麽一個堂妹了……」

  老者真誠地笑著。

  古三勇先是有些懷疑地看著老者,但見這人是萍水相逢意外遇見,又不像什麽有心之人,再想了想古家分支衆多,似乎真有一房族譜第二字是爲「俊」,加上這老者是自己方才所救,又見他笑容親切,慢慢地,竟也卸下了心房。

  入了夜,老者先將之前死去的那名老人拖到一旁用乾草覆蓋了,再回到古三勇身旁,和他瞎扯閒聊。

  老者拿出一壺陳年竹葉青,和古三勇兩人一邊喝一邊說,但大多數時候都是老者說比較多,古三勇只是靜靜地聽著。

  老者說話之時,偶爾還會面帶悲傷地看著被乾草掩起的那名老人。

  古三勇說:「你不是不喜歡他,所以求我救你?現下他死了,你卻又可憐他?」

  老者歎了一口氣說:「英雄你不知道,老夫與他畢竟也糾纏了六十幾年,雖然兒子孫子都生了,曾孫子也快有了,可他到死都是光棍一條,爲了老夫一生不娶,想想,便也覺得他傻、實在不值得。畢竟老夫實在不喜歡他。」

  古三勇愣了愣,凝視著火光說:「那是他傻。就算別人不喜歡他,但他還是照著自己心裡意思去做。」

  老者擺了擺手,說:「算了算了,別講這個,咱們來說說別的吧!」

  「說什麽?」古三勇喝了一口竹葉青。

  「你家裡有什麽人?」老者道:「老夫先說,老夫有個兒子,一個兒媳婦,三個孫子,六個孫媳婦,曾孫子大概下個月就會出世了,這真是令人高興!」

  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酒的緣故,平常並不會回答這種問題的古三勇也開口了。他淡淡說道:「我娘、一個哥哥一個弟弟,一個嫂嫂,其中嫂嫂懷了身孕,孩子大概五個月了。」

  「唉呀,哥哥都娶了,那你也娶妻了吧?」老者問。

  「還沒。」

  「還沒?」老者訝異地說:「是你不想娶,還是你娘沒幫你拿主意?」

  「……」古三勇沒回答。

  「欸欸,那不說這個,說別的好了。」老者說:「老夫家那幾個啊,平時看起來孝順,誰知道一遇上那個死老頭就整個都變了樣了。那個死人也不過威脅他們幾句,斷了家裡的生意罷了,他們竟就把老夫綁起來往那人家裡送,幸好老夫趁機跑掉,這才免得晚節不保。」老者說罷還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那你家裡人呢?」老者問:「泉州不是離京城很遠,你是怎麽到京城來的?」

  「……」古三勇過了好一陣子才緩緩開口:「我爹早死,娘自幼偏愛大哥及三弟,後來我便離家出外去。前陣子收到家書,知道弟弟得罪了京城裡的大人物,家裡人都被拖累了,要我前來相救……」

  「大人物?多大的人物?」老者說:「你講來聽聽,老夫家在京城也算是有頭有臉的,就憑你救了老夫這份情,老夫說什麽也會幫忙。」

  古三勇搖搖頭。「那人鮮少有人得罪得起。」

  「你倒是說來聽聽。」老者追問。

  「……」古三勇看著火光,才慢慢道:「我大哥前些時候帶著家裡人來京城遊玩散心,誰知弟弟卻看上了敬王的姬妾,又誘其私奔……東窗事發後敬王將他擒下,也連累了家中老母及大哥大嫂一起被囚……」

  「嘶——」老者深吸了一口氣。「敬王?攝政王?京城裡誰也不敢惹的那個?」

  「正是。」古三勇說:「你也不必費心了,我已經拜託另一位大人物爲我調和,只要再費一點功夫,應當就能把他們救出來了。」

  「哪位大人物?」老者問。

  古三勇呆了呆,正想開口,卻突然意識到,自己怎麽講了那麽多不該講的話,神智一凝,眼裡一陣精光,他立即站了起來,聞了手裡握著的那瓶酒,怒道:「酒裡有東西?你讓我喝了什麽?」

  老者靜了半晌,滿是皺皮的臉突然挂起了笑,而後步伐一踏,向後飛退數步。

  便在這時,那個被挪到角落應該已死之人也從乾草堆中站了起來,拍拍自己身上的幹稻草,走到老者身旁說道:「癢癢的,稻草很刺。」

  老者替他拍了拍臉和身上衣服。「自然沒你的被窩舒服,誰叫你要當調戲人的那個。」老者說話時收起老態,一雙眼睛帶著笑,聲音也變了,聽起來便是個年輕人的模樣。

  古三勇大驚。「你們是誰?」

  「還能是誰?」蘭罄揭下面具,露出那張姣好無雙的豔麗面容,他冷冷一笑,說道:「歸義縣仵作施小黑是也!」

  小七也跟著撕下面具,擠眉弄眼地道:「歸義縣捕快陳七是也!」

  蘭罄轉頭看著小七。「不是陳小雞嗎?」

  「陳小雞那是給你叫的,在外人面前我自然叫作陳七。」小七解釋。

  「噢!」蘭罄點頭。

  「居然是你們!」古三勇不敢相信。他心中一凜,不明白爲何這兩人會追自己追到京城來。明明自己在歸義縣時,所有的事情幾乎都辦得天衣無縫,而那施小黑也被他爹施問給收入地牢了啊,怎麽還能夠出來?

  古三勇心裡知道這兩人武功之高並非自己能及,當下手中一把粉末再度灑出,接著便要往外逃去,哪知蘭罄手中一顆松子糖射出,擊中古三勇的穴道,將他定在當場,讓他哪兒也去不得。

  「咳、咳咳——」小七在漫天粉末中搧搧風咳嗽,而後慢慢地踱步到古三勇背後。他把古三勇轉了過來,面對自己與蘭罄,扯著一抹痞痞的笑容說:

  「想和大爺鬥?你的道行還淺著哪!有咱歸義縣什麽都行、驗屍行、破案行、和他爹拌嘴行、下毒解毒更行的仵作大人施小黑、小黑大人在場,你這點小白粉哪放得倒我們?古三勇,你啊,再多練幾年吧!」

  「小雞。」蘭罄淡淡地喚了小七一聲。

  「是。」小七立即狗腿地回到蘭罄身旁。「師兄有何吩咐?」

  「太吵了,安靜一點。」蘭罄說。

  「好。」小七立刻答應。

  蘭罄手負於身後,信步走到古三勇面前,他上下瞥了瞥古三勇,嘴角扯起一抹冷笑,聲音陰厲地說道:

  「你行啊!把歸義縣衙門上上下下弄得雞飛狗跳,還讓我爹把我關進大牢裡。要不是小七有本事壓了下來,叫那什麽知府不來歸義縣,這事還不知會變得怎麽樣!說,到底是誰派你來的?誰那麽大膽,敢同我施小黑大人作對!」

  「咦?師兄你怎麽會知道我把那事壓下來了?」小七納悶地問。

  蘭罄回頭瞧了小七一眼。「師兄我什麽事情都知道!你不要吵!」

  「噢。」小七摸摸鼻子,閉嘴。

  另一頭,古三勇抿緊了唇,不開口。D_A

  「不說?」蘭罄見他那副模樣,臉上一抹陰狠的神情閃過,他擡起手,指尖在半空中撚了撚,一抹湛藍色澤的光芒出現。

  蘭罄語調慢而和緩,完全聽不出任何殺氣,但言語間卻是說:「你以爲這世上只你古家一家會用毒而已嗎?小黑大人我也挺會用毒的,不過這些毒向來缺人來試,今日正巧碰上了你,要不這麽著,我就拿你試試,你說如何?」

  小七一把捉住蘭罄的手,用條小帕子朝蘭罄手指上頭撢了撢。

  「小雞!」蘭罄怒道:「你幹什麽!」

  「用毒不好、用毒不好!」小七連忙說。而且蘭罄身分特殊,若多一人知道他會用毒,身分便多一分曝光的危險。

  小七一臉笑地朝著蘭罄說道:「更何況咱是衙門捕快和仵作,照理講應該是刑求逼供比較正統吧!這也比較適合咱的身分您說是不是?」

  「……」蘭罄瞇著眼看小七。

  小七被看得抖了好幾下,正當他以爲蘭罄不答應之時,蘭罄突然哼了一聲,這才將手縮了回來。

  小七聽得蘭罄說道:「現下爹不在,你大還是我大?」

  「自然是師兄您大了!」小七恭敬地說。

  「那好!」蘭罄威脅道:「從現下起無論我做什麽,你都不要插嘴!小黑大人我要審案,你乖乖聽就好!我要沒開口問你話你敢說話的話,你就知道了!」

  「是是是是是是!」小七從不質疑蘭罄說出口的話到最後會不會變成真的。

  蘭罄在破廟中來回踱步,想了想,轉頭問小七:「只要刑求逼供,就能讓他供出幕後主謀嗎?」

  「呃、總歸都要試試吧!」小七說:「施大人不也都是讓人打板子說實話的嗎?」

  「可這裡沒有竹板子……」蘭罄低頭喃念了聲,而後突然擡起頭,說道:「有了!沒竹板子,但有黑黑!」

  小七才在想,又關黑黑什麽事之時,蘭罄突然走過去把古三勇整個人放平,面朝上,然後再在小七身上拿了些喂鳥用的乾果,面目猙獰地走到古三勇面前。

  古三勇閉上了眼,似乎真是什麽也不打算說。

  蘭罄道:「你再不講,我真的要用刑了!」

  「請便。」古三勇說道。

  蘭罄冷哼一聲,把細碎的乾果灑在古三勇臉上,古三勇震了一下,本來還以爲是什麽毒物,誰知一聞卻發覺是碎乾果,便又不理會了。

  蘭聲從懷裡拿出裝著尋香鳥的竹筒,竹筒栓子一拔開後,裡面的黑黑隨即飛了出來。

  黑黑一見到眼前的乾果,便朝古三勇面門飛撲過去,爪子踩在古三勇臉上,尖銳的喙猛朝他的眼睛鼻子嘴巴啄,啄著那些乾果,吃得歡快得不得了。

  「……」小七嘴巴開開闔闔好一會兒,才道:「師兄你這是?」

  「刑求逼供!」蘭罄認真地說:「古三勇你說不說,你再不說的話,我讓黑黑啄得更用力了喔!」

  「……」小七撫著額頭搖了搖。不愧是他家大師兄,這就地取材的刑求方法,可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他可真沒想過尋香鳥能這麽用的!

  尋香鳥的鳥喙十分尖銳,平常人被輕輕啄個幾下便會皮破血流,古三勇臉上都被啄出幾個洞,甚至還因爲有碎乾果掉進鼻孔裡,脆弱的鼻孔也被啄了好幾下,但他眼皮微顫,卻還是一聲不吭,什麽也不肯說。

  「黑黑回來!」蘭罄見這招沒用,於是召回尋香鳥。

  躺在地上的古三勇似乎鬆了一口氣,長長地吐息。

  蘭罄看著古三勇,想了想,眼睛一亮,便曲起手指吹了個響哨。

  接著,外頭一陣「齁齁齁——」的豬叫聲傳來,在破廟外鑽地挖蚯蚓的霹靂無敵趙小豬擡著短短的四條腿,飛也似地跑進破廟,奔至蘭罄腳下。

  小豬擡起頭,黏著泥土的髒鼻子動了動。「齁齁——」

  蘭罄帶著佞笑抱起小豬,他走到古三勇面前說道:「因爲一直趕路追你,所以我已經很久沒有給小豬洗澡了,牠現下全身髒兮兮地,方才又玩過爛泥巴,臭得要死。你啊你,快說實話!要不然我就讓小豬淩虐你了!」

  聽見蘭罄說出「淩虐」兩個字時小七心裡一驚,他才想莫非蘭罄要小豬做出什麽人獸那個那個的事情來!

  小七急忙說道:「別啊師兄,小豬才幾歲,牠還小哩!」

  蘭罄佞笑著走向古三勇,見古三勇睜開眼睛看他,依然是一副寧死不屈的表情時,直接便將小豬湊了過去,豬嘴對人嘴。

  蘭罄說道:「小豬,親他!」

  古三勇臉上還有殘餘的乾果,小豬嗅了嗅之後,很開心地張開嘴伸出舌頭,把古三勇的臉整個舔過一遍。那豬的口水濕黏黏,還帶著一股山豬臊味,古三勇被舔得滿臉都是豬的臭口水,腹中一個作惡,差點沒吐出來。

  小七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這真是慘無人道的淩虐啊……任誰都不會想被一隻豬親來親去的吧!

  更何況蘭罄還伸手握住古三勇的下巴,捏著他的下顎讓他張開嘴,往裡面倒了一些乾果進去。結果那小豬的舌頭就……惡……

  小七看不下去了……奶奶個熊……有夠恐怖……

  要讓他和豬嘴對嘴,舌頭碰舌頭吻上一回,他想他這輩子絕對會看到舌頭就害怕!

  可古三勇果然是條硬漢,任蘭罄如何讓小豬淩虐他,他就算氣得都發抖了,還是沒有開口說出幕後主使者。

  蘭罄哼哼兩聲把小豬放到地下,讓牠自己玩去,接著問道:「還是不肯說?究竟爲什麽原因,就算受刑你也不肯吐露那人姓名?莫非你在袒護那人?」

  小七走了過來說道:「他應當不是袒護那人,而是有求於那人!」

  「怎麽說?」蘭罄問。

  小七走到古三勇身旁蹲下,他低頭看著古三勇,說道:「你方才說你弟弟因爲得罪敬王,家中大大小小全給敬王囚了,可有個人能夠幫你調和,所以你拜託了那個人。所以或許就是那人設下了條件,要你做事來交換,他才肯把你的家裡人從敬王手裡救出來,對不對?」

  「你怎麽知道?」蘭罄又問。

  「我猜的。」小七朝蘭罄眨眨眼。

  可就真是這麽碰巧,小七完全猜對了。古三勇的眼神左右遊移了一下,這讓小七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看法。

  「我再來猜猜那個人是誰好了。」小七說:「這天下間有能耐和攝政雙王之一的敬王鬥的人,真沒那麽幾個。一個是另外那位攝政王端王東方雲傾,不過那小子近來已經不管事了,自然不會是他;首輔、三公和六部尚書也有可能,但這幾位照理講都沒和咱歸義縣有過什麽瓜葛;唯一有可能的便是近來因爲咱家施大人斬掉了他唯一的寶貝兒子,所以恨透了咱們衙門的青州肅王——東方旃了!古三勇,你說是不是?」

  「啊,東方旃?」蘭罄點頭。「我記得這名字。他兒子不就是青州那淫賊小王爺,下春藥的那個!」

  古三勇牙一咬,還是不肯說話。

  只是這人不說話,就無法算做供。小七雖然推啊推,好不容易推敲出幕後主謀應該是誰,但古三勇不認,他也無可奈何。

  蘭罄看看苦惱的小七,再看看寧死不屈的古三勇,心裡突生一計,他也學小七走到古三勇面前,在另一側蹲下,對著古三勇說:

  「姓古的,別說小黑大人沒給你機會,現下最後一次問你,是不是東方旃命你做這一切,殺驛站衆人,並將此嫁禍給我的?」

  古三勇閉上眼睛。「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古三勇絕對不會再透露半個字。」

  小七摸著下巴說:「你倒也是個孝子啊!聽說你娘不怎麽待見你,疼也只疼你大哥跟三弟,可你卻爲了他們的事情,甘願受東方旃利用……嘖嘖……該說你孝順,還是罵你笨……」

  蘭罄擡眼望向小七,說:「把他的褲子給我扒下來。」

  「欸?」小七疑惑。

  「扒了他的褲子,在他身上挂塊牌子寫『泉州古三勇』,再帶他到京城街上去遊街示衆,讓大夥兒看他光屁股的樣子,我看他多有能耐,能什麽也不說!」蘭罄陰陰地說。

  「你敢!」古三勇震驚地睜開眼,大吼了一聲。

  蘭罄學著小七摸摸下巴,一臉陰惻惻地笑道:「小黑大人沒什麽不敢的。」

  蘭罄說的是真的。小七可以拿項上人頭作保證。D_A

  小黑大人從來說讓你哭,就不會讓你笑;他若要讓你脫褲子,你便不會再有機會穿回它。

  真的。

  他曾親身血淋淋地體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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