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武俠魔教護法（番外）

　武藝太高的人有一點不好，明明很細微的聲響，在他們的耳邊都可以無限的放大。可以輕易的察覺，所以在失去的時候也分外的明顯。

　無嗔在察覺不到月凌霜呼吸的時候猛然收緊了自己的手掌，將她的手緊緊的握在自己的掌心。心下徒然出現的刺痛感，讓他眼前有一瞬間的黑暗。這份痛苦似乎來的快也去的快，若是有什麼能夠形容他下一刻的心情，就只有‘心安’兩個字。

　或許是因為，他下一刻便會隨著她離開，又或許是因為其他。死亡不會是兩人的結束。無嗔唇角出現了明顯的血色，保持著兩人手掌交握的姿勢，用另一隻手將月凌霜的身體往內側移了移，自己躺在她的身側，將月凌霜整個都擁在他的懷中。

　他將自己手掌更收緊了幾分，十指交纏的十分緊密。攬在她腰肢間的手，力道也同樣不輕。若是月凌霜有知覺，恐怕會感覺到疼痛。正因為她已經離世，他才會如此放肆。

　這大概是這一生之中，兩人最為親近的距離。他對月凌霜很好，這一點無論是他自己還是整個冥月教都很確認。不過他卻從來沒有做出過明顯越過尺度的動作，這大概也是月凌霜從未懷疑過他對她感情的原因之一。

　無嗔問自己後不後悔在最後一刻才說出自己的心意，他卻找不到答案。

　他不知曉，若是早一步說出來，事情會不會向著他期待的方向發展。月凌霜驟然停止了她自己內力的運轉，沒有留下任何答案離開。不僅是因為驚愕，恐怕還有幾分無措。若是早上幾十年，她或許會因為這份無措拒絕。或許結局並不比現在好多少，甚至有可能早已經分道揚鑣。

　若是沒有月凌霜即將離世的衝擊，他恐怕也說不出自己的喜歡。心下的那個聲音，甚至強過理智。每次都在最關鍵的時刻，讓他啞口無言。偏偏經歷了許多次，他依舊無法對那個聲音有任何防備。彷彿，那本就是他自己的意願。

　無嗔微微一笑，看著月凌霜的面龐，將她的樣貌完全印入眼底。

　現在這些事情對他來說都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會一直糾纏下去。生生死死。今世塵緣未斷，來世便續前緣。總有那麼一世，能夠實現他的心願。

　無嗔帶著笑意閉上眼眸，整個房間很快便歸於沉寂。

　夜色漸漸暗了下來，西斜的陽光灑在兩人相擁的身體上，為兩人緊緊相擁的遺體鍍上了一層金邊。

　“教主，頌芷安求見。”頌欣在房間裡休息，門外傳來侍女恭恭敬敬的聲音。冥月教教徒對歷任教主和聖女都格外尊崇，雖說她剛剛被收為義女的時候，也曾因不是前任教主的親女曾受人桎梏，在展現出了自己的能力之後，教徒們的態度便與對待其他教主聖女的時候沒什麼區別。

　“讓她進來。”頌欣聽到‘頌芷安’的名字隱約有幾分不好的預感。頌芷安是專門負責為義母煎藥的人。說是煎藥，不如說是負責挑撿藥材，煎藥的事情義父是會親自動手的。

　頌欣私下裡對無嗔的稱呼是義父，在外的時候她卻從未說出口過。不說義母是否同意，義父都不允許她這樣稱呼。哪怕這麼多年過去，她依舊有些不懂義父和義母。

　義父對義母的好，他們所有人都能看的出來。義母對義父也同樣關心的很，在冥月教專門建立一個佛堂，讓他們像收集樂譜一樣收集經書，甚至每日都要看關於少林寺的訊息……任何人都不能說她對義父不夠關心。

　偏偏兩人對對方那麼好，卻從未想過打破那一層再淺不過的膜。義父看上去是有顧慮，義母那邊在義父的嚴格要求下她問都不敢多問一句。只能看著他們兩人繼續這個狀態。

　這樣的狀態不能說不好，相反，他們之間的那份和諧讓她羨慕的很。但，總讓人覺得有些可惜。明明他們可以更好一些的，為何要止步於此？！

　“教主。”頌芷安面上帶著幾分著急，“教主，無嗔長老往日這個時辰都已經煎好了藥，今個兒到現在也沒進藥房！”

　頌欣之前吩咐過所有人不能擅自去月凌霜的院落，為的是不讓人打擾無嗔與月凌霜相處。雖說頌芷安著急，卻也不敢闖入她的院落，故而來頌欣這裡稟報。

　無嗔在月凌霜繼任教主之後便是教中的長老，也是唯一一個長老。

　“我去義母那裡看看。”頌欣連忙起身，一邊往前走一邊開口。

　平日的時候頌芷安都是在藥房之中守著，不曾離開半步。這次主動來找她，自然不怎麼正常。若不是藥房出了什麼問題，就只可能是義母和義父出了什麼問題。在她的要求之下，藥房出現問題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她之前就有了猜測，卻依舊心存僥倖。

　頌欣腳下的速度很快，明顯的用上了幾分輕功身法。根本顧不上敲門，直接將房門打開。她急急忙忙的進入房中，走到床榻前便看到了相擁在一起的兩人。

　這樣的畫面她的確期待了無數次，一旦兩人作出這樣的動作，義父便可以得償所願，她這個做義女的也可以光明正大的稱呼一次‘義父’。

　只是，現在看到這個畫面她卻沒有任何愉悅，眼眸中不自主的出現了水氣。以義母現在的身體狀態，義父不可能將她的心思說出口。除非，義母當真走到了生命盡頭，再也無法挽回的時候，他才可能會開口說出自己的心思，才能作出這樣親密的動作。

　義母若是走了，義父必然會尾隨而去，這是她早就知曉的結果。倒不是因為她多麼敏感，而是因為義父早在發覺義母身體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之後，就開始安排兩人的後事。他那副生無可戀的模樣，讓她連規勸的想法都沒有。

　頌欣抬了抬頭，良久之後才重新看向床榻上的兩人。她眼眸之中的水氣已經消散了一些，只是眼眶還微微發紅。

　頌欣說完向前一步，似乎為了證實什麼，伸手放在兩人手掌交疊的地方。果然如如她所料的沒有辦法分開。就算義父已經安排好了，在臨死之前，依舊在儘可能的避免意外。若是想要將兩人分開，只能斷除兩人其中一個的身體，否則便只能讓兩人以這樣的姿態下葬。

　她鬆開自己的手掌後退了一步，面色變得嚴肅。“準備安排義父義母的後事。”

　身後的侍女聽到之後微微愣了一下，很快便反應過來。她們同樣開口應了一句，“是。”

　頌欣將兩人安葬在冥月教的墓地，按照教主的規格安葬。墓碑上的鐫刻是頌欣親手書寫，她對兩人的稱呼自然而然的是‘義父’、‘義母’，墓碑上也沒有任何區別。哪怕生前不是夫妻，死後頌欣卻是完完全全按照夫妻的禮儀合葬。

　頌欣是按照無嗔安排的葬禮流程安排的，唯一和無嗔安排相佐的是，他們的葬禮不僅是冥月教眾人參加，頌欣還邀請了許多著名的武林人士參加兩人的葬禮。

　對於此時的武林來說，兩人都是可敬的前輩，能夠參加兩人的葬禮，也是榮幸。更何況這些人都或多或少的受過兩人的恩惠，自然不會拒絕。收到她邀請函的人，幾乎全部來參加了葬禮。就算有一些人有事情無法參加，也會讓自己親近的人代勞。

　除了邀請函之中的人，還有一些人是聽聞了消息之後自主前來的。無嗔與月凌霜經常一起遊山玩水，在路上遇見不平事向來會拔刀相助，結下了不少的善緣。如今恩人去世，他們前來送行也是理所應當。

　頌欣準備的也足夠妥當，就算賓客有之前的一倍，場地依舊能容納下。兩人生前名聲享譽整個江湖，離世的時候也依舊是風風光光。

　《武林紀實》中書寫了不少兩人的事蹟。

　無嗔前輩與月凌霜前輩，夫婦二人一生善舉數不勝數，渡惡成善典例早已經無法記載。幾十年匆匆歲月，江湖之中頗有盛名的俠士，十有八九承過兩位恩情。或是本人，或是父輩。兩位離世之時，哀悼之日，堪比武林大會。

　夫婦二人不僅享譽江湖，兩人之間的感情也為眾人所羨。自無嗔離開少林寺之後，兩人一生孟不離焦，琴瑟合鳴。更是同月同日離世，無嗔所習洗髓易經武學，本是出了名的長壽心法，少林方丈壽命向來是百餘歲。無嗔九十餘歲未出現明顯老態的時候離世，明顯是殉情之舉，可謂生死相隨。

　兩人唯一的遺憾，便是沒有留下帶有兩人血脈的子嗣，唯有一義女。

　二位義女乃冥月教下一任教主頌欣。頌欣其成就不下於二人，與義父義母一般勤從善事，同樣善緣然遍佈，其後有頌欣教主記錄詳談。冥月教傳承與其他門派不同，喜歡隱於世外。哪怕名聲大噪，卻從不接受武林盟主一職。隱隱成為江湖眾人心中的世外桃源之地。

　其他書籍對兩人的事蹟同樣有記載，傳承於世間多年。許多年之後，兩人之間的事情依舊會時不時的被人提起。

　兩人之間的愛情，被一些人編寫成了戲劇，在舞台上演繹。雖說真假摻雜，卻是影響深遠。後世有許多江湖兒女，嚮往著無嗔與月凌霜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