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東東,虎子和路楠是怎麼回事?」
成向東從海城回來後,先去見了父親,寒暄了沒兩句話,成爹就切入了正題。
成向東一怔,隨即笑了。「您說呢?」
「他們真在……」成爹頓了頓,從嗓子裡擠出一句話。「搞同性戀?」
成向東攤手。「大概是吧。」
「太不像話了!」成爹從皮椅上站起來,在辦公室裡來回踱步。「我就猜幾個孩子為什麼起紛爭,果然,不是為義氣就是為感情。」
「那您怎麼說?」
「我……」成爹背著手,在地毯上重重地走來走去。「總之,這個事就是不對。」
「爸,您走南闖北這麼多年,難道沒見過同性戀?」
「見過,而且我不歧視。」有事業夥伴是同志,他一概坦然視之。做生意講得是誠信與效率,而不是對方的性向。可自己孩子不是做生意,是最寶貝的家人!
「那為什麼您不能接受虎子和楠楠的感情呢?」
「他們是家裡最寶貝的孩子……」成爹嘆氣,兩個人感情好大家都知道,可是這感情一旦變了質,就不是家長能接受的了。「不然,把虎子送國外?」
「爸,給他們一些時間。」成向東勸道。
「為什麼?」成爹皺眉,這種事還是早點拆開的好。
「路楠剛被人□了一番,此刻最需要虎子的撫慰。您沒告訴路爸路媽吧?」
成爹搖頭。「當然沒有,這件事就咱倆知道。」
「那就好,這件事就這麼過去吧,讓他們安安靜靜上完大學。」
「上完大學?」成爹瞪眼。「那更分不開了。」
「爸,他們分開對大家有什麼好處?」
「呃,至少到了社會上是正常人。」
成向東失笑。「他們現在哪裡不正常了。」
成爹嘆氣。「都是好孩子,我知道。」
「要拆開他們可不容易呢,您還記得虎子初中畢業時拆房子的事吧?」見成爹有所印象的表情,成向東繼續說道:「只因為路楠不和他上一所高中,虎子就差點崩潰,您敢想像強行拆開他們的後果嗎?」
聽了他的話,成爹沉默了。兒子從小就倔,但是也不是不聽話,唯二的兩次鬧脾氣拆房子都是為了路楠。「可是,他們……」
成向東微笑。「是讓大家平平順順的過日子,還是讓倆小傢伙鬧得天翻地覆雞犬不寧,您自己看著辦。」
「可是……」成爹還在掙扎。
「爸,」成向東提醒道:「您覺得他倆真能拆得開嗎?」
假如鬧得天翻地覆之後,兩家家長都屈服於對兒子的愛,那麼曾經的傷害要怎麼彌補呢?與其一開始強硬的反對,反而不如靜觀其變。「他們還小,也許會一直一直好下去,也許以後不用大家插手也會自然而然分開……給他們一點時間吧。」
成爹沒說話,在玻璃窗前靜默了很久,高大的身影沒有了以往的意氣風發,而是一個父親的憂慮和落寞。與其說他是被向東說服的,不如說心裡一直存在的隱憂得到了證實。兩個孩子的感情早就引起了他的懷疑,但是基於對兒子的愛,他一直採取漠視的態度。
一開始的不忍心,引發了現在如此嚴重的後果。當初,他應該把向北送出國,把他和路楠隔得遠遠的,年少時朦朧的感情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慢慢擱淺。然而,兒子臉上的淚,那無處發洩的猙獰表情震懾了他,作為一個父親,他捨不得兒子如此傷心。
「就先這樣吧。」成爹嘆了口氣。也許向東說的對,一切都敵不過時間。可是自家兒子那死心眼……唉!
成向東走到父親身後,將手搭在父親肩上。「爸,您放心吧!成家還有我呢。」
成爹兀然失笑。「臭小子!當自己挺能啊?」
「虎父無犬子嘛!」趕緊拍馬屁。
「這事不能讓你媽知道!聽見了沒?」
成向北趕緊行個軍禮。「YES SIR!」
經過精心的治療和食療,路楠很快就活蹦亂跳了。
「老虎老虎!臭豆腐!」一大早,兩個人手牽手往學校走。
「你能不能把這句話分開說?」成向北抽抽鼻子,強烈抗議把自己名字和臭豆腐劃等號的不良待遇。
「老虎!」停頓了三秒鐘。「臭豆腐。」
成向北望天。「消停會兒啊,人家還沒出攤呢。」
「我知道,就是提醒你一下。五串!」
「你也不嫌塞牙……」
「不嫌不嫌,老虎最好了。」拉著手晃呀晃。自從出事後,成向北黏他黏得可緊了,出個門都要手牽手,生怕他丟了。
「知道我好就行,一會兒再吃個蛋餅。」
「不行!」路楠拍拍肚子。「剛才吃得很飽了。」
「那大課間再吃。」反正好吃的都往裡塞就是了。
「你當你餵豬呢?」
「再喂肥點就好了。」拉著手進了大門,正好遇到買早飯回來的李維德。
「德子,早!」路楠笑瞇瞇道。
「路楠來了?」李維德驚喜道:「身體好了沒?」
「好了!」得意地轉個圈,恢復自由的感情真爽啊!
「停停,你老實會兒。」成向北趕忙拉住他。「背上還有點淤血呢。」
「沒有的事,我現在翻身都不疼了。」
「真的?」成向北狐疑道:「那晚上我檢查檢查。」
李維德聽了這話,促狹的笑:「老大,這檢查是名詞還是……動詞?」
「哎?」路楠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德子你太墮落了,滿腦子黃色廢料。」
「我好像什麼都沒說啊。」李維德攤手。
成向北給他一掌。「得了,走吧!」
「嘿嘿,老大,你不知道你們沒來上課哥幾個多寂寞啊!」
成向北斜睨他一眼。「說吧,你這根爛舌頭又想哪裡的好料了?」
「知我者,老大也!」李維德諂媚的拍馬屁。「我聽說皇冠酒店在辦美食節……」
果然啊,成向北無語。自從大哥帶他們到酒店消費了一次,幾個人就愛上了裡面的好料,足足在裡面吃了一天。早午晚餐下午茶宵夜一樣都沒放過,臨走還有些依依不捨,成向東好人做到底,奉送招牌蛋糕兩盒。
對於幾位的壯舉,韓明朗笑噴之餘還特地打電話過來關照。虎子啊,你這樣就不對了,看把你兄弟餓的,改天哥再支援你一摞消費券啊!
成向北這個怒啊,難道平時沒讓你們吃飽嗎?想吃啥也不敢說,非得到大哥跟前現眼。那……那不是不知道老大你有錢嗎?李維德委屈道,讓你裝窮!平時只帶著咱們吃學校周邊,還按人頭攤錢呢。
好吧,好吧,成向北自認有罪,主動要求帶大家嘗遍海城好料。一開始幾個人還有些拘謹,畢竟跟著成大哥狂吃那次是有些蓄意。可是在消費了幾次後,看到成向北完全面不改色,心也就悄悄放了下來。
跟著老大有肉吃,好幸福。
「老大,於慕楓已經出國了。」飯桌上,羅明報告了最新消息。
「那就只剩楚憐了?」劉飛一邊嚼著蟹腿,一邊口齒不清道。
成向北小心地掀開湯盅,查看路楠的補湯。「女孩子真麻煩啊……」
「老虎,我要吃臭豆腐。」路楠耍賴。
「路楠!你有點追求好不好?」李維德怪叫。「知道這一桌飯多少錢不?你竟然還想著一塊錢一串的臭豆腐!」
路楠皺皺鼻子。「我要吃臭豆腐就沒追求了?貴的食材不見得就是最好吃的嘛!」
劉飛符合著點頭。「我覺得校門口的麻辣燙就很好吃。」
李維德一把搶過他盤子裡的大閘蟹。「好,這蟹歸我,回去哥給你買麻辣燙吃。」
「你還我!」一隻蟹就剩蟹黃沒吃了,劉飛急忙往回搶。
「嘿,你不是說麻辣燙好吃嗎?」
「我是說沒大閘蟹吃的時候,麻辣燙好吃。」
李維德翻個白眼。「馬屁精。」
「好了,別鬧了。」成向北把湯盅送到路楠面前。「楠楠,趁熱喝。」
路楠撇撇嘴,不情不願地拿起湯匙。「老喝湯湯水水的。」
成向北安慰地摸摸他的頭。「對付楚憐的方法我倒是想了,你們看可行不可行。」
「老大你說說看。」幾個人停了筷子,專注道。
成向北如此這般的把計劃一說,幾個人連連點頭,還不時發表一些個人看法。
一頓飯吃完,針對楚憐的報復計劃也產生了。
那麼,行動吧!
自從綁架路楠的事情東窗事發後,楚憐的生活就陷入了無限恐慌之中。
先是孟天澤對她一頓指責,並揚言與她斷絕來往。看著從小看顧自己長大的表哥絕情地離開,楚憐的心裡非常痛苦。但是事情已經做了,道歉之類的話顯得太過蒼白。
而且,最讓她擔心的並不是表哥,親情可以修復,可是被她陷害過的路楠會不會找她報復?龍九陌失蹤了,於慕楓也出了國,參與此次事件的幾個人就剩下她還平安無事。但是看到其他二人的窘況之後,短暫的平靜反而更加深了她的恐懼感。
出事之後,她故作平靜地堅持上課,然而心裡有鬼,心情怎麼可能平靜地下來呢?她旁敲側擊地問過路楠的事,可惜李維德幾個人嘻嘻哈哈就將話題繞了開去,心裡沒底的她情緒更加焦躁。
等到路楠和成向北迴學校上課,她更像一隻驚弓之鳥,天天等著那隻箭射過來,可是左等右等一絲音訊也無。難道他們就這麼放過她了?楚憐惶惶不可終日,既期盼著成向北放她一馬,又覺得她似乎不會享受比龍九陌於慕楓更好的待遇。
日子一天天過去,就在楚憐以為事情真的過去的時候。讓她擔憂的事情發生了,她發現自己被人跟蹤了。不論白天,夜晚,校內還是校外,總有人似有意若無意地跟在她身後。猛然頓步回頭,又似乎什麼都沒有。
也有一些惡意地,就在她身後不緊不慢地跟著,她上車,對方就上車,她走路,對方也走路,有些人,看起來像同校的學生,有些又看起來像社會青年。每次跟蹤的人都不一樣,而且對方只是單純的尾隨她,不遠不近,並沒有對她造成任何傷害。
可是這種全天候的尾隨也是會讓人崩潰的,不知對方有何目的,不知這樣沒有隱私的日子要過到何時。她實在受不住跟朋友訴苦,可是大家都認為她一定是看錯了。明明結伴而行,為何大家都覺得沒事,只有你楚憐認為有人跟蹤呢?會不會得了被害妄想症?
不是的,楚憐焦慮道。她曾經在小巷裡停住腳步問一個跟蹤者:「你到底要幹什麼?誰派你來的?是不是路楠成向北?」
可是對方只給她一個痞痞的笑。「這路是你家修的嗎?憑什麼我不能走?」
「對,你是可以走,可是為什麼一定要走我後邊?」
「這是我的自由。」對方靠在牆上噴煙圈,那副惡霸的樣子嚇得楚憐落荒而逃。
楚憐的神經越繃越緊,持續的焦慮讓她整晚整晚的睡不著,她想知道對手是誰,可是在做了虧心事的情況下,她不敢也不能站出來質問。身邊的每一個同學都成了她的懷疑對象,她試探著,閃躲著,從前那清高美麗的系花,變成了一個神經質的疑神疑鬼的女人。
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在深夜裡悄悄降臨。這晚,楚憐因為失眠頭痛不得不起來吃藥,鬼使神差地她打開了電腦,在身邊無一人是朋友的狀況下,只有網絡還能帶給她些許安慰。藉著筆電的螢光,她把所有的憤恨都敲了出來,就在心理得到宣洩的一剎那,螢幕上突然出現了一行血淋淋的字體:楚同學,別來無恙?
「啊!!!」楚憐驚聲尖叫。「鬼啊!!!!!」
她顫抖著指著那行血字,鮮血淋漓的字體彷彿帶著血的溫熱,瞬間灼痛她的雙眼。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她哆嗦著將自己團成一團。「救命啊,救命……」
宿舍裡的眾人被驚醒,打開照明的光源一看,楚憐正縮在床上瑟瑟發抖。眾人齊聚楚憐的床前,看到她的筆電打開著,上面除了一些洩憤的話,什麼都沒有。
「楚憐?楚憐?」捨長拉她。
「不要碰我!」楚憐歇斯底里道。
眾人面面相覷。近一個月來楚憐的精神狀態越來越差,被害妄想也越來越嚴重,眾人都勸她回家好好休息,可是據她說回家也不得安寧。
難道,她的精神出了問題?幾個人忍住睡意,在床邊守了她一夜。
天一亮,捨長在第一時間向輔導員報告,經過協商後,楚憐的家長為她辦理了病退,從此,系花小姐消失在了人們的視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