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阿楠,你在嗎?」
聽見秦嫂子呼喊的聲音,趙楠放下手上的針線活,從屋裡走了出來。
「秦嫂子,怎麼來了?外頭日頭正艷,快進來坐。」她招呼道,心想著她該不會是送錢來了吧?不過也不用挑這最熱的時候來吧?
「天啊,真是熱死我了!讓我先喝杯水再說。」秦嫂子抹著額頭的汗水,然後自個兒抓起桌上的水壺和茶杯倒了杯水,狠狠地灌進嘴裡,還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直到灌了整整兩杯水之後才停下來,舒服的喘了口大氣。
「這麼熱的天氣,什麼事急得你非得在這個時間跑來找我?晚些等太陽沒這麼大時再來找我不行嗎?」趙楠笑道。
「不行,這事急著。」秦嫂子搖頭道。
趙楠輕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急聲問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很嚴重嗎?」
「不行,這事急著。」秦嫂子搖頭道。
趙楠輕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急聲問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很嚴重嗎?」她下意識的以為發生了什麼壞事或禍事,否則何須這麼著急?
「不是你想的,是好事,大好事。」秦嫂子笑道,然後迫不及待的對她說:「你上回拜托我小叔子的事有著落了,剛剛我小叔子特地派人從城裡傳來這個好消息。你得快點收拾東西,明早天一亮,你秦大哥就會借來馬車送你們進城。」
「啊?」趙楠呆住,因為這個消息實在來得太過突然了。
她只是拜托先打探,想稍微了解一下就業市場而已,沒有說只要有工作機會,馬上、立刻就能排除萬難進城去上任呀,這秦嫂子的小叔子也太心急了吧?
「發什麼呆,剩下的時間不多,要做的事還很多,我來幫你吧,收拾不完的晚些我收拾好了再送進城裡給你。該從什麼地方收拾起呢?」秦嫂子起身卷起袖子,轉頭打量著屋裡的東西。
「等一下,秦嫂子,等一下,你先坐下來。」趙楠終於從呆滯中回過神來,伸手抓住她,拉她坐回椅子上。
「怎麼了?」秦嫂子終於發現她臉上少了驚喜的神情,反倒有些愁苦。
「這件事太突然了,我什麼都沒有准備。」趙楠對她說。
「你要准備什麼?」秦嫂子愣愣地問。
「城裡住的地方、進城生活所需要的銀子,還有對馨兒的安排這一切。」趙楠苦笑道。
「馨兒年紀還小,我不能把她一個人丟在家裡,沒人照看我不放心。」
「瞧我,沒把話說清楚,這些事你都不需要擔心。」秦嫂子拍了拍她的手說,對於她這麼看重小馨兒感到很欣慰。阿楠真是她見過最好的姑娘,不僅長得漂亮、聰明、心腸又好,但老天卻給這麼一個好姑娘殘忍的寡婦命運,真的是……唉!
「秦嫂子,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趙楠不解的問。
「小叔子派來的人雖然沒說得很清楚,但聽說這個差事極好,只要侍候一個暫時從京城到這裡來養病的少爺就行了,不但月銀很高,要做的差事也不多,就只要負責少爺三餐的飲食和煎藥而已,最重要的是還能住進那位少爺剛在福涼城裡買下的大宅院。那間大宅院上個月才叫一群泥瓦班子翻新了宅子,裡頭又大又漂亮,簡直跟皇宮一樣,我這輩子若能在那樣的房子裡住上幾天就不枉此生了。」秦嫂子說著忍不住露出一臉幻想與羨慕的神情。
「我可以帶馨兒一起住進去嗎?」趙楠問道,她只在意這個問題。
「我剛剛沒說嗎?當然可以,我家小叔子問過那管事了,說身邊若有個孩子,可以帶著孩子一起住進宅子裡嗎?管事說可以,只要那孩子不要打擾到他們家少爺養病就行了。」
「真的嗎?那真是太好了!」趙楠頓時喜上眉梢的叫道,「馨兒很乖的,絕對不會打擾到少爺的休養,我可以保證。」
「我也這麼認為,這才趕緊過來通知你。」秦嫂子附和的點頭道。「聽說那管事找人找得可急了,明天,早就要見到你,否則就要再找別人了。」
「怎麼會這麼急呢?」
「就是呀,不然這麼大熱天的,我也不會趕著過來給你送消息。」
「真是辛苦你也謝謝你了,秦嫂子。」趙楠感激道。
「你跟我還客氣什麼呢。」秦嫂子揮了揮手,起身道:「咱們快動手吧,搬家可不是小事,有很多事情要做呢。唉,事情來得太過突然,村民們若知道你明天一早就要離開,一定會很舍不得的。這件事我還得去跟村長伯說一下,要不然明天你離開後,我一定會被村長伯罵死。」
「晚些我再去找村長伯吧,這件事得由我自己來說。」趙楠嘆息道。其實她也很舍不得離開這個充滿人情味的李家村呀,無奈還有事情等著她去做,她不得不離開。
「晚些我陪你一起去。」
趙楠點頭,一股離別滋味忽上心頭,讓她鼻頭酸酸的。
「其實你只是搬到城裡住而已,距離也不是很遠,你若有空可以回來看看大夥,大夥有事進城也可以去看看你和小馨兒,又不是以後都見不著面了,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有種舍不得的感覺。」
秦嫂子握著她的手,看著她嘆息道。「城裡不比咱們李家村,大夥可以互相照顧,以後你在城裡的生活可能會辛苦些,你心裡可有數?」
「我知道。」趙楠輕聲回答。
「知道就好,不過幸好我家小叔子就住在城裡,有事你盡管找他幫忙不要緊。他若不肯幫忙,你就來告訴我和你秦大哥,你秦大哥鐵定會打到他連自己姓什麼都忘了。」秦嫂子信誓旦旦的豪氣道。
趙楠聞言忍不住笑了出來,然後感激的說:「謝謝你,秦嫂子。」
「說什麼呢?」秦嫂子白她一眼,然後拍了拍她的手催促道:「趕緊收拾要帶
進城裡的東西吧,要做的事可多著呢。」
「嗯。」趙楠點頭應道,接著深吸一口氣後開始動手收拾明早要帶走的東西,一邊想著,不知明天過後,等待她的又是怎樣的生活?
她有點忐忑,有點緊張呀……
情況好似有些詭異。
趙楠發現自己明明跟著一群人走進大宅院裡去應徵僕佣,結果進去報了名,讓人瞅了幾眼又問了一堆問題之後,就被人領著在這座處處雕梁畫棟,奇石美園,廊環九轉的大宅院轉了一大圈,轉到她頭都暈了眼都花了之後,又從一個小後門被交給另外一個人,轉眼來到這間擁有一間明廳、三間內室,外帶了個小院子和廚房的平民小院。
「以後你就住在左側靠近廚房的那間廂房。」領她到這兒的人說。
「啊?」她有些呆滯,有些搞不清楚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她的差事不是要去服侍一個有錢的重病少爺,住在秦嫂子說這輩子能住上幾天就不枉此生的豪華宅第嗎?怎麼轉眼間她就淪落到道麼一個寒酸小院子裡來了?
她很想開口問,是不是因為她的模樣太像村姑了,入不了有錢少爺的眼,這才被打發到這來?如果是的話,她可以恢復本來面貌,不再扮老扮醜扮大嬸來防色狼。
唉,想一想,之前的她還真是有夠傻的,沒工作就沒收入,沒收入就沒法生活,都沒辦法生活了,她還防什麼色狼啊?真是吃飽太閑想太多。
只是她這邊還來不及開口,那人卻又再度說道:「每月酬勞三兩銀子,若做得好讓主子滿意則加二兩銀子,也就是五兩銀子,明白嗎?」
趙楠聞言頓時雙眼發亮,點頭如搗蒜的滿口應道:「明白,明白。」
天啊,地啊,這回當真讓她傍到大款了!
五兩銀子耶!
在李家村住了將近一年的時間,她已徹底明白這個時代的金錢對平民百姓而言有多難掙。別的不說,就拿李家村的農戶來說,他們平日辛苦耕種,農忙時還得全家出動,傾盡全家之力的連忙上好幾個月,最後換來的收入也不過才十兩左右的銀子而已。
還有,像秦大哥那樣的獵戶,在聽取她的建議布置種種陷阱狩獵之前,一年甚至連十兩銀子都掙不到,而她現在只要煮好三餐並為主子煎藥,好好的侍候好這位大款主子爺,她一個月輕輕松松就有五兩銀子的進帳,這叫她怎能不驚喜莫名呢?
「民婦需要做些什麼事,以及注意些什麼,請大人盡管吩咐。」她有些狗腿的說道。
從豪華大宅院走偏門小巷輾轉來到這寒酸小院,加上超高的薪水利誘,其實趙楠早已嗅到些許不尋常的氣息,但她並不想多管閑事,只想盡本分把工作做好,每月領足那五兩銀子就夠了。所以,確認自己的工作職責範圍,以及在這小院裡的所有禁行令絕對是必要的。
她主動的詢問讓那人似乎感到有些意外,眉頭輕挑,眼底閃過一抹贊許之後,開口道:「這院子裡的任何人、任何事,你都不許對人提起,包括你的親人或是街上賣豆腐的小販都不允許。」
「民婦會守口如瓶。」趙楠立刻認真的點頭保證。
大概聽見她用了四字成語,對方問她:「你識字?」
「識得。」她坦白回答。
對方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從懷裡拿了張折著的紙張遞給她,對她說:「把上頭的字念出來。」
趙楠將手上的紙張展開,發現這應該是張藥方,只是治什麼病她就不知道了。她聽從的將上頭寫的字二念出來。
「牛七二錢、北仲三錢、白術三錢、穿山龍五錢、骨碎補三錢、甘杞——」
「可以了。」那人打斷她,又問:「知道這藥方是治什麼病的嗎?」
趙楠老實的搖頭。她前世又不是醫學院畢業的中醫師,天知道這些中藥是治什麼病的?
那人目不轉睛的看著她,似乎想確定她有沒有在撒謊。
趙楠迎視他的目光,平靜的任他審視。她是不做虧心事,不怕鬼上門,心裡坦然得很。
「待會兒你拿這藥方去街上藥鋪買五帖藥回來。這是藥錢。」那人好像終於對她放下心來,派出第一個任務給她做。
「是。」趙楠安分的應道,本該立刻轉身去辦事的,但有件事她必須先處理。
「大人,民婦有個妹妹,她還在外頭的馬車上等著民婦去接她,還有一些隨身行李,是不是可以先安置這些人事後再上街買藥?」
「去吧,但不該說的話——」
「民婦絕不會多說一句——不,一個字也不會說!」她信誓旦旦的迅速接口道。
對方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後,這才點頭轉身離去。
趙楠滿懷心喜與激動的將手裡的藥方和銀子揣進懷裡,迅速走出那小院的大門,尋著路去接馨兒。
工作定了,以後她就要住在這兒了,雖然住處不大也不豪華,但卻更貼近她原先所期望的生活環境,因為天知道大宅門裡的宅鬥有多慘烈,她可一點也不想卷入那種莫名其妙的是非之中。
現在的她只有一個希望,那就是這份差事至少能持續個一年半載的,這麼一來不僅她和馨兒未來住在城裡的生活費有了著落,連她想用來扳倒林氏,奪回趙家家產的創業基金可能都有了。
所以,請老天爺一定要保佑她的大款主子、破病少爺的身子能「慢慢」地康復,慢慢地、慢慢地。
趙楠的新家裡總共有四個半成員,她的大款主子破病少爺是其一,少爺的小廝柱子是其二,她和馨兒是其三、其四,至於剩下那半個便是當初將她帶進這院子裡的那個人,只是他有點神出鬼沒的,好像不住在這家裡,但時不時的又能看見他出現在小院。
那個人的名字叫鐵鷹,有點兒沉默寡言、不苟言笑,不過好像深得破病少爺的信任,每回出現都會在少爺房裡待上許久。
她至今依然不知道少爺的名字,大夥全跟著鐵鷹大人喚他少爺。
少爺的年紀不大,頂多二十出頭,長相俊美,溫潤如玉,可惜過於蒼白羸弱,缺乏男子氣概。不過即使如此,他眼神卻銳利逼人,每每盯著她看時,都讓她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充滿了不安感。
奇怪了,自從住進這個小院,接受這份差事後,她可是安分守己、克盡職責、盡心盡力的在做事,既沒偷懶,也沒對任何人說一句關於這小院裡的任何一件事,更別說犯過什麼錯,這破病少爺老是動不動就瞅著她看是什麼意思呀?
真想朝他吼上這麼一句,叫他有話就說,有屁就放。不過這也只是想想而已,她還沒傻到跟銀子過不去。
約莫一盞茶前,柱子跑來告訴她少爺找她,.她匆匆趕到,結果卻見破病少爺手裡拿著她閑來無事做給馨兒吃的炸薯條吃得津津有味,然後問她那是什麼東西,用什麼做的,又是怎麼做的?她二回答他的問題之後,他就這麼一邊吃著薯條,一邊若有所思的看著她,搞得她渾身不自在。
「不知少爺還有沒有其他事要吩咐?如若沒有,請容民婦告退。」她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
「你似乎有點怕我?」
「少爺待下人寬厚和氣,又體恤民婦帶個孩子生活不易,允民婦將孩子帶在身邊,讓民婦感激不盡。民婦從未遇見過像少爺您這麼寬厚的主子,對少爺您除了感激之外,就只有尊敬,打從心裡由衷的尊敬。」趙楠恭敬道。
「你很會說話。」少爺若有所思的看著她緩慢開口。
「民婦說的都是實話。」她在心裡補了一句。石頭的石。
「是嗎?那你說說看你其他主子是如何的不寬厚?」少爺似乎有些感興趣的問道。
「啊?」趙楠有些傻眼,壓根兒沒料到他會這麼問。
「怎麼了?」
「除了少爺,民婦沒有過其他主子。」
「所以,你剛說的話其實是阿諛奉承,而不是實話?」少爺挑眉道。
趙楠頓時有些無言以對,不知道他這樣抓包她有何目的?不過表面上她卻誠惶誠恐的急忙躬身哈腰道:「民婦這一切都是聽人說的,聽說那些住在大宅院裡的老爺夫人、小姐少爺們,一個個都是難侍候的主子,動不動就打罵下人、要人命的,所以民婦剛才說的真的都是實話,請少爺恕罪,請少爺明察。」
「我真的可以明察嗎?」
「啊?」她不由自主的抬起頭來。
「下去吧。」少爺忽然說道。
「啊?」趙楠不由自主的又一呆,接著趕緊應是,然後帶著滿懷的莫名其妙退了出去。
她始終沒搞清楚這破病少爺找她過去到底是為了什麼事,難道真的就只是想問那薯條的做法不成?可是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剛才那一串莫名其妙的對話又是從何而來?又或者破病少爺是吃飽太閑了,沒事找事做的單純無聊找她閑嗑牙?
輕蹙著眉頭,她帶著一臉疑惑想不透的神情朝她和馨兒居住的左側廂房走去。
「你怎麼看?」安靜的房內,原本半倚在床榻上蒼白羸弱的少爺皇甫世忽然挺身下床,開口問道。
鐵鷹突然從床縵後無聲無息的走了出來,若是趙楠現在還在這兒,肯定會被嚇一大跳,因為她絕對想不到在這房裡除了她和破病少爺外,竟然還有第三個人存在。
「不像在裝傻,但明顯有偽裝。」鐵鷹答道。
「目的?」
「應是單純的個人因素,與咱們面對的事件無關。」
「喔?」
見少主一臉感興趣的表情,鐵鷹便將近日調查寡婦趙氏所得的一切說出。
「寡婦趙氏本名趙楠,原是福涼城富戶趙家的嫡長女,四年前喪父後失寵,近一年前被手段不凡的繼母林氏強勢婚配給早已病入膏肓的病書生當衝喜妻,結果花轎剛抬進門,病書生便嘸下最後一口氣,留下病弱寡母與幼小胞妹予新寡趙氏,約莫半年,寡母又逝,她便一肩挑起養育年幼小姑的責任。
「趙楠現年其實僅十八,與她平日的扮相不合,但相對於過去幾個月她在李家村所展現的聰明才智,後者更值得讓人注意與探討。但無論屬下如何調查,她對於咱們而言都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局外人,更與少主這回在外遭劫受傷之事毫無關聯。」鐵鷹沉穩道。
十八歲?年紀竟然足足比他小了四歲,看她平常的大嬸模樣還真是看不出來。皇甫世有些玩味的忖度,然後好奇的問:「她在李家村做了什麼?」
「幫助村民改善農作種植,給予獵戶陷阱設計建議、教導交易談判手段。」
鐵鷹簡單的說了一下李家村的改變,以及那些村民對趙楠的感激,向來不苟言笑的他在說起這事時,臉色都變得有些不平靜起來。
皇甫世沉吟半晌,緩緩地挑唇微笑道:「高深莫測,很有意思的一個女人。」
鐵鷹沉默,知道少主這回是真正對那趙氏寡婦起了興趣,這讓他突然間覺得有點對不起那個女人。
皇甫家可不是尋常百姓之家,而是以鹽務、河運跟海運稱霸天下的皇商,在大京國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連皇上都對他們禮遇有加,不敢輕易得罪這個國家昌榮的財力後盾——而少主皇甫世正是皇甫家的嫡長子,未來皇甫家的掌門人。
少主的身分不凡,注定要配一個不凡的少主夫人,其身分之高貴絕對不在話下,所以即使趙氏寡婦真以其不凡的聰明才智獲得少主的青睞,但其寡婦身分恐怕會讓她連以妾室之名都進不了皇甫家的大門。
這麼一個聰慧的女人,因為遇見了少主,卻只能這麼無名無分的被豢養在外頭,這對她似乎有些殘忍。
「你在想什麼?」皇甫世忽然問道。
「沒有。」鐵鷹立即肅容答道。
「你對她有興趣?」
「屬下對趙姑娘沒有絲毫感覺。」鐵鷹反應迅速。少主有興趣的女人,他就算有一千個膽子也不敢有感覺。
皇甫世嘴角微揚,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後,言歸正傳的問道:「那邊有消息傳來嗎?」
鐵鷹立即點頭,沉著的說:「一切正如少主所料,少主遇劫身負重傷,下落不明又生死未蔔的消息傳回皇甫家之後,幾位主事大人除了憤怒不已,與家主一同下令動員一切力量找尋少主之外,暗地裡還有一股勢力正在醞釀重選新任少主的事。」
「還真是迫不及待呢。」皇甫世諷剌的說。
「當初目擊那劍剌進少主胸口內的人不少,但沒人知道您避過了要害。」一頓,鐵鷹有些猶豫地說:「聽說夫人在聽聞這消息時,當場昏厥了過去,之後好幾天皆因憂傷過度而臥在床榻上,起不了身。」
皇甫世眼神微黯,沉默了一下才輕聲地嘆息道:「要揪出那隱藏暗處,內神通外鬼的叛徒,不付出點代價是不可能的。」一頓又問:「父親有何反應?」
「家主堅信少主絕對不會有事,等傷養好了自會歸來。」
皇甫世忍不住輕笑一聲,贊嘆道:「不愧是父親,知子莫若父。」
「接下來該怎麼做?」鐵鷹請示道。
「等。」皇甫世只回了這麼一個字。
鐵鷹不確定少主是要等傷勢復原,還是等內鬼自己露出馬腳,抑或是等派出來找尋他的人找上門來,這個等字讓他有些難以理解。不過這才是以十三歲之齡便開
始輔佐家主掌理家業,暗地裡還培養出一批私人死衛的少主,永遠莫測高深得讓人猜測不出他的下一步會怎麼走。
「南邊的情況如何?」皇甫世問。
「官商勾結,文武串聯,小及市井幫派,大及京城貴族,牽絲攀藤無不有關聯。」鐵鷹據實以報,雖然這個實情好似在打現任皇甫家主,也就是少主父親的臉。
「果然如此,這個網布得還真大真毒,似乎料准了咱們不敢冒那牽一發而動全身的險。」皇甫世冷笑。
「是否要將這消息轉告予家主?」鐵鷹猶豫的請示。
「父親恐怕早已知曉。」皇甫世緩慢地道。
「家主既早已知曉,怎還容許那些人恣意妄為?」鐵鷹不解的問。
「在幕後主使未浮出之前,一切舉動皆是打草驚蛇,之後要想再逮住那人恐怕只會難上加難。」皇甫世搖頭道。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我原也認同父親的作法,無奈那人實在太過狡猾,這麼多年下來始終不露一絲馬腳,我這次才會兵行險著,以我這一條命來引蛇出洞。」
「少主著實不該以身涉險,更不該連屬下都沒知會一聲,就讓事態發展到如此九死一生的險境,如若少主有個三長兩短,要屬下如何向家主以及眾兄弟們交代?屬下懇請少主以後別再這麼做了。」鐵縻蹙緊眉頭沉聲道。
他一直以為這次少主遭劫完全是事發突然,怎知少主竟是早已獲知此事,卻還以身涉險達成他將計就計的目的,真的是太冒險了!
「知道了,我這不還好好的活著沒有死嗎?所以你也不需要向我父親或你那群兄弟交代些什麼了。」皇甫世揮了揮手,有些不以為然的回道。
鐵鷹頓時無言以對。
「叫鐵雲他們盯緊點,我要知道那些人對我的生死未蔔有何反應。」
「屬下明白。」
「另外叫人調查一下在兩淮地區的場商、運商一共有多少,與咱們皇甫家合作和未合作的分別又各有多少,以及那些人手裡大致掌控了哪些灶戶,有無招募鹽丁自行產鹽者,我要知道這些。」
「屬下遵命。」
「好了,你下去吧,幫我叫柱子進來,我有事要交代他。」
鐵鷹躬身行禮,安靜地退出皇甫世的房間,然後在廚房門外找到一臉垂涎三尺,雙目緊盯著廚房內,連他都站到他身邊了,卻絲毫沒有察覺的柱子,他一巴掌往柱子後腦杓拍去。
「你在這裡做什麼?竟敢擅離職守!」
「啊,大人,您來啦?小的絕對沒有擅離職守,也沒有偷懶,這是少爺交代小的做的事。」柱子將他拉到一旁小聲的對他說。
「少爺交代的事?難道少爺要你監視趙氏?」鐵鷹瞪眼道。
「不是不是。」柱子聞言趕緊搖頭又搖手的說。「少爺是想吃阿楠姐做的點心,這才讓小的在這兒盯著。」
「胡說八道!」
柱子的後腦杓頓時又挨了一記,讓他不得不為自己喊冤。「真的,小的說的都是實話,大人您若不信可以問少爺。」
看他一臉委屈的表情,鐵鷹有些相信他說的話了,但卻想不透少主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少爺若想吃點心,為何不直接吩咐趙氏做?她本來就是來此服侍少爺吃食的廚娘,難道她還敢抗命不成?」他蹙眉道。
「不是不是,大人有所不知,少爺想吃的不是平常的點心,而是阿楠姐給馨兒做的小點心,那些全是小的從沒看過也沒聽過的,好吃得不得了。因為是沒見過也沒聽過的新奇點心,少爺想吃都不知該怎麼說,只好吩咐小的隨時注意廚房的動靜了。」
聽完柱子的解釋,鐵鷹頓時有種無言以對加滿頭大汗的感覺,他智勇兼備、國士無雙的少主竟然為了吃點心……竟然……
他突然感到頭有點暈,後悔不該問太多,真是太破壞少主在他心目中英勇無敵的形像了,後悔莫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