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十里紅妝 第四章 立威
羅水月這舉動,驚呆了一屋子的人。
侯府的人是沒有想到羅水月會直接尋死,都怔怔地呆住了。
好在羅水月的兩個陪嫁丫頭落英、落葉反應迅速,兩人直接就朝羅水月撲了過去,兩個人抱住了羅水月的腰,哭著喊道,「小姐,小姐,您不要想不開,您若是出了什麼事情,奴婢怎麼和老爺和夫人交代?您若出了什麼差錯,老爺與夫人可要哭死了!」
「讓我去死,我剛進了侯府的門,侯爺就這般不給我臉面,我還有什麼活路?我這活著也是白白的給父親母親臉上抹黑,還不如死了乾淨。」羅水月掙扎著往要去撞。
「小姐,您不要這樣,您想開點不要這樣。」落英與落葉半點都不敢撒手,摟著羅水月的腰肢,一邊哭著勸說道。
「我的小姐,您千萬別想不開,您這樣,不是要挖老爺與夫人的心嗎?您可千萬不能做這樣的傻事。」羅水月的乳母衛媽媽疾步走了過去,摟著羅水月哽聲勸道。
「媽媽啊,我不這樣,還能怎樣?橫豎死了來得痛快!」羅水月跺了一腳,軟軟地靠在落英,落葉兩人的懷裡痛哭流涕。
「小姐!」主僕四人頓時抱在一起嚎天大哭,悲痛欲絕,如是痛失了雙親一般。
「小姐,您有什麼委屈,跟老爺夫人說,他們會給您做主的,您可千萬別想不開。」落英哭著說道。
「我的可憐的小姐,在家裡的時候,老爺與夫人是重話都捨不得說,這剛出門就受了如此的委屈,都是奴婢沒有照顧您!」衛媽媽臉上的淚水縱橫。
老夫人頓時回了神,忙起身,伸手去拉羅水月說道,「兒媳,快別哭了,你可還是新娘子,可不能如此哭著,晦氣,你啊也別生峰兒的氣了,這人在氣頭上難免會失言,你是我興寧侯府沈家八抬大轎抬回來的侯夫人,誰會不給你臉面,我第一個不饒!」
這剛昨天才成的親,若是新娘子就這麼哭鬧回娘家,那還了得!而且這樁親事還是皇上賜的。
「母親。」羅水月哭著撲向老夫人的懷中。
沈峰捂著剛上藥發痛的額頭,額角的青筋都要暴跳了起來。
他做了什麼?
不過是說了兩句,讓她好好待姨娘們,不要苛待。
她就這般尋死覓活的!
真是不可理喻!
以前李芸娘可是溫溫柔柔的,別說是姨娘們,就是對他收了房的通房丫頭都很和氣。
吃的、穿的、用的,從來都苛刻,也從不立規矩。
他雖是聽聞過羅氏的傳聞,可因有李芸娘在前,所以他也是覺得羅氏也應該會如李芸娘一般善待妾室的,然而這羅氏這才剛進門來,就擺起了譜來,一屋子的姨娘們都匍匐在她的腳邊。
這些美人可都是他的舊愛或是新歡,那容貌自是一個個都千嬌百媚的,他當然是見不得她們吃苦的。
老夫人遂不及防,被撞得胸口發痛,但也是抬手輕輕地撫著羅水月的背部,「乖,快別哭了,新娘子該高高興興的,不要哭了!你有什麼委屈,我給你做主。」
「是啊,大嫂,有母親給你做主呢,你縱是有天大的委屈,母親也會為你做主,給你一個說法的。」聽得裴氏羅水月的丫頭婆子話裡有要鬧回娘家的架勢,裴氏想著以後自己的兒子的前途,忙收起了火上澆油的心思,隨老夫人一起忙撲火。
清寧看著靠在老夫人的懷裡披頭散髮,釵環鬢亂的羅水月,眼眸劃過一抹笑意。
一哭二鬧三上吊,這剛進門羅水月就都直接齊齊上演,如此——
清寧掃了一眼跪在地上不敢吱聲的眾姨娘們,顯然因為羅大人,老夫人是站在羅水月那邊的。
清寧目光看向沈峰。
自己父親是憐香惜玉出了名的,這以後侯府可是有得鬧了!
他們涼薄至極,如今,可算是惡人自有惡人磨!
如此烏煙瘴氣的侯府,還是早點回母親那邊去的好。
「母親,我也不是容不得她們,她們比兒媳還要先伺候侯爺,兒媳又不是不過想盡一個主母的職責罷了,侯爺他就不管不顧地下我的臉,母親,您就讓我死算了。」羅水月嗚咽著大聲說道,「只怪我命苦,與母親您如此緣薄,剛進門不到一天,還沒有來得及孝順您老人家!」
言下之意,今日不如了她的意,就別想罷休。
沈峰氣得臉成了鍋底,顫抖著手指著羅水月,怒罵,「你,你是非顛倒,胡攪蠻纏!」
「母親……。」羅水月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黑壯的身子往老夫人懷裡縮了縮。
「你給我住口!」老夫人瞪了眼沈峰,轉而把羅水月從懷里拉了出來,把她拉到了椅子上坐了下來,然後吩咐落葉與落英去打水來。
落英與落葉很快就打了水回來,兩人利索地給羅水月擦了臉。
「兒媳,這件事我給你做主!」老夫人瞥了眼玉姨娘,喝道,「林媽媽,把那狐媚子拉出去交給人牙子,發賣了出去。」
「老夫人,夫人,饒命。」玉姨娘當即嚇得臉色發白,驚慌失措地看著老夫人與羅水月求道,「老夫人,夫人,賤妾知錯了,賤妾以後一定好好伺候夫人您,求老夫人,夫人不要把我賣了!」
這發賣出去,玉姨娘很明白以自己這樣的姿容,一定是會人牙子賣去那倚門賣俏的青樓!若是運氣不好,被賣去做了暗娼,那便是生不如死!
「侯爺,求求您不要賣了玉兒,侯爺救救玉兒!」玉姨娘淚水盈盈地看向沈峰求助。
一張蒼白的小臉如雨後梨花,俏生生的說不出的美麗動人,沈峰立即看向老夫人說道,「母親,玉兒她又沒有做錯什麼事?不能賣……」
「你站在一旁不要說話,就是因為她這個狐媚子,當著主母的面就敢勾搭你,讓你與剛娶進門的媳婦生了芥蒂,這等居心不良的狐媚子,若不是你們剛成親,忌諱,我今日就亂棍打死了她,如今只是發賣出去了,算是開恩了!」老夫人冷然打斷了沈峰的話。
林媽媽叫了兩個婆子進來,架著玉姨娘就往外走。
「老夫人,賤妾冤枉,賤妾沒有勾引侯爺!」玉姨娘哭喊道,又是淚眼婆娑地看向沈峰,「侯爺,侯爺,救救賤妾……。」「母親……。」沈峰皺著眉頭看向老夫人。
「不過是一個玩意,你這是要為了這麼一個玩意,忤逆我嗎?」老夫人冷冽地看向沈峰,一個孝字壓向他。
沈峰頓時立即低頭,「兒子不敢!」
「老夫人,夫人,賤妾錯了,再也不敢了……」
「侯爺,侯爺救救玉兒……」玉姨娘被拖了出去,呼喊的聲音漸漸遠去,直至聽不見。
羅水月臉色不變地坐在老夫人的身邊,小小的眼睛裡閃著過一抹得逞勝利的光芒,瞥了眼其餘的嬌媚的姨娘們,眼裡閃過冷芒。
屋裡的姨娘們都蒼白著臉,低下了頭,有些膽小身體簌簌發抖得如風中的落葉。
這老夫人是殺雞儆猴,給新進門的夫人立威!
站在老夫人身側的沈清妍皺著眉頭,目光含憂地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雪姨娘,一雙手緊緊地揪住了衣袖。
「好了,這礙眼的狐媚子已經發賣出去了,你心裡這氣也該出了,可不要再說不活了的話了。」老夫人拉了羅水月的手,說道。
「兒媳,謝謝母親疼愛,驚擾了母親,是兒媳的不孝。」羅水月自知見好就收的道理,起身朝老夫人屈了屈膝。
「說什麼見外的話,你是我兒媳,我不疼你,疼誰?」老夫人拉了羅水月起來,目光看向姨娘們,敲打羅水月說道,「她們伺候峰兒大都是有些時間了的,你剛進門,這規矩自是要立起來的,但夫妻之間要相互敬著,這有什麼事情,可要與峰兒好好說,可再不要如此大打出手了,你瞧,峰兒額頭都出血了,這沒得若是讓外人知道了,會說興寧侯府沒規矩。」
「兒媳謹記母親教誨。」羅水月頷首回道。
「夫人進了門,你們可都要敬著,好好伺候夫人與侯爺。」老夫人看向姨娘們說道。
「是,賤妾定好好伺候侯爺與夫人。」姨娘們異口同聲。
「好了,都散了吧。」老夫人罷手。
姨娘們規規矩矩地垂首退了出去。
老夫人看向羅水月說道,「你也累了,好好歇著。」
說完就起身。
「母親,兒媳送您回去。」羅水月忙起身扶了老夫人的手。
老夫人和藹地笑著對羅水月說道,「你折騰了一上午了,好生歇著,峰兒送我回去就好了。」
說罷,朝沈峰伸了手。
沈峰忙伸手扶了老夫人的手往外走。
清寧、裴氏、沈清雨等人也都起了身跟著往外走。
羅水月送到了門口,等老夫人等人出了慕瀾院,羅水月才轉身,一轉身頓時笑容滿面,「落葉,吩咐下去讓他們快擺飯,餓死我了。」
「真是虧得小姐吃了這麼大的苦,就把一個玉姨娘給發賣了,這還有一屋子的姨娘呢,還有通房丫頭不知道有多少。」落英頗為不甘心。
「不著急,慢慢來!」羅水月端著笑坐在了椅子上,眼裡閃過不屑的光芒,一群狐媚子,慢慢來,一個個收拾!
「小姐說的是,今日這麼一鬧,那些姨娘們若是有腦子的自是一時半會不會翻什麼出風浪來的。」衛媽媽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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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在路上便是把清寧、裴氏沈清韻母女,以及沈清妍都打發了回去,只與沈清雨沈峰帶了翠香等人回了陶然居。
回陶然居碰上了大夫,便把大夫也請去了陶然居,大夫看了傷口,又給沈峰診了脈,重新包好了,然後留了外敷的藥和方子告辭離開了。
「我的兒,痛不痛?」老夫人心痛不已地看著沈峰的額頭,問道。
「不礙事,母親不用擔心。」沈峰笑著安撫老夫人。
「父親,您真的不痛嗎?剛流了那麼多的血?」沈清雨蹙著眉頭很是擔憂地看向沈峰問道。
「沒事。」沈峰笑著看向沈清雨。
老夫人讓翠香擺飯。
三人一起吃了飯,沈清雨給老夫人與沈峰沏了茶,
「你也回房去吧。」老夫人接了茶,對沈清雨說道。
「是,祖母。」沈清雨明白老夫人與父親有話說,於是乖覺地退了出去。
因為羅大人的緣故,今日的事情又因是沈峰的妾室而鬧了起來的,所以老夫人剛在慕瀾院是不得不站在羅水月的一邊,但是兒子被她砸破了腦袋,老夫人心裡到底是不悅,一直憋著一口氣。老夫人啜了一口茶,抬眸看著沈峰的傷,於是不由得沉了聲說道,「她可真是下得了手,你可是她的丈夫,這剛進門就對你大打出手了,真真是沒規矩,你以後可得好好捏著著她點。」
沈峰點頭。
「你拿捏她要有分寸,她畢竟是你的妻子,該給的臉面你都要給,可不許如今日這般為了一個上不得檯面的人,惹惱了你媳婦,她還不得跟你鬧?」老夫人皺著眉頭說道。
「母親,我沒有。」沈峰蹙眉,只覺得自己真是冤枉無比。
「以往李芸娘在的時候,她心善性子綿軟,對你屋裡的人都良善,但如今,羅氏進了門,她這要管束你屋裡的人,是應當的,這該立的規矩是應都該立起來,所以,她要怎麼管束你屋裡的人,你都不要插手,這是內院的事情,這妾室姨娘們是主母管束的。」老夫人告誡沈峰,「可你再不要為了她們跟你媳婦鬧了。」
男主外,女主內,老夫人說的有理,沈峰點點頭,「母親,您放心,我知道怎麼做的。」
「好好與她過日子,她是羅家女,縱是她容貌一般,你也不能怠慢了她,她是你正妻,是皇上賜的婚!」老夫人囑咐。
那叫一般?是一般就好了!沈峰心道,面上卻是應了老夫人的話,「是母親,您放心,我明白的。」
若是說的這般好就好了!老夫人瞭解自己兒子性子,好在李芸娘走的時候把他屋裡人的賣身契都交到了自己的手裡,這沒得賣身契,羅水月應不至於太過分,而且剛自己已給她立了威。
老夫人點頭,「你明白就好,好了,你回吧。」
沈峰起身告退。
聽得沈峰遠去的腳步聲,老夫人半瞇了眼睛,揉了揉抽痛的額角。
兒子憐花惜玉,羅水月心胸如此狹小。
老夫人不由得長長地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