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十里紅妝 第十章 盤查
瓢潑的大雨中,孫玉雪狼狽趴在地上,髮絲凌亂,衣衫襤褸,上等的錦緞衣服被荊條與樹枝勾破得七零八落的,混著雨水與血跡衣裳緊緊地裹著她玲瓏有段的身姿,一張絕色的臉上佈滿了泥濘、雨水,纖纖玉手也是佈滿了泥濘,十根手指頭上雨水與泥濘、鮮血混合在一起,看著觸目驚心,要說淒慘就有淒慘。
孫玉敬與蘇謙兩人見得這樣的孫玉雪無比的心痛。
這後面跟著的侍衛,也是一個個的臉上閃過憐惜,側目不忍看。
「玉雪。」他們都是大男人,後面的侍衛也都是大男人,孫玉敬忙脫了身上的蓑衣,把外衫蓋在了孫玉雪的身上。
蘇謙也忙把身上穿著的蓑衣給脫了下來,給孫玉雪披上。
「三哥,謙表哥,你們終於來了。」腰不能動,孫玉雪只能艱難地抬頭看了兩眼一眼,腦袋如千斤重,眾人舉著火把似是隔得很遠很遠一般,眼前漸漸地發黑,然後腦袋垂了下去,撲在了泥水裡。
本就是趴在泥濘裡,這下人一暈了過去,便是如沒有生氣的殘花一般飄落在泥濘裡。
「表妹。」蘇謙驚呼了一聲,伸手就要去抱她。
孫玉敬的一雙手比他的手更快。
「玉雪,醒醒。」孫玉敬抱住了孫玉雪伸手一拍孫玉雪的臉龐,剛觸摸到她的皮膚,嚇了一大跳。
入手滾燙。
「玉雪,玉雪。」孫玉敬著急地叫了幾聲,就著雨水擦拭了下孫玉雪臉上的泥水,然後抬頭看向蘇謙說道,「玉雪發熱,我們得趕緊上去,讓大夫給她診治。」
「嗯,這麼大的雨,表妹怕是受寒了。」蘇謙想了想點頭,扭頭吩咐侍衛,「人已經找到了,我們即刻往回走,你們幾個在前面開路,盡量把路弄平整些。」
蘇謙伸手指了四個人,說道。
「是。」四人響亮地應了一聲,舉了火把往上開路。
孫玉敬背起了孫玉雪,蘇謙跟在後面看著,一路往上爬。
來時的路是一寸一寸地搜的,開闢的路是也是蜿蜒曲折的,這回去的要直走,有些地方就要重新開闢新的路徑,傾盆的雨,沒有減小的趨勢,孫玉敬感覺背上的孫玉雪似是一團火,心裡很是著急,想快些回到上面,可路不好走,又是晚上,沒有辦法。
雖是有蘇謙亦步亦趨地跟在旁邊看著,孫玉雪也難免會被荊條或是樹枝刮到,雖人是昏迷,依然痛得哆嗦。
……
回到路上的時候,東邊已經泛起了微弱的光芒。
蘇謙撐著傘環顧了一眼,與孫玉敬說道,「我們直接回城吧,免得來去的折騰,黃家的莊子離得這裡也不近。」
「嗯,我看,等我們到城門的時候,估計天也亮了,這城門也該是開的時候了。」孫玉敬也同意直接回城,「而且,玉雪這一身的傷,也不知道傷到哪裡了,也不知道重不重。」
回城,大夫多,而且還有醫術精湛的太醫。
兩相比較,回城是最好的選擇。
「小姐。」碧月與碧雲一身濕漉漉的,滿身都是傷痕,撐著傘站在馬車旁,一見到孫玉敬背身的孫玉雪就圍了上來。
見得一身傷痕暈迷的孫玉雪,兩人都呆愣了片刻,然後立即回神紅著眼伸出手攙孫玉雪下來。
在碧月與碧雲的幫助下,孫玉敬把背上的孫玉雪放了下來,然後抱了她起來往馬車上走。
蘇謙則拿了兩張銀票出來,遞給了從莊子上趕過來幫忙的黃家侍衛與僕從的領頭人,「辛苦了大家一晚上了,小小意思請大家喝杯水酒。」
幸得有了他們的幫助,他們又是帶來了馬車,還有防雨的蓑衣與傘,一晚上的出了不少的力,否則以他們自己的人手,這會子肯定還在搜尋。
「蘇二公子客氣了。」領頭人客氣地說了一聲,婉拒著不接蘇謙手裡的銀票。
「都拿著,大家都辛苦了一晚上,今日是多謝眾位了,這麼大的雨大家回去喝杯酒去去寒氣。」蘇謙笑著把銀票塞到了他的手裡,「等回頭我們再謝你家公子。」
那人推拒了一番,客客氣氣地收了銀票,躬身道謝,「謝蘇二公子。」
「謝謝你們了,大家都回吧。」蘇謙揮了揮手,然後轉頭看向自己這邊的人馬,「即刻回城。」
說完轉身上了馬車。
等得蘇謙一行人啟程走了,黃家的人這才翻身上馬往莊子疾馳而去。
馬車上孫玉雪蓋著厚被子,碧月為她擦著濕漉漉的頭髮,碧雲拿了濕的帕子為孫玉雪擦乾淨了臉,然後執起她的手,瞧得本是纖細的手指傷痕纍纍,指甲齊齊斷了,泥土、沙子、血跡混合在一起,甚是怵人。
碧雲一下就紅了眼眶,「小姐……」
剛拿了帕子一擦。
「啊。」痛得孫玉雪慘叫了一聲。
「沒用的丫頭,你不會輕點啊。」孫玉敬心痛孫玉雪大罵碧雲。
「三公子,是奴婢錯了,奴婢會輕點的。」碧雲低頭認錯。
「我來吧。」蘇謙伸手拿了碧雲手裡的帕子,把孫玉雪的手握住了,似是心有餘悸一般,昏迷中的孫玉雪下意識的手指微曲,蘇謙心裡發酸,似是被針扎一般的痛,低頭,帕子剛一沾及孫玉雪的手,孫玉雪痛得慘叫,眉頭緊蹙,額頭開始冒冷汗,手指直顫抖,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三哥,謙表哥。」
「玉雪。」
「表妹。」
「小姐。」
馬車裡的四人都很是驚喜,目光齊齊看向孫玉雪。
「小姐,您終於醒了。」碧雲與碧月哽咽著道。
「三哥,謙表哥。」孫玉雪剛擦淨一張臉,寡白寡白的,沒有一絲的血色,嘴唇卻因發燒而紅艷艷的瞧著格外的滲人。
「有沒有好點?」孫玉敬看著她,低聲說道,「我們很快就回府了,你暫且忍一忍。」
孫玉雪微微點頭,腦袋似是有個錘子在錘,鈍鈍地痛,還有身上到處都痛,痛得她想若不醒來就好了。
「表妹,是不是很痛?」蘇謙柔聲道,「你的手上都是泥沙,我給你擦乾淨,會有點痛,你忍一忍。」
「不要。」孫玉雪立馬繃直了身體,咬唇搖頭,淚水一下就充盈了眼眶,十指連心,手指頭痛得鑽心。
「好,那我們回去再弄。」孫玉雪臉上的痛苦,讓蘇謙不忍堅持。
孫玉雪身體這才放鬆了些,可是手指頭的痛,依舊是鑽心,身上的痛、腰上的痛,都不如手指頭來得痛徹心扉,全身又發熱如被火烤,痛得冷汗淋漓。
碧雲拿乾淨的帕子擦著她臉上的冷汗,一會一塊帕子就濕了。
「小姐,您喝口水。」碧雲放了手裡的帕子,倒了一杯溫水。
孫玉雪喝了小兩口,便搖頭不再喝,聽著孫玉敬與蘇謙說了一會話,蘇謙碧雲也不再動她的手,迷迷糊糊之中孫玉雪又閉上了眼睛。
雨勢漸小,沒有那麼大了,東方漸漸泛白,一行人趕到城門口的時候,城門正好打開。
進了城,匆匆朝孫府疾奔而去。
「快去請太醫。」進大門的時候,孫玉敬掀開了車簾吩咐守在門口的等候的管家。
「老爺和夫人昨天旁晚在二小姐回來後,就請了太醫回來。」二管家躬身回道。
「那趕快去把太醫請去大小姐的雪苑。」孫玉敬吩咐了一聲,又讓車伕直接把馬車往二門趕。
「你快去把大小姐與三少爺回來的消息去稟告老爺與夫人,你快去把太醫請去雪苑……」管家吩咐人做事。
到了二門,孫玉敬抱著燒得迷糊的孫玉雪下了馬車就往雪苑奔,蘇謙與碧月、碧雲三個隨後跟著往裡走。
「老爺,夫人,大小姐,三少爺回來了。」
孫老爺孫正彥與其夫人蔣氏擔心兒子與女兒幾乎是一夜沒有睡,天亮的時候剛瞇了下眼,聽得僕婦稟告,兩人就立馬起了身,往孫玉雪的雪苑而去。
孫正彥與蔣氏在緊跟著太醫的後腳趕到了雪苑,蔣氏看得床榻上蒼白的女兒,淚嘩嘩地往下掉,「我可憐的兒。」
往前走了兩步,又恐怕打擾了太醫診脈,只好頓住了腳步頓住,扭頭看向孫玉敬問道,「怎的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讓玉雪無端端的遭了如此的痛。」
「馬都是精挑出來的,腳力好,性子純良,怎的會突然發了狂?」孫正彥看了眼孫玉雪,臉色閃著不悅,看向蘇謙與孫玉敬問道。
「是不正常,父親您放心,孩兒吩咐了人仔細查看馬匹。」孫玉敬回道。
「嗯,你們兩個累了一個晚上了,玉敬與謙兒先回房去歇著,謙兒,你就在這邊歇一日,我回頭吩咐人給國公府送信。」蔣氏見孫玉敬與蘇謙兩人一身濕漉漉的,眼睛布了紅絲,就忙讓兩人回房。
身上濕答答的,黏糊得很,兩人卻是很擔心孫玉雪,執拗要等太醫診治了過後才回房。
蔣氏只好讓丫頭打了水來,讓兩人去了外室,簡單地梳洗了一番。
聞得消息的孫玉琦,與老大孫玉宏及其妻子肖氏夫妻,以及老二孫玉卓及其妻子白氏都匆匆趕了過來。
一屋子的人都緊張地看著床上的孫玉雪以及給孫玉雪診脈的太醫。
「太醫,小女怎樣?要不要緊?傷得嚴重嗎?」太醫一放下孫玉雪的手腕,蔣氏就迫不及待地問道。
「孫老爺,孫夫人。」太醫微微頷首,「令嬡身上有些皮肉傷,淋了雨,受涼邪氣入體引發風寒,導致發熱,還有身上的傷得小心清洗處理,這是外敷的藥。」
太醫說著從一旁的藥箱裡拿了幾瓶藥出來,蔣氏忙讓身邊的婆子接了。
「還有令嬡似是傷到了腰,從脈象看來,傷得不輕,到底傷到了哪只怕是要摸骨才能確定,孫老爺孫夫人還是請個女大夫過來瞧一瞧。」
男女有別,就算他是大夫也不隨便摸一個未出閣姑娘的腰。
「有勞。」孫正彥抱了抱拳,扭頭看向孫玉宏說道,「你拿了我的名帖進宮一趟,請宮裡的女醫過來給玉雪瞧瞧。」
宮裡有專門給各位娘娘看病的女醫,這腰上不可大意,了不得是一輩子的事。
「是,父親,我這就去。」孫玉宏臉色凝重地點頭,轉身就忙往外走。
太醫開了藥方,蔣氏就接了遞給了身邊的丫頭,讓她照著方子,去府裡的庫房去取藥煎。
太醫拎了藥箱出了房。
「你們兩個快去洗洗歇會。」孫正彥看向蘇謙與孫玉敬說道,「馬發狂的源由有我和老二,你們先回房,累了一晚了。」
「是。」蘇謙與孫玉敬點頭,退出了房。
孫正彥與蔣氏說了一聲,帶了孫玉卓走了出去。
碧月與碧雲兩人也是一身的傷,蔣氏便讓她們兩人回房,然後吩咐著自己的丫頭婆子與雪苑其餘的人打熱水給孫玉雪梳洗,剛孫玉敬是直接抱著她放在了床上,蓋了被子就讓太醫給診治了。
衣服是濕的還被勾得破破爛爛了,有些地方還與身上的血肉粘結到了一起來。
給她換衣服的時候,昏迷的孫玉雪痛得眉頭直抽。
蔣氏看得孫玉雪身上的傷,心痛得直抹淚。
幾個婆子小心翼翼地抱著孫玉雪往旁邊的耳房走去,進了耳房動作輕柔地把孫玉雪往浴桶中放去。
身子剛觸及水,孫玉雪就痛得尖叫了一聲,倏地睜開了眼睛。
「我的兒,你忍一忍,這身上得洗乾淨,咬咬牙就過去了,等洗乾淨了敷上藥就好了。」蔣氏熱淚盈眶地與孫玉雪說道。
「母親。」孫玉雪痛得掉淚。
「我知道,你忍一忍,等會就好了。」蔣氏道。
「嗯。」孫玉雪也是知道自己這一身的髒,點頭。
幾個丫頭圍著,動作輕柔地給孫玉雪洗。
縱是丫頭動作放柔,一個個小心翼翼,孫玉雪還是痛得慘叫,呲牙裂嘴,額頭冷汗如豆,全身哆嗦。
尤其是清洗手的時候,痛暈了幾次。
幾個丫頭也是忙了一身的汗,一旁的蔣氏看得揪心。
等在臥房裡的孫玉琦與兩個嫂子在外面聽得孫玉雪的慘叫聲,三人臉都白了。
忙乎了好一陣子,眾人才把孫玉雪洗乾淨了,換上了乾淨舒爽的衣服。
孫玉雪的臉色才稍微緩和了些。
幾個婆子又把孫玉雪抱回臥房,把她放在了重新鋪了乾淨被褥的床上。
等孫玉雪喝了晾好的湯藥,蔣氏然後才讓丫頭拿了外敷的藥過來,親自給孫玉雪塗藥。
藥是好藥,塗上去是清涼很是舒服,給手指頭敷的時候,孫玉雪還是痛得直抽。
「姐姐,都怪我不好,我應該拉你和瑤瑤一起坐一輛馬車的。」孫玉琦站在一旁直掉眼淚,後悔不已。
「二妹妹不用如此自責,誰都不會想到會發生這樣的意外。」肖氏輕聲勸慰著孫玉琦說道。
「是啊,二妹妹,你先別哭了。」白氏也附和,不過她才進門一年,比肖氏要拘謹些。
「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讓姐姐一個人坐馬車的,應該拉著你上瑤瑤的馬車的。」孫玉琦淚水刷刷地掉。
「怎麼能怪你。」孫玉雪看向孫玉琦虛弱地說道。
「姐姐。」孫玉琦哭得更大聲,見得孫玉雪一身的傷,孫玉琦想著當時,若是她與蘇瑤兩人堅持陪她一起上了那輛馬車,那眼下躺在床上的就不會只是姐姐一個人了!
孫玉琦心裡又是內疚又是害怕。
「好啦,誰也想不到會出這樣的意外。」蔣氏扭頭把藥遞給了一旁的丫頭,抬頭看向孫玉琦安慰了一聲。
兩個女兒都是她親生的,雖說平日是更疼愛大女兒一些,可手心手背都是肉。
恰時,孫玉宏請的女醫到了。
蔣氏忙起身,讓女醫給孫玉雪診治。
女醫細細地在孫玉雪的腰上摸了一圈,然後又仔細問了孫玉雪不少的問題,最後又給她把了脈才作罷。
「怎樣?小女腰上的傷,嚴重嗎?」蔣氏看著女醫很緊張地問道。
孫玉琦與肖氏、白氏也一臉的緊張。
「孫小姐的骶骨傷了,應當是在摔出馬車滾落山坡的時候撞到了石頭或是別的硬物傷的。」女醫回道。
「很嚴重嗎?」蔣氏很是緊張。
「也不是很嚴重,好好養上幾個月就好了,等好了後,也不要劇烈動,也不要讓她提重物,以防傷復發。」雖是千金小姐不會做什麼重活,可醫女還是提點說道。
「嗯。」蔣氏掃了一眼屋裡的人,丫頭與婆子立即很有眼色地不動聲色地退了出去。
「會不會有什麼後患?」蔣氏這才小心問道。蔣氏不懂醫,可明白這腰傷了可大可小。
醫女斟酌了一番,回道,「倒是沒有什麼,可能將來生孩子的時候會有些困難。」
「有勞醫女。」蔣氏鬆了一口氣,這生孩子對於女人來說本就是一隻腳踏進棺材裡,這倒也不是什麼大事。
「夫人客氣。」醫女微微頷首,走到一旁提筆開藥方的時候,抬頭跟蔣氏要了前面太醫開的方子,看了看,考慮了一番,給孫玉雪開了調養腰傷的方子。
蔣氏忙喚了婆子進來送醫女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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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正彥與孫玉卓兩人坐在外院的小偏廳裡,盤問馬為何會發狂的原因。
昨日護送的侍衛頭領帶了那兩個檢查馬匹的人躬身地站著兩人的面前。
「小的仔細檢查了馬鞍、馬掌等地方小的兩人都仔細查了,並沒有什麼異樣。」兩人中個子稍高點的一人回道。
若對馬做手腳,馬鞍馬掌等地方最是容易。
「昨日在黃家莊子上馬吃的草料都是小的等檢查過的,與分派給別家的馬都一樣的。」侍衛首領也說道。保護兩位小姐的安全很重要,於是出門在外,自然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半點都馬虎不得。
沒有問題?難道真的是意外?孫正彥沉吟了一下,「車伕呢?叫他來,去叫他過來。」
安排給兩個女兒當車伕的人,經驗很老道,所以若是有什麼問題,這查不出來,當時他應該可以察覺到。
「車伕,他死了。」侍衛首領低頭回道。
山坡上是佈滿了荊條與灌木,山谷卻是有很多的石頭,那兩匹馬就是撞到了石頭撞死的。
在馬車與死馬的不遠處,他們找到了摔得血肉模糊的車伕屍體。
「等會你去賬房支一百兩銀子給他的家人。」孫正彥吩咐侍衛頭領。
「是。」侍衛頭領恭敬地應了。
「都仔細查了,真的沒有沒有異物?」孫玉卓不死心地問道。
「老爺,二少爺,小的一寸寸地檢查了好幾遍。」兩人異口同聲,認真地回道。
「你們都下去吧。」孫正彥揮手。
三人躬身告退。
「好端端的怎麼會發狂,太突然了。」孫玉卓說道,「父親,不如,我帶人再去檢查一遍,順便把馬拖回來?」
孫正彥想了下,點頭,「嗯,你帶幾個人去一趟,馬倒是不用拖了回來了,費事,你再好好查一查事發的地方有什麼蛛絲馬跡沒,還有也去黃家的莊子看看,看是不是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玉雪是回來的路上出的事,馬在黃家的莊子上待了那麼久,而且馬車在莊子上還出了問題,所以最容易下手的地方就是莊子上,為表清白,黃家自不會有什麼想法會全力配合你的。」
這馬沒有問題,草料沒有問題,那會不會是有人在路上埋伏暗算呢?可或許是能查到一點蛛絲馬跡呢!
然孫正彥心裡也明白,就算是有什麼,下了一晚上的暴雨,也查不出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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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寧輾轉了一個晚上都沒怎麼睡,孫媽媽與玉簪知道她沒有睡好,起來後吩咐了院子裡的丫頭放輕了手腳,生怕吵醒了清寧。
清寧醒來的時候已是辰時末。
「小姐,您醒啦?」聽得響動,茶梅與忍冬推開門走了進來。
「嗯,什麼時候了?」清寧坐了起來。
「辰時末了。」茶梅回了一聲,叫了外面的小丫頭打水進來。
「這麼晚了,怎麼不叫醒我。」清寧看了眼窗外,昨晚淅瀝的大雨已經轉為煙雨濛濛的細雨。
「孫媽媽說你昨晚上睡得不沉,快天亮了才睡得沉,於是特意讓奴婢們不要吵醒您。」茶梅拿了清寧衣服,伺候清寧穿上一邊說道,「早早的夫人過來看過您一次,聽說你睡得晚也沒進裡屋,擔心您昨日是受了驚,還擔心小姐您錯過了練武的時間,還特意打發人去跟許師傅講了,許師傅說,小姐精神不好就歇一天。」
「嗯。」清寧輕應了一聲。
何止是睡得不沉,她幾乎是徹夜未眠!
洗漱了,那邊的早飯也擺好了。
吃了早飯,就帶了茶梅與忍冬去了李芸娘的院子。
「好些了嗎?怎的不多睡會?」李芸娘看清寧的臉色有些不好,說道,「瞧你的眼睛都帶了一圈青色。」
「睡不著了。」清寧笑著回道。
「這昨天遭了那麼大的罪,你多睡會,要不要今天再請個大夫來瞧瞧?」李芸娘不放心地道,「有什麼想吃的沒?我讓廚房給你買。」
清寧乖巧地笑著回道,「不用了,我真的沒事,母親您不用擔心,吃的現在也好……。」
李芸娘寵溺地笑著,道,「好,那就依你……。」
兩人正說著,秋秀從外面走了進來,說道,「夫人小姐,老夫人打發了林媽媽過來探望小姐。」
老夫人打發了林媽媽過來探望自己?清寧想了下,隨即瞭然,昨日沈清韻在場,想必昨日沈清韻回去,侯府就知道了。
李芸娘說道,「讓她進來吧。」
雖是和離,女兒還是侯府的大小姐。
「奴婢見過夫人,見過大小姐。」林媽媽走了進來,給兩人行禮。
「快起來。」李芸娘微抬了下手,吩咐秋佩說道,「你快搬個凳子過來。」
秋佩忙搬了個小杌子放在了林媽媽旁。
「夫人厚愛,奴婢怎能受得起。」林媽媽畢恭畢敬地站著,沒有落座。
「有什麼事情使個小丫頭過來吱一聲就是了,哪用得著你親自跑一趟。」李芸娘也不勉強她,溫婉地說道。
「昨日四小姐回來說了莊子上的事,老夫人聽得大小姐差點墜馬,嚇得膽顫,若不是昨晚大晚上的下雨,老夫人定是親自過來看大小姐了,老夫人擔心得是一晚上都沒有睡好,所以奴婢才厚著臉皮討了這個差事,替老夫人過來看看大小姐。」林媽媽帶著笑容,說道。
「讓老夫人擔心了。」李芸娘笑著說道。
「這是老夫人讓奴婢帶來給大小姐補身子的。」林媽媽揮手讓身後跟著的兩個小丫頭把錦盒都呈了上來。
「讓老夫人破費了。」李芸娘臉上的笑容沒有因為老夫人對清寧的關愛而有一絲的變化。
「夫人言重了。」林媽媽恭敬地笑著看向清寧說道,「大小姐,老夫人說了,等您休養好了,就多回侯府住些日子,侯府是您的家。」
母親要盡孝,但那邊的長輩也一樣要盡孝。
「你回去跟祖母說,我會的。」清寧淡聲回了一句。
「大小姐,老夫人說,大小姐此番遭劫幸得有齊國公府的世子及時出手相救,不然後果不堪設想,於此,老夫人說,蘇世子是侯府的大恩人,老夫人要奴婢問一句大小姐您什麼時候有空回侯府一趟,好準備厚禮親自登門謝過蘇世子。」林媽媽說道。
呵,這才是重點!這次目的!清寧心裡哼了一聲。
「老夫人說的是,是該好好感謝世子的救命之恩,不過這份厚禮應是由我來出,就不用老夫人費心了。」李芸娘自也明白了老夫人的打算,於是臉上的笑容也冷了幾分。
「夫人,您的是您的,老夫人這邊是代表侯府的,大小姐是侯府的嫡長大小姐,侯府自應當重謝蘇世子。」林媽媽忙說道。自這件事哪能如她說的這般,老夫人不用費心!老夫人是想來一個英雄救美,以身相許,搭上國公府!
清寧看著林媽媽微微地笑,話卻是說得很直接,「媽媽你回去與祖母說,她莫不是忘了皇上下過聖旨,我的親事得由我自己做主,這世子的恩情,自然是要答謝的,但是祖母她也別想揪著這件事,想掌控我的婚事。」
清寧目光冷冷地看向林媽媽,繼續說道,「或是是想揪著這次的事情來搭上國公府,救命之恩,也不要非得如宜安郡主和沈清雨一般以身相許的。」
想借題發揮,藉著她的婚事,想搭上國公府!
真是,有了沈清雨這個例子在前,只怕是國公府裡的國公爺、國公夫人、老夫人不同意,老夫人也能把自己送到國公府去當妾。
想讓自己成為老夫人她賣孫女求榮的物品。
休想!
就算是蘇斐有心,自己有意,也不能讓他們污了蘇斐與自己之間的情誼。
臉上是帶著微笑,一雙眸子卻是冷冽如寒霜,林媽媽不由得心裡有些害怕,臉色有些僵,小心地陪著笑說道,「大小姐您誤會老夫人了,老夫人只是想感謝世子救了您而已,絕沒有這樣的意思。」
「是嗎?沒有那是最好。」清寧目光清冷,「我的恩人,我自會去謝的,祖母年紀大了,也該好好享享清福了,我的事情就不用祖母操心了。」
清寧看了眼桌上的錦盒,「昨日四妹妹嚇得不輕,這些還是帶回去給四妹妹補身子好了。」
李芸娘端了茶,「梅媽媽你送送林媽媽。」
一旁的梅媽媽立即笑盈盈地吆喝了小丫頭提了禮盒,請林媽媽往外走,「老姐姐,你這邊請。」
「你做得好,這蘇世子確實是難得的翩翩佳公子。」李芸娘看向清寧說道,「他是很優秀,娘也很喜歡他,可是國公府水太深,他上頭有祖母,還有一個繼母,國公府的老夫人暫且不論,單就看這個國公夫人孫氏,這麼多年來,哪一個不是誇她賢良淑德,大方有理,治家有方,是國公爺的賢內助,單看她這份能耐,就可以看出來孫氏是個厲害的,更何況世子不是她親生的,她自己還有一個親生的兒子。」
國公府單看表面是一團和樂,可內了究竟是怎樣呢?
他們這些外人不得知。
她希望女兒找家世簡單一點的人,條件差一點點也沒有關係,只要人好,家庭和睦,日子總是會過好的,何況自己手裡有這麼的家產,都是女兒的,何愁日子會不好呢?
清寧微微點了點頭。
是啊,那個孫氏哪是個不厲害的?
想到蘇斐差點就如前一世一般遭了孫氏的手,清寧就心裡微微的發酸。
說了會話,李芸娘讓清寧回房休息。
「外面有什麼傳言沒?」回了房間,清寧問茶梅與玉簪。
「有的,外面在傳昨日世子英雄救美,救了小姐呢,不過議論得最多的是孫大小姐昨天馬車出了事,馬車翻下了山坡,找了一晚上,今早才回城,聽說傷得不輕,太醫診了脈,後來孫家大少爺又進宮請了女醫,據說是傷到了腰,大家都在可憐孫大小姐。」玉簪立馬回道。
清寧淡淡地笑。
美人出事,果然大家都比較關心。
看來自己與蘇斐的事情倒沒有孫玉雪出事那麼吸引人了!
孫玉雪沒有送命,清寧倒是沒有意外,畢竟孫家有那麼多的護衛,還有孫玉敬與蘇謙兩人在。
幸得是有孫玉敬這個親哥哥在,要是只有蘇謙在,還不知道會傳成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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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侯府,老夫人看得林媽媽重新提了回來的錦盒,聽了林媽媽的話,氣得把手裡的茶杯丟了出去,摔了個粉碎。
「這個孽障,瞧她說的什麼話?我要操縱她的親事?真是不知道分寸,我這不是為了她好?她退過親,這蘇世子還看不上,難道她還想進宮當娘娘,想找個皇子當王妃不成?簡直是異想天開。」老夫人氣得臉色鐵青,「她在眾目睽睽之下,與蘇世子有了肌膚之親,她不就是世子的人了?她還想怎樣?我一心為她著想,她倒是好,反過來把我的好心當成了驢肝肺,真是氣死我了,這丫頭怎的如今如此頑劣不堪了?她若是個好的,就該回來求了我,讓我給她做主,跟國公府把她與世子的是事定了下來。她自己不想就罷了,我一番好意,她如此大逆不道,忤逆不孝,這個忤逆不孝的東西。」
老夫人拍著桌子大罵。
想著孫女手裡的聖旨,更是氣得暴跳,「這個不知好歹的東西,大逆不道。」
「老夫人,您息怒,大小姐還小呢,好好勸,慢慢地教,會好的。」林媽媽低聲勸道。
「還小?翻過年她就十五了,就及笄了。」老夫人怒目圓瞪,「現在把親事定下來,開始準備嫁妝,到了明年等她及了笄,出嫁正好。」
「祖母,您息怒。」沈清雨端了茶進來,「祖母,您想啊,姐姐與宋哥哥一起長大,又是跟宋哥哥退親沒有多久,想來她是不好受的。」
「哼。」老夫人哼了一聲。
沈清雨帶了一抹笑,繼續說道,「可能她是覺得自己退過親配不上蘇世子的,可大姐姐又是個驕傲的,自是不願委身屈居人下的,而且國公府是什麼樣的人家,這世子夫人自是要求門當戶對,出身顯貴。」
老夫人眉頭皺得更緊,「那又是如何?我沈家雖是不如國公府顯赫,可也也是堂堂的侯爵。」
高門嫁女低門娶媳!
更何況蘇世子他與清寧那丫頭有了肌膚之親,眾目睽睽之下難道還不想負責?
「祖母一心為大姐姐著想打算,大姐姐實在是不該拂了您的好意。」沈清雨小聲說道。
嘴邊帶了幾分笑容。
蘇世子那樣的人,國公府那樣的府邸,沈清寧還不是會黏上去的,她昨日聽了沈清韻帶回來的消息是嫉妒得要死。
國公府會看上她一個退過親的人?會願意與侯府結親?她不是看不上宋哥哥,不願意屈居在宜安郡主之下,不願意給宋哥哥做妾的嗎?她倒要看看沈清寧想要巴上國公府會有什麼樣的下場!算是她還識相,有自知自明,知道國公府是她高攀不上的。
祖母越是厭惡她越好,然後把她從侯府趕出去了才好,這樣自己就會是侯府身份尊貴的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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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午,煙雨朦朧中的京城像是一副煙雨渺渺水墨畫,孫玉卓去了事發的地點親自帶人查了,又親自下了山坡查探了死了馬匹,卻如那兩個侍衛說的一樣,一點異樣都沒有,又去了黃家的莊子上,也是一無所獲,孫玉卓只好帶了人回府。
孫正彥、孫玉宏,剛補覺起來的蘇謙與孫玉敬聽了孫玉卓帶回來的結果,有些失望。
「想來真的是意外,不是有人蓄意要暗害玉雪的。」孫玉卓說道。
「會不會與昨日馬場那場意外有關係?」孫玉卓突然出聲問道。
於是又是去請了昨日那侍衛頭領來,詳細地問了一番,問昨日是不是有什麼人接近過馬車。
那侍衛頭領仔細回想了,搖頭,「沒有,小的特意派了人看守著馬車,小的自己也一直都注意著馬車,並無什麼人接近過。」
「下去吧。」孫玉宏揮手。
「只能如此了,剛黃家下了帖子過來,說明日黃夫人、黃大公子、黃小姐會過來拜訪。」孫正彥對三個兒子說道,「昨晚黃家幫了大忙,我們該好好感謝他們。」
孫玉宏兄弟三人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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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氏帶了蘇瑤在午後一起到了國公府探望孫玉雪,看她臉色蒼白,睡得正沉,就輕手輕腳地出了內室。
蘇瑤與孫玉琦一般,內疚不已,兩人眼淚汪汪地各自自責了一番。
孫氏與蔣氏問了孫玉雪的傷勢,好生安慰了蔣氏一番,「嫂子,你別太擔心了,可得顧著些你自個的身體,玉雪雖是傷得不輕,不過也大都是些皮外傷,養養就好了,這腰上的傷,也不嚴重,你得看開些,這孩子,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承你吉言,誰能想到這好端端的怎麼就遭了這樣的罪。」蔣氏抹淚。
蔣氏擦拭了下眼角,孫氏又勸慰了一番,留下禮這才帶了蘇瑤與蘇謙告辭回國公府。
回了國公府,蘇謙徑直往蘇斐住的院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