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古代廝殺都是冷兵器,造成的傷勢很多都是傷口很大的開放性創傷,失血很快,要麼身體好一點能捱到軍醫急救被抬回來,要麼就因失血過多而成了一具屍體。而暫時撿回性命的傷員們,如果傷口處理不妥善就會引起炎症。而炎症也很容易引致身體機能虛弱,救治不好就會死亡。
李慕書很苦惱,自己學的是西醫。這古代既沒有消炎藥沒有消毒藥水沒有針筒沒有手術刀沒有抽血工具沒有羊腸針線,他要怎麼救治?而中醫裡處理外傷就是針灸加敷草藥,就算他對中醫有點基礎了也會點針灸,可他不會抓藥不會煎藥更不會製藥啊。而且他對草藥也不熟,怎麼辦?李慕書抓了抓蓬亂的頭髮直想撓牆,這裡應該會安排了人專門抓藥的吧?
一邊走一邊糾結著的李慕書終於走到了最後一個帳篷外。裡面整齊地躺了八個傷兵。一個身著深灰色面有須約五十歲的男人正蹲在一個傷員旁邊檢查他的傷口,另有一個身著深藍色年約三十歲左右的男人則蹲在另一個傷兵那裡檢查,還有一個年輕人跟著給傷員換藥……
李慕書仔細觀察著這些傷兵,冷兵器雖然是物理傷害,沒化學傷害那麼麻煩,但造成的傷口卻是大面積的。這些傷兵們都是失血過多,臉上灰白。
這裡衛生條件很差,看那繫在傷口處灰灰的布條,是紗布吧?不知有沒有換洗?看傷兵們身上的衣服,還佈滿了乾涸血跡,不知是他自己還是別人的血,還有臉上的灰塵……
李慕書覺得就算沒有消毒藥水但起碼也要把傷口洗乾淨啊,這樣的話,他們的傷口再發炎的機會就會減少很多。大家都是年輕人,身體素質算是最好的年紀,又不是什麼疑難雜症,恢復過來也比較容易的。
好吧,李慕書也覺得做到這點很困難,這裡人手嚴重缺乏。
周大人沒有出聲叫王大夫只站在帳篷外等著。王大夫此時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無暇顧及其他。他忙完一個又一個,針灸,調藥膏,開藥劑,指揮換藥……忙得不可開交。直到全部病號都看完了,他才收拾好藥箱站起來,一抬頭就看到了周大人。
“周大人。”王大夫拱拱手打了招呼後,也順帶地打量了一下李慕書他們。
“王大夫。這五人是安排給你照顧傷員的。”周大人指了指那五個人,然後又指著李慕書說:“這個略懂醫術,你安排一下。”
“太好了,謝謝周大人。”
“不用客氣,你忙,我先回去了。”
“周大人慢走。”王大夫又拱拱手,目送周大人走遠,這才重新打量李慕書他們。
“王大夫,我去3號帳篷看看。”那個身著深藍色的男人提著藥箱出來跟王良說。
“何大夫,這5人是過來照顧傷員的,你先把他們安置下來再去吧。”王大夫說完就對著李慕書說:“你跟我來。”
“是。”李慕書應了一聲忙跟上已轉身快步向前走的王大夫。果然做醫生的都不會慢悠悠走路,救人如救火啊。李慕書又想起自己在醫院實習的日子了,那時候連睡覺都成了奢侈了。
王大夫帶著李慕書走進左邊最中間一個小賬蓬裡。甫一進帳篷就迎面撲來一股濃郁的藥味,只見帳篷裡堆了滿滿的處理過的草藥和正在製作的藥丸藥膏。
王大夫一進去就先走到木架子上那個銅盆裡洗手,抓了一把木架上放著的褐色粉末仔細地擦了又擦,洗乾淨後就坐在案前上下打量著李慕書,李慕書覺得此情景極像自己站在導師面前,手腳不由有些拘束。
“你多久沒洗澡了?”
“呃?一,一個月了。”李慕書沒想到王大夫一開口就問這問題,不由瞪大了眼睛。
“嘖嘖嘖,髒死了。你把泥塗在臉上是沒用的。叫什麼名字?幾歲了?”
李慕書大吃一驚,這王大夫眼睛好毒,他恭敬地回答:“我叫李慕書,虛歲十六了。”
“才十四歲?”王大夫揚眉也吃了一驚,他若有所思地打量著李慕書。”先不管你懂多少醫藥,現在馬上把自己洗乾淨了再過來。阿光。”
“是,王大夫。”一個眉清目秀的年輕人跑進來,身上帶著股草藥味。
“這個是李慕書,你先帶他去洗澡。嗯,就跟你住一個帳篷吧。”
“是。李慕書,你跟我來。”
“是,謝謝。王大夫,我先出去了。”李慕書朝王大夫行了個禮就跟著阿光出去了。
王大夫看著李慕書的背影沉思片刻,幾十年的人生閱歷不是蓋的,他一眼就看出了這個少年天生一副好相貌,而一身的溫文氣質也是粗衣蓋不住的。罷了,如果他真的幫得上忙,自己就盡力保住他吧。
阿光帶著李慕書到了他住的小帳篷放下東西,待他拿了乾淨衣物就到帳篷後面去。那裡建有一排簡陋的木房子,而最前面不遠處竟然有一條河。
阿光在木房子裡提出了兩個木桶,一個木桶給李慕書,他自己也提了一個,一起走到河水提水。這條河並不深,河水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阿光,這河裡有魚麼?”李慕書萬分渴望地看著阿光問。
“有是有,但魚都很小,很難捉。”
“你們捉過啊?這河不算淺了應該有大魚。”
“可能有吧,我們太忙了也沒顧及得上,而且我們也沒有捕魚工具。你看看,這河水也清,還真沒見到什麼大魚,都是些小魚小蝦的。”阿光指著清澈的小河解釋。
“噢,原來這樣啊。”李慕書向前湊,還真是一群群兩三寸長的小魚游來游去的。不過河床下有很多蜆,李慕書看到蜆,馬上想起豉椒炒蜆,蜆肉燘芋頭,絲瓜蜆肉湯……不由口水橫流。等安置下來一定要下河撈蜆,多美味的食物啊。自己除了在古寧小鎮裡吃過牛肉,這麼多天還真是半點腥葷都沒沾啊。
“呵呵,等有空了我們過來捉吧。魚就是再小也是肉啊。”阿光看著李慕書那嘴饞樣不由笑了起來。其實他自己也很想喝魚湯啊,只是捉不到而已。
“好,呵呵。”
“現在太陽升起來就不用煲熱水洗澡。”阿光脫了鞋捲起褲角下去打了一桶水給李慕書。李慕書忙接住提上來,又把他的水桶也傳給他。
“洗澡水是不用煮開了,不過得把紗巾煮開才能消毒。”
“呃?消毒?什麼意思?”阿光上岸一邊問一邊穿上鞋子。
“消毒就是把細菌消滅掉。”
“什麼是細菌?”
“呃?細菌,細菌就是病毒。唉,我也說不清了,但如果把包紮傷口的布巾用水煮開再用,那麼傷口不容易紅腫了。”
“哦。我們現在處理傷口都是先用草藥清洗後再敷藥。”阿光提起水桶笑嘻嘻地對李慕書說:“走吧,我們回去。”
“好。”李慕書也提起水桶跟上。
一口氣提起一桶水是不怎麼覺得重的,但是提著走了幾步後就不同了。李慕書只覺得水桶越來越重,腳步越來越難以移動了,真真吃不消。
走在前面的阿光無比輕鬆地提著水走,不時回頭給李慕書打氣。說起來阿光只比李慕書高了一點點而已,看起來也是瘦瘦的,沒想到他力氣那麼大。李慕書還磕磕撞撞地挪著水桶往回走時,他已經又提了一桶跟在他後面了。
來回提了兩次水,澡桶就盛滿了。阿光咧著嘴笑著對李慕書說:“慕書,你先洗澡,我再幫你弄個澡桶過來盛滿水。你看起來好久沒洗澡了,一次怕是洗不乾淨。噯,這裡放了皂角。”
李慕書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又是差愧又是感動:“阿光,謝謝你。”
“別客氣。”阿光擺擺手笑著走出去了。
李慕書也不推辭了,把衣服都脫了下來,然後爬進浴桶。那個浴桶不算很大,裡面還連著一個凳子一樣的平台,就算坐下來水也只是到脖子那裡,可以坐著洗澡呢。
四月中旬的中午,氣溫很適宜。河水被太陽曬過暖暖的,李慕書泡在水裡不由舒服地呼了一口氣,總算可以徹徹底底地洗個澡了。
一個月沒洗澡想起就可怕了,他的頭髮早已經是一個超級大鳥窩,又是泥又是沙的。想起王大夫叫他洗乾淨才去見他,忙拿起皂角在身上擦來擦去,也在頭上擦出一堆泡泡。
左右上下前後都狠狠地擦了一遍,那個水黑的呀,李慕書都不敢看了。光著身子爬了出來,剛蹲下身拔了浴桶的塞子,就聽到阿光在驚呼:“哇,慕書,你屁股好白好翹喔。”
李慕書嚇了一大跳,忙用手摀住小屁屁,回頭瞪了阿光一眼:“你怎麼不敲門就進來了?懂不懂禮貌呀你?我還在洗澡呢。快出去。”
“呵呵,我不是想起你沒有干布巾嗎,這不馬上就給你送來了。不然你全身濕淋淋的怎麼穿衣服?我放這裡了,嘿嘿。”阿光笑嘻嘻地又瞄了一眼李慕書的裸/體,真是白啊,只是腰椎和屁股上怎麼會有縱橫交錯的粉紅色傷痕呢?
“行,謝了啊,你快出去。”李慕書縮著身子蹲著,語氣有些急衝了。
“都是男人,怕什麼?”阿光還是慢悠悠地把布巾放下。
“……快出去。”這個國家允許夫夫,這裡是軍營,能不怕嗎?李慕書管不了那麼多了,大吼一聲就捂著前面站了起來快步衝向浴桶跳了下去。
“哈哈哈。”阿光見了不如大聲笑了起來,見李慕書真惱了才趕緊跑出去了。
待阿光出去後,李慕書快要泡到水裡的腦袋才又冒了出來。吁了一口氣,揉了些皂角出泡泡了,這才抹在臉上仔細清洗。剛才那桶水太髒了,他只隨便洗了一下也不敢潛下水去,怕一不小心嗆住。
洗完臉了,又拿了些皂角揉出泡泡抹在烏黑的頭髮上和身上再次揉搓清洗起來,直到快要把自己的皮膚都搓破了李慕書才站起來爬出浴桶。把阿光留在浴桶邊的那桶乾淨的水再次沖洗一遍,這才拿起布巾擦乾身體,又把頭髮包了起來。
好麼,大白天洗澡什麼都看得清清楚楚的,李慕書低著頭打量著自己的身體。搓掉了那些泥污後皮膚白白嫩嫩的,橫七豎八的紅痕是他剛才洗澡時大力揉搓留下的。以前在李府時他可不想看自己的身體,都是一坨坨的肥肉,有什麼好看的?可現在瘦下來後才發現他雙腿筆直,骨肉均勻。腰身早已現出來了,可能年輕也可能因為一直行軍,肚子瘦下來後只在肚皮上有了兩條橫痕,一條在胃部,一條在肚臍上方,而肚皮卻沒鬆弛下來。大幸啊!不然瘦那麼多,還真怕掛著一個大皮袋呢。李慕書對自己這身材很滿意,他相信再過些時日,那兩條紋肯定也會不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