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李慕書是被何中何大夫拖回軍營的。他本來還想著繼續向前搜索,一定還有士兵活著的,如果真放下不理了,那他們肯定會因為失血過多或天氣寒冷或飢餓而慢慢死去。那可都是十幾二十歲的青少年啊,花朵般的年紀,還沒來得及綻放啊。(男人三十一支花)
回到軍營,李慕書匆匆洗了手坐下稍作休息,他不敢洗臉,接到軍令後他們就趕過來了,那個易容的小藥丸還在王大夫的小帳篷裡呢。完全鬆懈下來了李慕書才感到又餓又累,今天他只吃了一頓午飯,然後就跟著大家上戰場搶救了。而且因為要搜索生還者,他的腰一直是彎著貓著的,此時直起身,腰好像要斷了。
吃了晚飯,噢,應該是吃宵夜了,李慕書跟何大夫他們趕去大帳篷,那裡躺滿了他們搶救回來的傷兵們。他的藥箱已經補給滿了,李慕書想起了第一個躺著擔架回來的小傷兵,那麼大的傷口不知有沒有受到感染?能不能捱得下去?李慕書放心不下,他得去檢查。
待李慕書找到小傷兵時,小孩早已痛昏了過去,畢竟古代還沒有止痛藥麻醉針的,不痛才怪!李慕書蹲下來伸出手摸摸小孩的額頭,汗漬漬的冰涼一片,幸好沒發燒。三根並排的手指輕壓一下傷口,仍是濕漉漉的,算來這些藥粉藥膏還是沒有有效地幫他止血,李慕書不由皺緊了眉頭。這小少年身體如此單薄李慕書還真怕他會捱不下去。不知為何,李慕書對這個小少年很有好感也想親近,他不希望他有事。
“何大夫,這裡能否提供針線和烈酒?”李慕書找到了正在幫傷兵治療的何大夫問。王大夫不在,他應該去幫長官療傷了。
“你要來作甚?”何大夫頭也不回地一邊動作一邊問。
“縫合傷口。”
“啊?縫……縫合傷口?用針線?”何大夫大吃一驚抬起頭望著李慕書。
“對。”李慕書很淡定地點頭。
“呃,那個,針線是有,但烈酒……”何大夫猶豫了,烈酒都是供應給將軍他們的。
“給他吧。”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李慕書他們同時轉頭望向來人,油燈下看得不清楚,臉白無須顯得很是年輕,氣質溫潤。
“謝先生。”何大夫忙站起來向年輕人行禮,李慕書見了也忙行了個禮。
“謝將軍吩咐,敵軍的衣服收集後都交給這位小軍醫處理,還說如果小軍醫有什麼要求都盡量滿足。”謝先生笑瞇瞇地說,一邊不著痕跡地打量著眼前這位又瘦又小又髒的小軍醫。
“是。這位是李慕書李大夫。”何大夫也看見了謝越雲剛才救了李慕書。
“李大夫,針線和烈酒我會讓人送來,現在你先去看看那些衣服怎麼處理吧?”
“是,謝先生。我還需要一些醋,有嗎?”
“伙房裡有,你要來做什麼?”
“這些衣服裡有很多細菌,呃,就是很髒。必須要用燒開的水加上醋煮了才能消毒,呃,就是煮乾淨。”李慕書說得口吃不已,他也不知自己這麼說人家懂不懂?
“呵呵,行。都按你說的安排吧。”
“謝謝。”李慕書又朝謝先生行了個禮,才匆匆走出帳篷去看衣服。哇!好大一堆啊!李慕書興奮得想跳一跳,看來紗布有著落了。他呵呵笑著回頭看著謝文生高興地說:“謝先生,這堆衣服要先洗,再煮,然後暴曬晾乾才能用。看來要明天早上才能煮了,先拿去洗乾淨吧。”
“行,來人,把這些衣服都拿去洗乾淨。”謝先生招來一士兵吩咐。
“那就謝謝謝先生。”李慕書說了三個謝字,差點沒把舌頭給咬了。
謝先生看著李慕書那黃黃黑黑花貓一樣的小臉抿嘴笑了,問他:“你要針線如何縫合傷口?”
“就像補衣服那樣唄。”
“……補衣服?”謝文生收起了他那張總是笑瞇瞇的臉,驚訝萬分。
“是呀!呵呵,如果有羊腸線就好了,但現在也沒辦法了。”
“羊腸線?怎麼弄?”謝先生挑起了左邊眉毛,一臉好奇。
“呃……我,我也不知道。”李慕書糾結了,怎麼弄他怎可能知道?不是醫院都配備了麼?
“呵呵,那我們回去縫合傷口吧。”謝先生看著李慕書那張糾結的小臉又笑了。
針線烈酒已送來。李慕書馬上把針線都泡在烈酒裡消毒,他又叫人送來一盆洗傷口的消毒草藥水。打開藥箱把針灸用具和王大夫配的止血消炎生肌的藥膏等都一一放好……
一切都準備好了,李慕書才開始洗手清毒。沒有手套,他只能用皂角和褐色粉末一次又一次地徹底地洗手。
從來沒有聽過更沒見過用針線縫合傷口,又因為謝先生說謝將軍下令全力配合李慕書的要求,何中,江青和方彥都好奇了,如果真能有效地止血防止感染,那麼傷兵們的生存率就能大大提高。於是他們都跑過來守在李慕書旁邊圍觀。
李慕書先在小傷兵內耳五個穴位下針止痛,才解開紗布。迎面撲來就是濃重的血腥味和草藥味,李慕書快手地在傷口周圍穴位下針止血,然後才用竹刀小心地刮去藥膏。
慢慢露出來的傷口猙獰,皮肉往外翻,血水因刮去膏藥而再次往外冒。小傷兵因痛疼也醒了,雖然想忍住不出聲,卻無法抵抗那痛楚,不由低聲呻吟。
李慕書盯著傷口很鎮定,手也很穩。這種小手術他做過無數次了,對他來說輕駕就孰。只是以前的病人是打了麻醉針的而現在卻是沒有任何止痛方法,而在內耳穴位下針也只能暫時緩一緩痛楚而已。
“何大夫,江大夫,麻煩你們幫我按住他的手腳,我怕他一會太痛掙扎會縫錯地方。”李慕書一邊把一塊小木頭塞在小傷兵嘴裡一邊說,何大夫他們依言按住了小傷兵四肢。
李慕書再次洗手,然後有條不絮地拿起消了毒的針線開始像補丁一樣地把那個大窟窿縫起來,手穩心定足足縫了五十六針。只見傷口處血肉模糊,針線縱橫,望之生畏。
縫合傷口後李慕書再次取出大紗布沾上藥水敷在傷口處,一遍一遍地清洗,直到把血水都洗乾淨。這才撒下大麻藥粉,待藥粉把傷口線縫都堵上了,李慕書才抹上了藥膏。
“可以了,傷口不用包紮。”李慕書撤了針抬手抹了一把汗,這些人真是的,都不幫主刀抹汗!
大家都看呆了,沒想到還真的是補丁。更沒想到李慕書這麼小的年紀針線縫得那麼好,看那緊密細小整齊的針腳,真是和心靈手巧的繡娘有得一拼了。
“喂,你們怎麼啦?我們趕緊去看看其它傷員吧,那些被徒手抬回來的想必傷口裂開了,骨頭也移位了。”李慕書見大家還呆著不動忙催促道。至於拆線,還要過個五六天,看看傷口痊癒情況才能決定的。
謝文生看著被李慕書急救過的骨折傷員斷肢都夾著焦木枝或兵器等包紮起來,又好奇地問:“李大夫,你用這些………呃木枝夾住包紮是固定傷勢麼?”
“啊?”李慕書一聽有點發楞,看了看四周的傷兵們還真是只有他急救過的骨折士兵是用木枝固定包紮,其它的都只是用紗布。看著那些焦樹枝李慕書心裡一動,忙向向謝文生拱拱手:“是的,謝先生說對了。士兵們都是剛剛受傷的,如果我們能把骨頭接好,再用木板固定包紮,那麼斷掉的骨頭就不會長錯了位置,而且也便於骨頭縫合,加快傷勢痊癒,以後不會造成傷殘。謝先生,你看,我沒找到相應的木板,只好在戰場上撿來燒焦的樹枝和兵器代替,這還得麻煩先生你幫助砍一批木板,這麼長這麼寬就可以了。在戰場上士兵們容易骨折,最好能預備多一些才好。”
大家都認真地聽著李慕書講解,又走到傷兵那裡仔細觀察,還摸摸用焦木枝固定好包紮的斷肢,心裡不由恍然大悟,是呀,這樣的確能幫助骨頭痊癒啊,怎麼之前都沒人想到呢?
“行,我馬上去安排。你們先忙著吧。”謝先生看著面前這個小小的軍醫心裡很是佩服,難為這麼小就過來服兵役受苦。同時也非常好奇,如此知書識禮,年紀又輕,明顯讀過書。而且他看上去也不像是北方人,雖然臉上是又黃又黑,但手背的皮膚非常的白晰細膩,手指修長無繭,這樣的人應該生於富貴之家,怎麼來戰場了?
李慕書聽到謝文生準備木板很高興,他忙又向謝先生行了一個禮,反正禮多人不怪,然後背起藥箱和何大夫他們開始重新給急救下來的傷員處理傷口。
如果創傷面積又大又深需要縫合傷口,李慕書就又一次拿起針線,而何中江青方彥也會走到他旁邊觀摩。以後,他們也會拿起針線,不能只靠李慕書一個人動手的。
大帳篷外早已架起了一排排的藥罐,空氣中都是草藥的苦香味。大家一邊等著木板一邊快速地給傷兵們重新清洗傷口上藥包紮。
森林裡最不缺就是木頭,李慕書要求的木板很快就一堆堆地送進來了,李慕書拿起木板先給大家示範如何固定骨頭包折,大家都是知識分子很快就掌握了要訣。只是紗巾不夠了,李慕書就跑出去把敵軍衣服撕成一條條,反正只是用來固定又不是包紮傷口,先湊合著用吧,明天再換。
這麼一忙就忙了一通宵了,天色泛白了李慕書他們才停下來休息。洗了手李慕書和何中就跑去小帳篷滾在地上睡著了,洗臉洗澡什麼的都可以往後排,現在睡覺最重要。連王大夫沒回來他們也顧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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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鴉偷亂入:羊腸線原材料是肉製品產業的副產品,來源包括好幾種不同的動物,例如綿羊、肉牛、袋鼠、水牛、馬、騾或驢。絕大部分的羊腸線是用最外層的漿膜做成,而最早期的羊腸線,是採用出生7至8個月的綿羊和羊羔腸子,颳去脂肪及其他組織,取最裏層的黏膜,以鹼性溶液浸泡清洗,平整後以硫磺煙燻防蟲、防腐,有需要時染色;分開大小,根據用途扭成不同數量的股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