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魂之睚眥必抱 卷一 雛鷹展翅 第047章 毒與糖豆
章節字數:3673 更新時間:11-08-01 09:02
龍烈瞭然地點點頭,仍不放心:「但是,他們一定會嚴密保護古唐詩……」
面癱爹不發一言,摸摸他的頭,施展輕功向古唐詩所住的院落而去。
古唐詩的住處果然戒備森嚴,院子裡,巡邏的人來來往往,幾乎連一隻蚊子都飛不進去。
龍寒凜悄無聲息地落在一棵樹上,將手中的包袱遞給龍烈。
「在此處等。」
原來這便是面癱爹將他弄成「小青蛙」的原因,龍烈不得不點頭。
「爹爹,小心。」
龍寒凜頷首,如同一陣風,飄然遠去,空氣中只餘片片殘影。
龍烈忐忑不安地站在樹上,一動也不動,唯恐發出聲響,引起其餘人注意。太陽很烈,雖然龍烈並不覺得熱,但蟬蟲的叫聲傳入耳中,讓他的心一刻也不得安寧,雙眼更是一眨不眨地盯著面癱爹離開的方向。他的右手緊緊地捏著五十繡,不敢有半分大意。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感覺到空氣中輕微的由遠而近的波動,然後白影一閃,清香撲鼻,他已落入熟悉的懷抱之中。
他連忙摟緊面癱爹的脖子,面癱爹施展絕妙的輕功,閃身已在半里之外。
「追!」
身後傳來遙遠的低喝,龍寒凜如一縷青煙飛遠。直到奔出郊外藏馬的地方,龍寒凜才停下。
「爹爹,沒受傷吧?」龍烈連忙問。
龍寒凜搖了搖頭。
龍烈這才真正放下心來:「得手了嗎?」
龍寒凜微點頭:「快些離開。」語畢,面癱爹就將他抱上馬。面癱爹上馬時卻似乎有些力不從心。
龍烈臉色大變,上下掃視他:「爹爹,你是不是受傷了?」
「並無。」龍寒凜神情淡然,翻身上馬。
龍烈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按住他的脈搏。他雖然不懂醫術,但習武之人通常都可從脈搏中感覺到內力的流動。
他立即察覺到面癱爹的脈象有異,不由得又急又氣:「回城找大夫!」
面癱爹卻抱緊他,一夾馬腹,馬兒立即嘶鳴一聲,飛奔出去。
「停下,你停下!」龍烈心亂如麻,像發了狂似的拚命掙扎。面癱爹的雙臂卻如同一雙鐵臂,半分也不放鬆。
轟隆——
夏日陣雨侵襲,片刻就將兩人淋濕,烏雲滾滾的天空下瀰漫著一片灰濛濛的霧氣。
「放開我,放開我……」
「乖一些,有追兵。」
龍烈眼尖地看見不遠處有一個山洞。
「爹爹,你停下,我有辦法,快停下!」
片刻之後,龍烈躲在洞口的草叢後面,看見一隊人馬在雨霧中急馳而過,馬蹄聲漸行漸遠。
剛才他靈機一動,與面癱爹一起下馬,踩在草地上,沒有留下腳印。隨後,他讓面癱爹用他們的衣服包裹了兩塊大石頭綁在馬上,將馬趕走。追趕的人看到泥濘中較深的馬蹄印,一定不會想到他們竟然還沒有走。
他鬆了一口氣,回頭一看,面癱爹盤膝坐在地上,冷峻的臉蒙上一層黑氣,像是在烈日下暴曬過幾天一般。
他知道,是面癱爹中的毒發作了。但他卻毫無辦法,如果他的身體不是孩子的身體,他可以強行將面癱爹扛去城裡,但是,他只是一個六歲的孩子。沒有解藥,面癱爹會怎麼樣,他根本不敢去想。
「爹爹,現在返回城內應該不會有問題。」他跪坐在面癱爹身邊,連說話也不敢大聲。
「不可。」龍寒凜言簡意賅。
龍烈忍著怒氣道:「你留在這裡,我進城找大夫。」
這一次,龍寒凜沒有再開口,而是直接將他拉到身邊,按著他坐下,冷聲道:「烈兒,莫任性。」
龍寒凜沒有聽到回答,卻聽見低低的嗚咽聲,驚訝地側首,只看到孩子的後腦勺,這個孩子竟然……
「那你說,到底怎樣才能救你!我,我不想讓你死!」龍烈噌地站起低吼,眼中波光閃閃。
龍寒凜默然,片刻後,淡然道:「是本座大意。本座已服過解毒丸暫壓毒性,此毒雖烈,但兩天之內不會有事。本座內力深厚,調息之後便帶你離開。」
龍烈驚恐地瞪著他,一滴淚珠從眼角滑落。那兩天之後呢?
龍寒凜默默看他半晌,勾了勾唇,竟像是心情大好,隨後用大掌抹掉他的眼淚。「傻。」
龍烈小手使勁一揮,將面癱爹的手拍開。面癱爹垂下眼簾,不再看他,兀自運功調息。龍烈緊張地站在一邊,一動也不敢動,唯恐打擾到他。
「噗——」龍寒凜突然吐出一口鮮血,倒在地上,昏迷過去。
整個世界彷彿在這一瞬間突然變成了黑白色。
「爹爹——」龍烈尖叫一聲撲過去,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洞外,雨仍然在嘩啦嘩啦下個不停,掩蓋了天地之間其他的一切聲響。龍烈只覺得好安靜,連自己的呼吸聲也聽不見,天地之大,彷彿只剩下他一個人獨立。看著面癱爹一動也不動的身影,心底的恐慌幾乎能將他吞噬。
對了,運功逼毒!
他的內力雖然遠比不上面癱爹,但廖總勝於無!他艱難地將面癱爹扶起,雙手掌心貼在他背後,將自己的內力緩緩注入面癱爹體內。然而,直到他的最後一絲內力流乾,面癱爹仍然沒有任何反應。若非尚能感覺到他的鼻息,龍烈幾乎真的會以為面癱爹已斷氣。
「爹爹,你不能死,絕對不能死。我只有你而已,你不可以不管我的……」他抱著面癱爹的頭,呢喃不休,直到哭得筋疲力盡,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龍烈猛然驚醒,赫然發現面癱爹的身體已經越來越涼。
「不可以,不可以變涼……」他從面癱爹的白靴上拔出一把匕首,毫不猶豫地劃破自己的左掌。如果爹爹變冷,就用自己的血讓他變熱!溫熱的鮮血一滴滴地流入面癱爹的口中,直到他的大腦變得沉重,視線變得模糊。當龍烈看見面癱爹的頭動了動,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爹爹?」他喚了一聲,嗓音虛弱得如同大病一場。
龍寒凜蹙起英眉。他聞到了鮮血的味道,他記得很清楚,與古唐詩動手時,並未受任何外傷——
「烈兒!」
他猛然坐起身,視線飛快地搜索周圍。
「爹爹……」龍烈見他真的醒來,在驚喜和疲憊的雙重衝擊之下,只來得及無力一笑,便倒在地上,失去意識。最後一剎那,他聽見面癱爹一聲焦急的呼喚。迷迷糊糊之中,他恍然想起不久以前,龍冷然為龍寒凜擋住暗器的那一幕。雖然不知那一次龍冷然是真心還是假意,但他隱隱約約似乎有些明白了:或許,有的時候,一個人確實有可能為了另外一個人不顧自身性命……
不知過了多久,龍烈才悠悠醒來,身後是熟悉的氣息,抬頭一看,發現自己果然躺在面癱爹懷裡。
面癱爹醒著,雙眸波瀾不驚地注視著洞外,臉上的黑氣不知何時已褪下不少。
「好了?」他冷冰冰地道。
「嗯。」
「真的?」
「嗯。」
龍烈鬆了一口氣,心中卻還窩著一把火,不想理會面癱爹,正要坐起,卻不經意撞上面癱爹沉靜的目光。
他倔強地扭過頭,從面癱爹懷裡走開,手上微微有些痛,低頭一看,受傷的手已經塗了金瘡藥被細心地包紮好,那片白紗正是面癱爹常穿的布料。
不知離進入山洞已過了多久,他的肚子有些餓。但他現在當然不會提起這個話題,悶不吭聲地走到對面的洞壁靠坐,垂著小腦袋,眼眶有些發熱,鼻腔裡一陣酸意。幸好面癱爹沒事,不然的話,他也不知道自己會怎樣……
他知道面癱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但就是不肯抬頭。
「烈兒。」
「……」
「為何割血?若非烈兒受傷,本座定會罰你。」
「我也很想罰你!」龍烈氣極,抬起頭口不擇言地怒吼一句。
龍寒凜靜默無語,良久才又淡聲道:「可覺得餓?」
「餓死也不用你管!」
「過來。」
「……」
「你若不願過來,本座過去便是。」
「你!」龍烈猛地抬起頭來,氣鼓鼓地瞪著他,咬唇走到他面前。
龍寒凜神色不變,兀自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但那雙黑瞳卻始終亮得讓龍烈心慌。
龍烈被面癱爹微用力一拽,便落入他懷中。口中被塞入一粒糖豆,與之前喝解暑茶時的味道一模一樣。然後,他未受傷的那只右手中被塞入一個不大不小的錦袋,裡面裝著半袋糖豆,圓溜溜的,大大小小,五顏六色。
龍烈心頭的酸澀莫名地被沖刷得無影無蹤,只有舌尖的甜膩在口腔裡打轉,像是要融化他的心一般。
「我還在生氣!」
「嗯。」面癱爹仍然是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
他嘟囔一句,從錦袋裡掏出最大的一顆糖豆,不甚溫柔地塞入面癱爹口中,故作凶狠地瞪著他。
面癱爹注視他片刻,唇角再次勾了勾。明明是一樣細小的弧度,龍烈就是覺得面癱爹此時的微笑要比之前的那次微笑迷人得多。
片刻之後,面癱爹用毫無起伏的嗓音吐出兩個字:「太甜。」
龍烈卻硬是覺得其中包含著嫌棄之意,鼓著腮幫在錦袋裡撥了半天之後,終於挑出一顆更大的,更加粗魯地塞入面癱爹口中,一邊昂著腦袋,板著小臉,亮晶晶的眼微瞇著,充滿幼稚的挑釁。
「還是覺得甜?」
面癱爹沉默半晌:「……不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