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第七世情劫
「滾!」
敖空躺在床上,沉著臉揮動衣袖,侍女送來的湯藥「嘩啦」一聲被掃落至地上。龍寒凜的一掌勁力十足,他的傷至少也需要半月才能痊癒。若非他及時護住心脈,他早已死在龍寒凜手裡。那個男人到底強到了何種地步?他絕對不能步上血落的後塵。
「營主息怒,營主息怒。」侍女惶恐地跪下,不敢多做停留,連忙撿起地上的碎片,快步離開。
雷鳴在門外稟告道:「報告營主,神機老人回來了。」
敖空眼神一變,緩緩坐起身來。
「來得正好,馬上帶他來見本營主。」
雷鳴領命而去,不一會兒帶著一位白鬚飄飄的老者出現。老者身材圓滾,一身灰白色道袍,鬚髮全白,年紀大約在六、七十歲,一雙老眼閃爍著狡詐而精明的光芒,彷彿無時無刻不在算計;面頰紅潤而飽滿,絲毫不像同齡老者那般皮膚乾癟,由此可見保養得極好,又或者是過得極為滋潤。
他正是神算子神機。
「敖營主,不過幾日不見,怎麼這般憔悴?」神機見到坐在床上、一臉蒼白之人,習慣性地一揮拂塵,大驚小怪地道。
敖空露出一個笑容,道:「前輩來得正好,晚輩正有事要向你請教。」
神機呵呵一笑,在雷鳴搬到床邊的椅子上坐下,溫和地一笑:「喔?老夫與敖營主有緣相識,何必見外?直說無妨。」
敖空冷靜地一笑,直視著他的雙眼:「前輩神機妙算,應該能算到晚輩的處境才是。」
「這個……呵呵……」神機捻了捻鬍鬚,不著痕跡地避開他的視線,「俗語雲,『天機不可洩露』,老夫雖然精通相術,卻也不能屢窺天機……」
敖空沒有耐心與他虛與委蛇,一擺手,叫道:「雷鳴。」
雷鳴立即奉上一隻不小的褐色木盒。
神機眼前一亮,接過木盒,感覺出份量不輕,笑容更大,爽快地道:「不知敖營主想知道什麼?」
敖空邪邪一笑,道:「龍氏父子的弱點。」
神機又捻了捻鬍鬚,奇道:「龍氏父子的傳聞,老夫也聽過不少,若說弱點,龍寒凜的弱點便是龍烈吧?而龍烈的弱點,自然也是龍寒凜。」
敖空笑容微冷:「前、輩。你這是在敷衍本營主嗎?」
神機掂了掂置於腿上的木盒,安撫一笑,道:「敖營主稍安勿躁。這龍寒凜與龍烈,老夫雖然久已聞名,卻未曾謀面,一切需得見過他們才知。」
「好!」敖空沉聲道,「既然如此,本營主就靜候前輩佳音。他們還在城內,相信以前輩的本事,不難找到他們。」
「自然,自然。敖營主就等老夫的好消息吧,兩天後見。」神機說完,呵呵一笑,抱著木盒離開,健步如飛。
「營主,您真的相信他?」雷鳴對神機仍然抱持懷疑態度。
敖空躺回床上,深沉一笑,一副運籌帷幄的表情:「每個人都有弱點,即使他是神算子也不例外。本營主有的是辦法讓他老實。」
不到一個時辰後,神機出現在龍烈幾人所住的無名院不遠處。看著牆角處尚未安全融化的雪,神機掐指一算,眼底閃過一抹震驚。
龍烈的第三種力量已完全覺醒,靈識大開,神機剛一靠近,就被他所發現,也隱隱感覺到神機探究的心思,臉色微微一變。
「來人。」
「小公子,有何吩咐?」福伯立即出現在門口。
「真風流他們可在?」
「在。」
「讓他們注意一個白髮白鬚,身穿道袍的老頭。」
「是。」
龍烈剛說完,外面的氣息已若無其事地離開。此人的出現是刻意還是巧合,值得深思。
若是以往,龍烈一定立即追出去一探究竟,但此時他必須為面癱爹護法,半步離開不得。不然的話,若有人在此時偷襲面癱爹後果不堪設想。
是時候調幾名鷹衛出來了。龍烈一邊思索接下來的部署,一邊就地躺下。
這幾日,他從未睡在床上,而是在面癱爹旁邊的地上鋪上一張涼席,唯恐面癱爹半夜有何動靜而自己不知。連吃飯也是在房間裡,還特意將桌子搬到面癱爹的前面。可以說,雖然房間很大,但他生活的空間只有龍寒凜周圍五六尺以內。他對於修真之法只知皮毛,無怪他這般緊張。
自從第三種力量覺醒,而面癱爹又閉關,他再未修煉面癱爹交給他的修真心法,每日耍耍劍法,或是躺在涼席上看書,吃水果,倒也愜意得很。只是每每見到面癱爹毫無波動的臉,心底總是湧出一抹寂寞和思念,看得到卻碰不到不啻為一種最大的折磨。他心裡有太多的話想對面癱爹說,卻只能耐心地等待。
龍寒凜入定已六日,他的思維是清醒的,卻無法感知外面的任何情況。他的意識彷彿進入一種未知的混沌領域。在那裡,他意外地得知自己剛渡過情劫,所以才會突然領悟,修為得以提升。
自己竟然是因罪孽深重而被罰輪迴,如今已輪迴七世,歷經七劫。第一世,死劫;第二世,病劫;第三世,眾叛親離;第四世,恨之劫;第五世,生離別;第六世,孤獨一生;第七世,情劫。第一世到第六世,每一世他都出生尊貴,然而卻一身孤苦,均死於盛年。在這六世輪迴中,他曾遇到形形色色之人,有人愛他,也有人恨他。然,他一直孑然一身,沒有一人能相伴左右,與他悲歡與共。
往事化為一幅幅畫面在他面前一一展現,昔日的痛苦或歡樂,已無法讓他心底產生任何漣漪。在既定的命運面前,生命竟是如此脆弱,多少繁華,不過煙雲,多少愛恨,終究成風,何必醒來?就這樣等待下一個輪迴又何妨?
龍烈正津津有味地吃著葡萄,突然感覺到一種沉澱的孤獨感從面癱爹身上擴散而出,陰暗的氣息掩蓋面癱爹身上冷冽清新的氣質,面癱爹猶如一顆明珠落在沙塵之中,耀眼的光彩漸漸黯淡下去,隨即整個落入黑暗的深淵。
這讓人心痛的悲觀情緒讓龍烈心中一慌,顧不得面癱爹尚在入定,一躍而起,緊緊按住他的肩膀。
「爹爹!」
龍寒凜毫無反應,面無表情的臉就像一種嘲弄。
「爹爹,你是不是不醒了?爹爹,我是烈兒!」
迷霧重重的空間裡,龍寒凜耳際突然傳來一聲遙遠的呼喚:「爹爹!」
爹爹?是在叫他嗎?龍寒凜一臉冷漠地看向未知的遠處,那裡依舊一片昏暗。
「爹爹,我是烈兒!爹爹,快醒醒!」
烈兒?
烈兒……
烈兒!
龍寒凜心中驀然一陣抽痛,靈台驀然如同被拂塵掃過,一片清明,腦海中也閃過少年各種各樣的笑靨,或者頑皮,或者狡黠,或者討好,或者開懷,或者羞惱……
「爹爹,我們以後都不要再冷戰了。」
「爹爹,兒子親老子乃天經地義。」
「爹爹,我喜歡你!」
……
那是他放在心尖的少年。怎可忘記?怎可丟下他一人?
遠處突然出現一道亮光,混沌領域越來越亮,龍寒凜感覺到渾身上下一陣舒暢,意識終於回到自己的身體內,奪得對自己身體的控制權,緩緩睜開雙眼。
少年跪坐在他面前,雙手捏住自己的雙肩,黑白分明的大眼裡盛滿驚恐和無措,就像是被拋棄的小獸一般。
「爹爹……」
龍寒凜展開雙臂將他帶入懷中,緊緊摟住略顯纖細的腰身:「莫怕,我在。」
「你,你嚇到我了!」龍烈仍有些心慌,推開面癱爹的胸膛,仔細打量他,見他確實神色如常,才真正鬆一口氣,兩隻手臂將面癱爹的脖頸緊緊抱住,生怕他會突然消失一般。
龍寒凜輕拍他的後背,目光瞥到地上的涼席、隨手扔在上面的書冊以及放在地上的水果籃,心中又是一陣酸澀和心疼。這孩子竟是一直這般守著自己嗎?
「爹爹,我想你。」或許是不想洩露眼中殘留的害怕,龍烈沒有抬頭看面癱爹,兩腿卻由跪立的姿勢變成跨坐在面癱爹盤起的雙腿之上,緊密地貼著面癱爹的胸膛,也不管這種姿勢多麼彆扭。
「我也想烈兒,」龍寒凜勾唇,緋色的薄唇親暱地磨蹭他的面頰,貪戀地感受熟悉的觸感,「莫怕,以後再不會如此。」
「我沒有怕,只是很想你!」
「我亦然。烈兒抬頭可好?」龍寒凜想捧起少年的腦袋,卻意外地遇到阻力,眼底不由得劃過一絲暖暖的笑意。
龍烈沒有理會,雙手驟然縮回,猛然在面癱爹胸前一推,將他按倒在地上,臉頰又熱又紅,晶亮水潤的大眼卻大膽地直視著他。龍寒凜漆黑的眼底立即閃起暗火,忽而將右掌護在龍烈後腦,腰部用力,二人已調換了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