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號

　　第十二章

　　踏上火車的時候，方才承受過拳打腳踢的身體條件反射地緊繃了起來。

　　陸宵跟在阿諾德的身後，阿諾德愜意地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他則是又往後走了幾步，與阿諾德隔著過道，坐在了靠近生產房的那一邊。

　　火車開動後，阿諾德似乎看見了什麼，跨出一隻腳傾過身去，從過道上撿了一樣東西起來。

　　陸宵一直用餘光注意著他，瞄見他手上那顆白白的牙齒，感覺自己的整片牙齦都痛了起來。

　　阿諾德的目光掃向陸宵，笑著道：“你的？”

　　陸宵本來想說讓他扔掉的，不過想想自己這是巴澤爾的身體，別人的牙齒總不好說仍就扔吧，只好扶著椅子走了過去。

　　從阿諾德的手中拿過牙齒的時候，阿諾德開口問了：“你一直說你不是巴澤爾，那麼你的名字是什麼？”

　　陸宵有些訝異。

　　他本來還以為阿諾德依舊不信他的話的，沒想到對方會問他這種問題。

　　雖然按照目前的情形來看，他向阿諾德坦白自己的身份是個錯誤選項，不過在異世界被人問及自己的名字……感覺意外地不錯啊……

　　陸宵摸了摸後腦勺，說：“陸宵。”

　　“陸宵？”阿諾德模仿著他的口音念了一遍，目光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陸宵總覺得他還有點別的什麼意思，才升起來的那麼一點好心情又全部消散了，他皺起了眉頭問：“怎麼了？”

　　“假設‘中文’是小皇子你自己做出來的暗號，那麼用暗號給自己取一個名字還真是符合你的作風。”

　　陸宵：“……”這個人的腦洞開得也太大了吧？

　　他面無表情道：“你的意思是說中文是我自己發明的語言？”

　　“嗯哼，在你身上的確存在著這種選項，不是嗎？”阿諾德收回了手，緩緩說道，“只要腦袋中還存在著那麼一丁點記憶，巴澤爾坦因就能編出這麼一套謊言來，聽起來還無懈可擊。”

　　“……”陸宵實在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的心情，想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卻又覺得不說點什麼他今晚估計會為了這麼一句話失眠的，於是他重新走了回去，在阿諾德再次對上他目光的時候抽搐著嘴角道，“如果我能發明出一套中文，我就不是陸宵了好嗎！而且中文都流傳了多少年了啊！我可是現代人，現代人！地球目前雖然沒你們這兒科技發達，但是好歹也步入現代社會了，中文卻是古代人都會說的啊，儘管古代時候的中文和現在的中文有點不一樣！”

　　阿諾德面露驚訝。

　　陸宵越說越激動：“而且你說中文是我自己發明出來的，那我告訴你，我除了會中文還會英文、日文！那都是屬於地球上的國家的語言，你覺得我一個人能編出三套語言？在我的那個國家，除了正統的普通話，還有許許多多的方言，如果你覺得這些都是我發明出來的，那真的要笑死人了！”

　　“……”阿諾德乾巴巴地說，“你……別激動。”

　　“最後！”陸宵揚高了嗓音，“中文可是地球上最難學的語言之一了，就算是你也不一定學得會！”

　　發洩完，陸宵氣衝衝地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雙手環胸看窗外。

　　阿諾德側過身，下巴擱在椅背上，打量著不遠處某人的後腦勺。

　　的確，把目前的情況放到任意的其他兩個人身上去，這個自稱地球人的人類的說辭都是很能讓人信服的。

　　不僅會說陌生的語言，擁有自己的名字，而且也能說出自己所在的星球，星系。儘管“地球”“太陽系”“銀河系”真的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名字了，但是目前邁入星際社會的國家當中，二十個裡至少有一個在文明發達到步入星際時代之前都是這麼稱自己的星球與所在星系的。

　　而且按理說，一個人就算失憶了，本身的性格也不會大變，而眼前這個巴澤爾確實和從前的巴澤爾不同。

　　容易受到驚嚇，會惱怒，生氣，為了生存會做出妥協……這個人的情緒全部表現在臉上，完全不知道偽裝一下。

　　如果阿諾德不是阿諾德，那麼他或許就信了。

　　可是他是阿諾德。

　　就如他所說的，巴澤爾一旦還殘存著絲毫的記憶，就有可能會編出如此一套完美的謊話來。

　　當然了，巴澤爾本人應該會考慮到，如果他完全說不出阿諾德想知道的事情，他也就沒辦法留在這裡了。所以當這種情況發生，巴澤爾會想辦法保護自己，比如說，自稱自己的腦袋裡還留有一些屬於他本人的記憶……雖然這樣就會顯得之前自稱地球人的行為很沒意義，但其實並不是這樣。

　　一個不是巴澤爾的人把該說的情報全都說出來了，那麼這之後，阿諾德也不是不能考慮放這個人離開。

　　不過嘛……

　　腦袋裡的一套思路漸漸隱去，不知怎麼的，阿諾德覺得如果他告訴此時此刻這個金髮男人他的所有想法，恐怕對方又會露出剛才那種“無話可說”的表情了。

　　“陸宵”麼？

　　不知道“陸宵”這個名字具體是怎麼書寫的，阿諾德有些好奇，不過看對方一副還不想理他的模樣，他笑了笑——還是過幾天再去找他吧。

　　火車到站的時候，時間已經快到零點了。

　　陸宵一下火車，一抹黑影子就從第三培育室辦公室裡沖了出來，猛撲向他！

　　陸宵一把接住弗瑞，被它舔得滿手口水。

　　這傢伙看來是掛完吊針了，還挺精神的。

　　它跟陸宵親熱過後，又將兩隻前腳搭到了阿諾德身上，“嗚嗚嗚”一波三折地叫著，最後還來一聲充滿了撒嬌意味的“汪”！

　　“一天不見，你變精神了，弗瑞！”

　　阿諾德彎下腰去抱住了弗瑞好好順了順它的毛。

　　跟在弗瑞身後出來的約法看見阿諾德時臉色徹底難看了。

　　之前是布蘭迪，後又是阿諾德。

　　今天的一系列事情自然是約法和其他幾人商量後做出來的。露娜小姐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是站在他們這一邊的。他們原本以為只要做的不那麼明顯，那麼阿諾德先生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現在……

　　見黑髮男人走了過來，約法下意識地挺直了背脊，聲音卻不怎麼有底氣：“阿諾德先生……”

　　“約法，辛苦你了。”阿諾德拍了拍他的肩膀，眼帶笑意。

　　“不，您才是，這麼晚了為什麼還來這裡……”他小聲說。

　　“只是送人回來而已。”

　　陸宵跟在阿諾德的身後往辦公室走去，與約法擦肩而過時看了他一眼。約法捏緊了拳頭。

　　阿諾德進辦公室後徑直走到了辦公桌後，彎腰從抽屜裡拿出了一隻醫療箱，拍了拍箱子對陸宵道：“你自己會用吧？”

　　陸宵走過去打開箱子一看，大概都是一些繃帶，棉花，創可貼，還有藥水之類的。雖然那些藥水要看說明書才能用，而說明書又是鬼畫符一樣的文字，不過努力認一認應該還是沒問題的。

　　他點了點頭。

　　阿諾德打量了這個辦公室一圈，問道：“裡維應該是把這個房間讓給你住了？”

　　“嗯。”

　　“城裡面的居住房全都滿了，所以只能委屈你暫時住在這裡了，小皇子。”阿諾德笑眯眯。

　　“嗯。”

　　陸宵低著頭研究著醫療箱裡的藥水，不輕不響地應了聲。剛才被這個男人弄得鬱悶，陸宵完全不想理人了。

　　阿諾德挑了挑眉，轉頭看向局促地站在門口的約法。

　　“從今天起生產房的守夜人也減少一個吧，現在這裡已經很穩定了，不需要那麼多人手。約法，明天你記得和裡維說一聲，今天你也先回去休息吧。”

　　約法錯愕道：“阿諾德先生，你是要把這裡——”

　　“人總是需要地方休息的，約法。”

　　約法的話全都哽在了喉嚨裡，他動了動嘴唇，只好放棄了：“我知道了，那阿諾德先生，我等您一起離開吧，您和這個人在一起——”

　　“會怎麼樣嗎？”阿諾德戲謔道，“你怕我會有危險？”

　　“……我不是這個意思，”約法看看陸宵，又看看阿諾德，最後只好皺著眉頭低聲道，“那我先回去了，晚安，阿諾德先生。”

　　“嗯，晚安。”

　　約法離開後，陸宵不情不願地說了句：“謝謝你。”

　　“不用謝，陸宵。”

　　陸宵愣了下，回過神來後猛地抬頭看向阿諾德。

　　阿諾德見到他的眼神，一副試驗成功的愉悅表情，輕笑著走出辦公室，只留下一句“記得關好門”就離開了。

　　陸宵站在原地，半天都沒有動彈。

作者有話要說：　　已經寫了快五萬字的暗號了呢=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