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七天后的世界2

　　第五十七章

　　“因為要是能自主選擇想去的未來，這個時空機還需要更多的改進啊，”奧斯丁無奈地笑著說，“畢竟被壓縮成了這麼小的一樣東西，功能有限。”

　　“十年前你還不知道怎麼使用時空元素，這個時空機不可能是你在那之後的五年間自己發明的吧？”阿諾德問道。

　　奧斯丁失笑：“當然不可能了！這個東西是別人給我的……這些事之後都能說，海因，我還是更想知道你的事情！”

　　“十年裡發生了那麼多事情，我不可能一件一件全部告訴你。”

　　奧斯丁看著阿諾德，嘴角泛起了一絲苦澀的笑容。

　　“十年的時間……你變了，海因。”

　　“那是當然的，父親，”阿諾德眯起了眼睛，“十年的時間足夠改變一個人。”

　　“……你會怨恨我嗎？”

　　“怨恨什麼？”

　　“怨恨我當初不顧你的意願強制地將你送進了逃生艙，”奧斯丁注視著他，輕聲道，“如果我沒有這麼做的話，說不定我們還能……”

　　“說不定有了我的拖累，我們會一起死在十年前的那一天，”阿諾德打斷了他的話，移開了目光，“你把我送走是為了我。”

　　“……”奧斯丁眼眶有些微紅，“但是把你送走後，我就後悔了。我把你送上了一個完全未知的，前途莫測的未來。如果當初我把你留在了身邊，我會拼死保護你。”

　　阿諾德垂下了視線，道：“反正我活下來了，這樣不就可以了嗎？”

　　奧斯丁沉默著沒有回答。

　　阿諾德抬起眼看向他，奧斯丁連忙露出一個笑容，卻仿佛是勉強露出來的一般。

　　“嗯，是啊，你活下來了。”

　　氣氛一時有點沉悶。

　　“我這次來找你，是為了時空元素。”阿諾德乾脆了當地說了。

　　“啊，沒錯，我曾經許諾過你，而如今你已經二十五歲，那樣東西早就是屬於你的了。”奧斯丁從身後的口袋裡摸了摸，拿出了一支小小的金屬管。

　　金屬管是純銀色的，完全看不出裡面是什麼模樣。

　　奧斯丁將這小小的一樣東西遞給了阿諾德，笑著道：“來，拿著吧，它是屬於你的了。”

　　阿諾德的瞳孔微縮了下，很快伸出了手，卻在就要碰到實物的時候停住了。

　　他抬了抬眼，與奧斯丁溫柔的目光相撞。

　　那目光中還有一些情緒，阿諾德感覺到了。

　　他放下了手，道：“不問問我拿了這個東西之後要做什麼嗎？”

　　奧斯丁一怔，道：“我曾經對你說過，時空元素能創造奇跡，你也一定是為了某一個奇跡才想要得到它的吧。”

　　“那麼你呢？”阿諾德反問道，“我來見你只是為了拿走這個東西，你不會生氣嗎？”

　　“生氣？”奧斯丁愣了下，笑著搖了搖頭，輕聲道，“我沒有盡到父親的責任，即使你已經不把我當做父親了，我也沒有生氣的立場……把這個東西送給你是我們的約定，我很高興我還有實現約定的這一天。”

　　“……”阿諾德的目光落在了男人嘴邊澀然的笑容上，閉了閉眼，“是嗎，那你也可以安心離開這個地方了吧。”

　　奧斯丁看著阿諾德，明顯出神了一會兒，回過神後道：“不……我想我……不會離開這裡了……”

　　一絲訝異劃過眼底，轉而，阿諾德的眼底眸色沉澱了下來。

　　奧斯丁抓了抓頭髮，低下了頭，笑著道：“時間和平行世界這種東西太難說了，說不定我來自的那個世界是你沒有活下來的那個世界，那我就算走出了這裡，不也是一輩子見不到你了麼？薇拉已經不可能留在我的身邊，五年前‘尤杜拉’上發生那樣的事情之後，我就只剩下你了。”

　　“……我留在這裡是為了等你，如果現實中屬於我的那個世界是你不存在的世界，那麼我不想回去。”

　　“……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吧？”阿諾德語氣輕緩，“這個時空夾縫中只有你一個奧斯丁，也就是說那麼多平行世界中，只有你一個人成功地用時空機到達了這裡，而我則是用另一把‘鑰匙’見到了你。我和你，是來自同一個世界的。”

　　“……”

　　阿諾德墨綠色的雙眸中光芒閃爍了下：“你知道我不是海因？”

　　“……”奧斯丁僵住了。

　　“你是怎麼發現的？”阿諾德緩緩說道，“我自認為我和海因的外貌不可能有太大的差別，而且十年的時間沒見，不論是外形還是性格都有可能改變，不是嗎？”

　　“不、不、不……停下……”奧斯丁臉上的笑容盡失，他忽然蹲了下去捂住了頭。

　　阿諾德俯視著他。

　　片刻後，這個方才一直微笑著的男人的肩膀顫抖了起來，手中的金屬管也掉了。

　　阿諾德蹲下去將金屬管撿了起來，拿在手中打量了片刻，喃喃道：“作為父親的直覺麼？”

　　奧斯丁顫抖的聲音響了起來：“……我是為了讓海因活下去才把他送走的，然而我活了下來，海因卻沒有……這種事情絕對不能發生！”

　　阿諾德沒再說話，只是近距離地看著男人的發頂。

　　他曾經對陸宵說過，如果有機會的話，他是想親自見見奧斯丁的，這的確是實話。可是當時在說那句話時，他並未想過見到奧斯丁要說什麼。

　　偽裝成海因，偽裝成對方的孩子騙取時空元素是理所當然的發展，阿諾德從未想過以“阿諾德”的身份與奧斯丁對話。然而現在看來，謊言已經沒必要了。

　　那麼他接下來要說什麼呢？

　　海因的那本小冊子裡寫著寥寥沒幾句他在逃生艙中的生活。他還有很多話想要說，可是那之後他已經沒力氣寫了。

　　世界上的確存在奇跡，可奇跡發生的可能性是億萬分之一。譬如奧斯丁遇到了那個穿越時空旋渦兩次的傳奇之人，並收集到了一克時空元素，又譬如某個陌生的靈魂死後進入了那個皇子的身體，與他相隔無數光年，亦或者是無數的平行世界相見。

　　而正因為是億萬分之一，海因並沒有那份運氣。

　　不過……

　　“在這個世界裡，海因沒有活下來。但是說不定有某個平行世界，他是成功活下來的呢？”阿諾德意外於自己正說著這種安慰性的話。

　　許久過後，奧斯丁才給了回應。

　　“……又或者是那些我根本沒有收集到時空元素的平行世界，那我和海因就不會以那種方式分開，”奧斯丁抬起了頭，一個大男人的臉上卻滿是眼淚，他試著笑了笑，可是笑得很難看，“我真的有後悔過當初收集了這樣東西……畢竟沒有必要為了這麼一個‘奇跡’搭上自己的孩子吧？”

　　奧斯丁看著阿諾德手中的金屬罐，眼神複雜：“可是在這個世界裡如果沒有它，我和你也不可能見面了吧。”

　　阿諾德一愣。他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話。

　　奧斯丁伸出了手來，試著撫上了阿諾德的臉頰：“雖然我感覺到你並不是海因……你和他給我的感覺完全不同，但是你的確有著海因的外貌，有著海因的記憶。”

　　“我——”

　　“我不想知道你是怎麼誕生的，”奧斯丁打斷了阿諾德的話，低聲道，“我不想知道我的孩子被做過什麼事情。”

　　“……”

　　“不過我感謝你。”

　　阿諾德睜大了眼睛。

　　奧斯丁苦笑著：“你不是海因，可是你帶著海因的靈魂來見我了，是不是？”

　　阿諾德一時說不出話來，奧斯丁一臉疲憊地垂下頭，額頭靠在了阿諾德的肩上。

　　在這個地方等待了五年，等來的卻是這種結果。方才還以笑容掩飾著的男人終於卸去了全身的力氣。

　　寂靜無聲的幾秒，耳旁微弱的哽咽聲仿佛是幻覺。

　　阿諾德握緊了手中的金屬管，道：“你真的不打算離開了嗎？”

　　“不打算了，”奧斯丁直起身，有些尷尬地低頭抹了抹眼淚，“如果真的有哪個世界海因是活下來的，那麼說不定哪一天我還有機會在這裡見到他。外面那個世界有不少人在追查我，即使出去了我也無法好好過日子，還不如呆在這裡，永遠不會變老。”

　　這個男人真的就如薇拉所說，被束縛在這裡了。

　　阿諾德在心中想道。

　　原本應該是充滿了無限可能性的地方，是不是真的已經變成不存在任何希望的地方了？

　　“如果你真的有一天能見到海因，那你還確定要把這個東西給我嗎？”阿諾德晃了晃手中的金屬管。

　　“我也知道那個可能性小。我雖然期待著，但是並不會做白日夢，”奧斯丁笑了笑，“說實話，我早就想從這東西上解放了，能把這個東西交給有著海因外貌與記憶的你……多少會讓我覺得我當年做的這件事並非完全沒有了意義。至於外面那幫追著我跑的人，”奧斯丁歎了口氣，“他們可是敵人，拿到了我手上這東西之後還會把我關去監獄，我才不會做這麼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說起來，你看起來很需要它的樣子，是已經有一個確定要去的地方了嗎？”

　　“……沒錯。”

　　“那就快點離開這裡吧，”奧斯丁歎了口氣，揮了揮手，“趕緊去七天后的世界吧。”

　　阿諾德站了起來，七天后的世界啊……

　　他手握著時空元素和時空機，道：“關於你我手中的那個機器……可以告訴我是誰給你的嗎？”

　　“啊……那是威爾曼送給我的！”

　　“威爾曼？”阿諾德微微蹙眉。他不記得有這個人，奧斯丁是在和海因分開後遇到這個的嗎？

　　奧斯丁一愣，想起了什麼似的拍了下手：“對了，這件事情就連海因我也是瞞著的！威爾曼就是查德，那個傳奇之人查德！威爾曼是他的真名，網上那些資料都是假的。他的死亡年份也是編造的，至少五年前我進入這個時空夾縫中時他還沒死，你那個時間點的情況我就不清楚了。”

　　“這個時空機是他和一些研究員朋友一起研發的。他們似乎成立了一個組織，威爾曼當初是自願參加實驗的，所以他會進入時空旋渦又從裡面出來並不能算是偶然。”

　　“是他們的一次實驗？！”阿諾德有些驚訝。

　　“沒錯，那是一些非常厲害的人成立的組織，不過據威爾曼所說，那個組織因為自身的一些問題，組織裡的人除了他幾乎都死了。而他們研發的這種微型一次性時空機也只剩下了這麼兩個。威爾曼送給了我，我自己用了一個，給了薇拉一個。”

　　也就是說，沒有其他同樣的時空機存在了？

　　不過如果他和陸宵想要去地球，可能這個版本的時空機還不能滿足他們的要求。

　　阿諾德握緊了手中的兩樣東西道：“我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事情。”

　　奧斯丁曲起一條腿，手撐著下巴看著他，淡笑道：“你要離開了吧？是不是有一點緊張？”

　　“……”

　　“雖然只要把那個開關推到末尾你就能離開這裡了，但是七天內也能發生很多事情。對於完全未知的未來，你也會不安吧？”

　　***

　　航行機中。

　　陸宵來到了操控室。一行人早就聚集在了那裡，他們前方的全息大螢幕上是一架飛行器。飛行器漂泊在宇宙背景中，載著黑鷹的兩名成員。

　　“我要準備打開艙門了？”費奇對身後的人確認道。

　　塞西爾微微蹙起了眉頭。

　　***

　　“或許我想留在這個時空夾縫中也是因為這一點，”奧斯丁輕歎道，“在我的那個時間點，七天的時間會發生太多的事情。”

　　阿諾德看了看手中那枚吊墜，眯眼道：“七天內的確能發生很多事情……不過畢竟也只是七天。不論發生了多糟糕的事情，我有自信能挽回。”

　　奧斯丁露出了一抹微笑，隱約有些寂寥：“嗯……說的也是。”

　　“那麼，我要走了。”阿諾德轉而看向男人，手指抵在了吊墜背後的開關上。

　　“我很高興能見到你，孩子。”奧斯丁說道。

　　阿諾德怔了怔，嘴角揚起一抹淡然的笑容：“我也很高興能見到你——再見了，奧斯丁。”

　　片刻後。

　　空茫的一片中，光團浮動，光點飄逸。

　　男人獨自一人坐在那邊，良久後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大多數人在穿越時空時，停留在這個時空夾縫中的時間只有一瞬，所以即使他曾經親眼見到有人進入這裡，可是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對方就離開了。他想對方大概也沒有發覺他的存在。

　　除非刻意，不然是沒辦法留在這個地方的。

　　威爾曼交給他的時空機，也是按照他的要求，經由改造才擁有了讓他停在“半途”的功能。

　　他還能見到方才那個孩子嗎？

　　如若真的還有機會的話，下一次他們見面，外面又是過了幾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