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女人生不出孩子也可能是男人的問題——這等荒謬至極的話她竟說得出口?
“韓惜兒——”常如玉俊顏倏沉。
“如果你來是要說這些,那麼你可以走了,我沒必要聽下去。”過去她雖然表現出迷戀他的模樣,但絕不敢在他面前暢所欲言,甚至像現在這般與他針鋒相對。
“呢——”要命,她忘了古代還沒有男人也會不孕這種觀念,聽在他耳裡一定很荒唐,她連忙改口,“其實我只是想跟你商量,我可不可以繼續住在這裡?你只要讓我和我的下人們有得吃有得住就可以了,其他的我會自己解決,雖然暫時沒辦法付你房子的租銀,但我不會打擾到你的生活,你也不會看到我這個人,可以嗎?”
“繼續住在這裡?”他真不知她這驚世駭俗的想法又是打哪來的,他雙眸沉沉地看著她。
“你不怕遭人恥笑?”
韓蕎惜試著認同古代人的價值觀,臉上故意閃過一抹痛苦之色,“我知道會遭人恥笑,也知道自己的做法會遭人非議,可笑駡由人吧!我心中己拿定了主意,就當他們是石塊,笑我罵我又不痛不癢,也不會少塊肉,我能忍。”重點是,別人笑的是韓惜兒,又不是她韓蕎惜,她一點也不會難過。
“你倒想得開。”常如玉語帶嘲諷地說。
“也只能想得開了。”韓蕎惜把茶喝完了,自己又倒了一杯,苦笑道:“總之,我想住在京城,但隨我陪嫁過來的下人那麼多,帶著他們,我真不知道能住到哪裡去,又要用什麼養活他們,唯有繼續住在這裡是比較可行的法子。”她醒來之後,才約莫過了十日,她的身體剛稍微有點力氣時,安總管就克盡己責的要把她送到邊關去,她那時才知道原來她娘家遠在千裡外的天雪關,光聽名字就很冷,也名符其實是個終年飄雪、天寒地凍的不毛之地。
後來她問小眉,身為退休宰相的她爺爺和家人為何要搬去那麼遠的地方,才得知原來是她爺爺退休後得了一種名為熱心症的病,動不動就昏厥,皇帝特命宮中太醫為她爺爺診脈,太醫說,熱心症沒藥醫,唯有搬去極冷的地方休養才有可能轉好,而天雪關便是最適合之處。
於是,她那孝順的爹娘和唯一的妹妹就一起搬過去了,而她爹原本就是個生意人,據說去了天雪關轉而做起胡人的生意,做得極好。
但她死也不要去那種地方,太可怕了,胡人等同野人,電視劇裡有演,那些民族姦淫擄掠,無惡不作,把人命看得比塵土還不值錢,萬一在那裡發生什麼事,那她豈不是永遠回不去了?
所以她說什麼也要留在京城,而且她醒來就在京城,想必要回去也要從京城穿越,基於路徑這個理由,她更不可以離開。
“你放心,我不會賴你一輩子,等我有能力時,我就會帶著他們搬出去。”她懇切地說:“我也沒有白吃白住的意思,到時會把欠你的一併結清,說不定還能算利息給你,所以拜託你讓我繼續住在這裡可以嗎?”這些日子因為太無聊了,她只能在腦中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所以也順便規劃了許多賺錢的點子,就等他同意她住下來才付諸行動。
可是聽了她的請求,他半聲不吭。
看來得用激將法了。
“常少爺,你是男子漢大丈夫,為何心胸如此狹隘?這麼大的宅子,讓我多住些時日,你也不痛不癢不是嗎?我有我的苦衷,所以不能回天雪關的娘家,若離開常府也只能露宿街頭,你常大少爺這麼苛待下堂妻的事要是傳出去,別人會怎麼看你?會說你寡情少義啊……”糟,好像說得太過分,萬一激將不成,反而惹惱他,把她和她的人通通趕出去怎麼辦?
想到此,她連忙陪笑,安撫一直不發一語的他,“我是說,別人不知道其實你有副好心腸,看我流落街頭會以為是你把我趕出去的,這樣對你的名聲不太好,是不是?”她說得口都幹了,又倒了杯水喝,但他不說話就是不說話,只是盯著她看。
“為什麼這樣看著我?”她連忙摸了摸自己的臉。
“我臉上有飯粒嗎?”
早上她吃了兩碗飯才過來,可能吃得太急了,臉上黏到飯菜了。
終於,一聲不吭的常如玉開金口了,“韓惜兒,為什麼不能讓你留下來,你心知肚明。”
“我心知肚明?”她微微一愣。
難道他跟韓惜兒之間發生過什麼事嗎?是什麼事?如果她說不知道的話,他一定會認為她在裝蒜,更不會同意讓她住下來她心思轉了一轉便說道:“事情是這樣的,你可能還沒聽說,我昏迷了好幾個月,醒來之後,很多事都不記得了,連小菱、小眉都不認得了,慢慢才想起來一些事,所以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常如玉定定的看著她,似乎在確認她的話有幾分真假,半晌才說:“你曾在我飯菜裡下了迷情香。”
“迷情香?”她聽都沒聽過,微微一愣後問他,“那是什麼東西?”常如玉蹙眉。
“是讓男女歡好的迷藥。”
“啊?”韓蕎惜有些傻眼,韓惜兒竟然在自己老公的飯菜裡放春藥,這是為什麼?
她潤了潤嘴唇,小心翼翼的看著臉色陰沉的他。
“那個……我知道問這個問題很失禮,不過,你可以告訴我,我為什麼要那麼做嗎?”
“你當真都不記得了?”常如玉還是有幾分懷疑。
韓蕎惜連忙舉起四根手指,誠懇的說:“我發誓,我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常如玉深深的看了她那四根手指一眼才道:“因為我遲遲不肯與你圓房,你便出此下策,幸而我內力尚可,才沒有中你的迷藥。”韓蕎惜愕然的張著嘴。
所以——所以是韓惜兒求歡不成就下迷藥,想要強迫不喜歡她的男人與她圓房嗎?難怪常如玉會如此討厭她了。
不過,現在不是數落韓惜兒的時候,她要做的是解開常如玉的心結,讓他答應她住下來,既然一定要送走她是有個明確理由的,那反而好辦。
她心思飛快的轉著,誠摯的開口道:“我向你道歉,都是我的不是,我當時一定是鬼迷了心竅才會那麼做。”常如玉沉默了一下。
他倒是沒想到她會如此爽直的認錯,他以為他提出此事,她會羞憤交加,拂袖而去,但她沒有,不但沒有,還認錯了,看著她直率的眼神,那眼裡有著跟過去不同的神采,他的心動了一下。
“一個月。”他看著她,緩緩地說:“我只能同意讓你再待一個月。”韓蕎惜聽了,愣了片刻。
說了這麼多,他竟然只肯讓她再待一個月?真是讓她超級無言,但她若再跟他討價還價,恐怕連一個月的時間都沒有了,明天就會被掃地出門。
她咬牙道:“好,我知道了,一個月是吧?我會在期限之前帶著我的人搬走,絕不會給你添麻煩。”落霞院是常府西邊一座獨立的院子,寬敞的正屋有兩間,屋裡處處雕樑畫棟,東、西廂房各有八間,回廊盡處有個穿堂,走廊上掛著畫眉鳥籠,屋宇後方有條潺潺水流,臨近水畔邊造了一座小巧玲瓏的望月樓,四周栽滿了桃樹,說有多幽靜,就有多幽靜。
掌燈時分,一輪明月悄悄露出臉來,常如玉才走進落霞院就聽到一陣笑語聲,立即感受到一股微妙的閒散氛圍,他沒有驚動任何人,無聲地走進落霞院的主屋。
照理說,現在是晚膳時間,韓惜兒應該在主屋用晚膳才對,她向來愛排場,一個人用膳也要五、六名婢女在旁伺候,菜肴還必須擺滿整張桌子,稍有不合意便會責打下人,所以他才無法喜歡她。
可是,不知為何,昨日見過韓惜兒之後,她的樣子就一直出現在他腦海裡,干擾他看帳冊。
若說她容貌跟以前有什麼不一樣,也沒有,自己也不是第一次見她,偏偏同一個人卻帶給他截然不同的感受,毫無造作的舉止和古怪的言論,讓他莫名上了心。
她為什麼要留下來?哪有女子被休離還留在夫家的?說是有什麼苦衷,難道是為了他?她對他還沒有死心?他今日便是來弄清楚她留下的目的,以解開心頭的疑惑。
“大家多吃點,湯啊飯啊都還有,沒吃飽的不要客氣喔。”他人在門外就聽見韓惜兒熱絡的招呼聲。
望進去,主屋裡,一張圓桌坐滿了婢僕,韓惜兒也在其中,看樣子是在用晚膳,但見每個人面前都有一盤一樣的飯菜,十分古怪,而韓惜兒的打扮比昨日更加素雅,她竟然把長髮全束了起來,高高的束在腦後,穿著一件淡藍色的衣裙,跟下人圍坐在圓桌邊有說有笑的一同用膳。
“是少……少爺……”下人裡有人發現了他,慌張不已,廳裡頓時一陣慌亂。
慌亂之中,韓蕎惜卻是眼睛一亮。
常如玉來了嗎?來的正好,她正好有事要跟他商量。
她連忙像個在拜票的候選人般迅速走到常如玉面前,拉著他的手搖了搖,滿面笑容地說:“你來啦!歡迎歡迎!快進來””常如玉的臉色一僵。
她竟然……主動碰他的手?而且更令他匪夷所思的是,自己過去對矯揉造作的她視如敝屣,現今竟然不感到討厭?這是怎麼回事?
“既然來了,就吃頓便飯再走,來,快過來坐!”她拿出熱情待客這一招,而且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她這樣討好他,對於等一下她要跟他商量的事,他總不好一口拒絕吧!
她不由分說的拉著常如玉入座,就坐在她旁邊,又示意小菱再去端盤她的獨門料理出來,卻同時發現大家都拘謹了起來,沒人敢動筷子。
她笑著招呼眾人,“你們吃啊,少爺很隨和的。”隨和?看也知道她在睜眼說瞎話,他若隨和,大家就不會如此反應了。
“這是什麼?”常如玉看著自己面前的飯菜,跟一般的飯菜很不同。
聽到他問,韓蕎惜精神都來了,熱心的講解,“這個飯是用羊奶燉的,這個雞腿是用了幾種香料煎的,這個醬呢,我試了好久才有這個味道,叫做蘑菇醬,雖然是差了一點,味道也滿接近了,不過你別誤會是我煮的,我手藝沒那麼好,這些都是我跟廚娘說怎麼做,她一樣一樣慢慢琢磨著做出來的,你嘗嘗看。”常如玉看了她一眼,這些稀奇古怪的菜肴她是怎麼想出來的?
“快點吃,冷了就不好吃了。”見他光看不動,韓蕎惜忍不住催促。
唉,吃義大利料理還是要用刀叉才配,不過現在也沒法講究這麼多了,目前她得先賺錢再說,錢不是萬能的,但沒錢萬萬不能,不論古今都一樣,所以她把賺錢列為第一要務。
她也是後來才從小菱小眉那裡知道,韓惜兒揮霍成性,平日開支驚人不說,後來竟又因為被常如玉冷落而染上了豪賭的惡習,在飛鳳將軍的紅粉知己——百花樓的老鴇麗姨娘專為那些平時沒寄託的富家姨娘小妾開的賭坊裡,把陪嫁的田宅、鋪子、銀兩和首飾全輸光了不說,還欠了一身債,是常如玉冷著臉替她還清的。
但她不但不悔改,後來每個月更硬是要向常府帳房支兩百兩當零花,常如玉不同意,改為支五十兩,但失去常家少夫人的身份之後,帳房就不再支給她這筆巨額的零花錢了,所以韓惜兒是道地的窮光蛋一枚,若不是看在下人無辜,常如玉同意讓他們暫時在常府吃住,否則韓惜兒昏迷之後,她的那群陪嫁奴僕可能都會被趕出常府,流落街頭。
“怎麼樣?好不好吃?”看他好不容易終於吃了一些,韓蕎惜又忍不住想要問他的感想。
常如玉淡淡的說:“尚可。”
只有尚可二字而己嗎?她微笑的眨了眨眼,十分“寬容”地說:“那是你吃不慣,也對,這裡食材不足,怎麼也做不出道地的口味來,不怪你不懂得品嘗。”
“你到底在說什麼?”常如玉沉下了雙眼。
韓蕎惜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她連忙改口道:“大家好像都很怕你,你看看,你一來,他們個個都三兩口就全吃完了,這樣會不消食的。”以往她和大家會邊吃飯邊談天,說說笑笑的,一頓飯往往會吃上半個時辰,可是今天因為他,大家都飛快吃完自己那份,又飛快端著自己的空盤消失不見,最後只剩她和常如玉。
“我是這裡的主人,他們自然是敬我三分。”常如玉不覺得有什麼稀奇。
“是啊,你說的對。”韓蕎惜笑容滿面的附和,雙唇彎成一個美麗的弧度。
“下人自然是要敬重主人的,我覺得像你這樣的人中之龍,氣度自然不凡,一定是很樂於與他人分享的,所謂‘贈人玫瑰,手留餘香’,分享也是一種美德,再說施比受更有福嘛,你說是不是?”常如玉只覺得她的用詞古古怪怪,並沒有用心在聽,倒是她落落大方的與他交談,令他較為意外。
之前,她每每與他交談時,一雙眼眸必然癡迷的停在他的臉上,而今日,她的容光煥發顯然不是因為他。
過去她的笑容總令他覺得矯情,今日卻覺得她的笑容明燦耀眼,面容純美無邪,連她身上幽幽散發的甜美氣息,在在都莫名地撩動了他……“還有啊,我告訴你,人的富有,不在於你所擁有的,而在於你所願付出的多寡,能夠付出的人,才是真正的富者……”她驀然停了下來,瞪著毫無回應的他。
她說了這麼多,口都幹了,他究竟懂不懂?
“你為何如此看我?”常如玉輕輕皺起眉頭。
她的眼神絕不是癡迷,而是……'恨鐵不成鋼?這感覺一閃而過,卻令他極度不舒服。
她為何會對他有恨鐵不成鋼的想法?這太不成體統了。
“看來你是有聽沒有懂。”韓蕎惜直率的瞅著他。
“那好吧,我也不拐彎抹角了,我就直說了,我想跟你借銀兩。”室內的氣溫霎時急速下降,常如玉一臉寒冰的看著她,臉上笑意全無,眼中帶了些慍怒之意,他緩緩地問:“你要跟我借銀兩?”人果然是不會變的,才病癒三個月便又想去賭了,他不該答應讓她留下來,今晚更不該踏進這裡。
“是這樣的,我想做生意,需要本金,如果你能先借個……呃,一千兩或五百兩給我,我會對你感激不盡。”
“生意?”常如玉譏諷地冷笑。
“韓惜兒,你是病壞了腦袋不成?你會做什麼生意?”她當生意是人人能做的嗎?真是不自量力。
“做什麼生意,現在不能告訴你,因為告訴你,你也不懂,不過如果你肯借我的話,到時你就知道了……”見他一直在冷笑,她退而求其次,“不然這樣,我們合股好了……我是說,你出一半,我出一半,鋪子是屬於我們兩個的……”常如玉揚起帶著危險氣息的嘴角。
“你身無分文,要如何跟我一半一半?”
韓蕎惜有點氣餒,“說的也是。”
這男人,幹麼那麼一針見血啊?都不會讓讓女人的嗎?
不過不讓就不讓,她可是在職場上不管被無良上司怎麼摧殘都努力不懈的小資女,她是不會那麼容易放棄的!
她再接再厲的說服道:“有道是,有錢出錢,有力出力,雖然我身無分文,但我可以出力啊,除了銀兩之外,其他的我都可以一手包辦,你只要負責出銀兩跟等著收銀兩就可以了,這樣的好事真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你要三思,千萬不要隨便拒絕,拒絕保證你明天就會後悔了,到時你求我,我都不見得要讓你……”
“我拒絕。”常如玉起身,眼神冷峻,不想與她再談下去。
韓蕎惜一個怔愣,也跟著站了起來,無力地說:“你還真是……乾脆。”雖然很沮喪他不肯借她錢,但借錢這種事是強迫不來的,再說她現在的身份是古時候的女人,出嫁前又是個名門閨秀,他當然不會相信她會做生意,搞不好已經在心中嘲笑她一番了。
看來常如玉這邊是行不通了,她要再想別的法子籌措資金了。
小菱雖然提過,若她真不想回天雪關的娘家,也可以捎信給老爺,老爺自會為她在京裡的生計做盤算。
她知道小菱是一片好意,但那可不成,那麼一來,韓惜兒的娘家人便會知道她被休之事,如果他們跑來替她主持公道,可能會發現她不是韓惜兒,又或者幸運沒被發現但卻要把她接回去,她便得離開京城,怎麼想都不妥,她還是靠自己找生路才能萬無一失。
“你還有話要說嗎?”他看著忽然就陷入沉思的她。
她又令他意外了,原以為依她的千金脾氣,借銀兩不成應該會發火才對,沒想到她只有些無可奈何,並沒有任何火氣,還自顧自的苦思冥想了起來,仿佛他不在似的。
“還有那麼一點點。”韓蕎惜秉持著伸手不打笑臉人的理論,朝他彎唇笑了笑。
“我覺得落霞院有些地方不合我意,可不可以任由我改變一下?”既然借錢不成,退而求其次,若能隨她心意改變落霞院也好,下人太多,人來人往的沒什麼隱私,她這個現代來的人實在不習慣,她想多築幾道牆多做幾扇門。
“是你住的地方,你自己做主。”常如玉神態淡淡的開口。
“我會交代安總管,整修需要多少銀兩向帳房支便是,不過只限於用在落霞院,你應當明白我的意思吧?”這點小要求他尚且能夠應允,也是不想外人說他苛待了前妻,只是他不解,落霞院已是盡善盡美,在府裡僅次於摘星樓,哪裡還有地方可以整修?
“明白,明白,我也是聰明人,你一說我就聽懂了,總之謝謝你了。”韓蕎惜眉開眼笑的道謝,同時在心中歎息,如果借錢也能這麼乾脆就好了,她就不必煩惱要去哪裡找資金了,不過山不轉路轉,一定會有法子的。
“小姐!”小眉匆匆進來,先對常如玉叫了聲姑爺福了福身問好,接著便以袖掩口在韓蕎惜耳畔說道:“大家都入座了。”雖然小眉壓低了聲音,但常如玉還是聽見了。
他內力深厚,耳力自然極好,自小師父便要求他們眼看四面、耳聽八方,任何動靜皆不可漏失,而小眉人就在廳裡,不過離他幾步之遙,即便她聲如蚊鳴,只要發出聲音,他便能聽的到。
大家都入座了是什麼意思?大家是指哪些人?入座又是指什麼?她請了戲班子來落霞院解悶嗎?
現下帳房己不再讓她支領零花錢了,只給落霞院日常開銷,僅夠溫飽,她還沒認清自己的處境嗎?竟還請戲班?
“我想你一定很忙,那就不送了。”韓蕎惜想到武俠片裡要告別時的經典臺詞,自己身在古代,也應該入境隨俗才對,她依樣正葫蘆對常如玉抱拳,“後會有期。”常如玉心中驚異不已,她這充滿江湖味的詞是從哪學來的?從她嘴裡講出來真是不倫不類。
他還沒從訝異中回過神,她已經跟小眉離開了,他略一思索便決定尾隨在後,瞧個明白。
“像這樣整天待在屋裡,來來去去就是這些下人跟丫鬟,這樣是不可能認識有錢人的……”一整個早上,韓蕎惜在屋裡走來走去,心心念念的就是賺錢這件事,常如玉只給她一個月的時間,而她何時才能回去不得而知,在那之前,她要讓自己好端端的活著,而且要在京城裡活著,這樣才有穿越回去的機會。
“小姐,您到底在說什麼?走來走去的,腿不會酸嗎?要不要奴婢幫捶捶腿?”小眉見自家主子一早上就喃喃自語的,不由奇怪。
“你跟我女扮男裝出去逛逛。”韓蕎惜看著小眉,心裡已經有了主意。
她對這裡的一切不熟,出門一定要有人陪同,雖然小菱反應快,膽子也較大,但聽到她要女扮男裝外出,小菱一定死活都要阻止她,小眉就不同了,個性軟弱好說話,一定會聽她的。
“不行……不可以……”小眉很弱的反對著。
“大夫說了,小姐大病初愈,萬萬不可以外出,萬一受涼了怎麼辦?而且為什麼要女扮男裝,您以前出門也沒有扮作男裝啊?”韓蕎惜不由分說的催促,“我自然有我的用意,你照我的話去做就對了,快去張羅兩套男裝來。”在這生活三個月,她已明白這個時代有多保守,想來極少有人會跟女人談生意,況且還是她設想的那種大生意,她要找人投資,當然要扮作男人才有說服力。
“可是……那個……”
韓蕎惜淡淡地說:“小眉,如果你不聽我的,那我就跟你下跪嘍……”這招在現代沒人會理她,就算她跪到膝蓋爛掉也沒用,但在古代,主子要向奴僕下跪,他們都會嚇得手足無措。
果然,小眉嚇得連連搖手。
“知道了,知道了,您千萬不能跪奴婢,奴婢設法去借男裝回來便是。”小眉很快借了兩套普通至極的男裝回來,她們兩個迅速打扮成男子模樣,從偏門悄悄的離開了常府。
韓蕎惜暗暗留意著街道景物,這是她來到這時代之後第一次走出常府,看到身邊的建築物都是古時候的,看到身邊熙來攘往的人都穿著古裝,一切都真實得令她無法否認,她再次重重的歎了口氣,這不是夢,她真的穿越了。
怨天尤人改變不了事實,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才能穿越回去,就照她原本的計畫,先找賺錢的方法再說,而她也沒什麼一技之長,不是醫生、建築師,也不是廚師,就是個普通的上班族,身為企劃部助理的她只有滿腦子的想法,有人肯幫她一把,她才有機會賺錢。
“小眉,京城最大的酒樓在哪裡?”
這些日子以來,她靠著說故事也攢了一些錢,今天全帶在身上了。
“在蓮心湖畔,那裡的悅陽樓是京城最大也最熱鬧的酒樓。”小眉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說道:“小姐,今時不同往日,咱們沒有銀子可以去悅陽樓吃點心,不如去一心樓吧,那裡的點心也挺不錯的……”
“走吧,你帶路,去悅陽樓。”只有在最大最熱鬧的酒樓才有可能結識有錢人,雖然小眉幾番勸阻,她還是堅持去悅陽樓,小眉最後當然也妥協了。
悅陽樓不愧為京城第一大酒樓,光是跑堂的店小二就不知道有多少,酒菜茶點的價格,也令人咋舌。
韓蕎惜一心結識有錢人,便叫小二幫她們安排二樓靠窗面湖的位置,原因很簡單,大飯店樓層越高的觀景房越貴,有錢人肯定都喜歡看著令人心曠神怡的美景談天吃飯,這一點應該是不分古今的。
“兩位公子爺這裡坐,要些什麼酒菜呢?”小二笑咪咪地問。
“把你們的招牌酒菜都送上來。”韓蕎惜很豪氣的說,也不管小眉在旁邊一直拉她袖子阻止她。
“好的!爺稍等,酒菜馬上來!”小二咚咚咚的下樓張羅去了。
小眉很不安,“小姐,那個……我們沒有銀子……”韓蕎惜裝沒聽到,她搖著摺扇,左顧右盼,忽然間,遠處一張俊美出眾的面孔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臉上忍不住露出了驚訝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