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昨兒個孩兒夢見了母親,她一直放心不下父王,殷殷叮囑要孩兒一定要孝敬父王。」墨瀾坐在父王的寢屋裡,正陪著他閒話家常。
奉王躺坐在軟榻上,知兒子話中指的是已故的生母宋氏,宋氏賢慧溫婉,他對這位王妃素來也很敬重恩愛,可惜天不假年,讓她不及三十歲便病逝,想起她,他長長的歎了口氣。
「這一轉眼,你母親也走了十多年了,我也又病又老。」
奉王的性子素來高傲,哪裡受得了自己無法再如常人那般行走自如,因此泰半時候都將自己關在屋裡,不想出去,甚至和陳氏分房而居。
十幾年的幽居日子早磨光他的銳氣,如今的他已不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奉王,反倒像個遲暮的老人,死氣沉沉。
「父王仍值壯年,何故說這些喪氣話,若是母親地下有知,她定會心疼不舍。」
墨瀾接過下人遞來的一杯蔘茶,端到他面前。
奉王擺擺手不想喝。「父王老了,早已沒有當年的雄心壯志,再過不久也許就會去陪你母親了。」
墨瀾將蔘茶暫擱到一旁的幾案上,故意板起臉孔道:「父王,您說這話孩兒不愛聽,孩兒還打算孝敬您到百歲呢。」
「父王這身子自個兒心知肚明,能撐上這十幾年已是多活了,這要不是放心不下你們,我早就撒手去了,咳咳咳……」說到這兒,奉王忍不住咳了起來。
墨瀾趕緊抬手揉著他的胸口,稍頃,待他不咳了,再次端起蔘茶喂到他唇邊,勸道:「父王還是喝些蔘茶潤潤喉。」
飲了幾口,奉王看向兒子。「瀾兒,你如今獲得皇上器重,已能獨當一面,日後這奉王府交給你,我也能安心了。」
語氣微頓了下,他接著叮囑道:「只不過日後你得了勢,也別太為難你母妃和三弟,再有什麼嫌隙,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哪能有什麼深仇大恨呢。」
陳氏母子與墨瀾之間貌合神離之事,他不是不清楚,但哪個王侯之家裡沒那些勾心鬥角的事呢?只要他們沒鬧得太過分,他便睜隻眼閉隻眼,隨他們去了。
「父親言重了,孩兒哪裡敢為難母妃和三弟,孩兒連保住世子妃身邊的一個侍婢都沒辦法,只能用這只手來換。」說著,墨瀾神色陰鬱的抬起受傷的那只手。
「這是怎麼回事?」看見兒子解開手上包紮的布條,露出那道傷口,奉王頓時擰起眉。
「這事要從前些日子三弟刻意去羞辱嘲笑知夏說起。」墨瀾將所有事情說了出來,見父親的眉頭隨著他的話語越皺越緊,最後更故作有些委屈地道:「母妃咄咄逼人要懲罰知夏,若非孩兒及時趕到,說不得知夏真要被剁了一隻手,最後還是孩兒自傷一手,才讓母妃稍稍消氣。」
聞言,奉王怒斥,「她不嚴加管束瑞兒,還如此寵溺縱容兒子,做出這等事來,簡直太不知分寸了。知夏再怎麼說都是皇上親賜的世子妃,還是武衛大將軍的女兒,她這是想挑起咱們奉王府與容家之間的爭端嗎?」
見父親動怒,墨瀾趁機再點上一把火,「父王可還記得當年我被騙進冰窖、險些被凍死之事?孩兒其實早已查到是誰唆使那名僕人將我騙去冰窖裡想害死我,只是礙于父王的面子,才將此事隱下未表。」
奉王乍聽兒子這麼說,一愣之後,才想起這事,問道:「你說,當年是誰將你騙進冰窖裡的?」
「是母妃命人買通了我外祖父家的那名僕人,以大哥的名義將我誘騙到那冰窖想凍死我,我一死,世子之位就是墨瑞的了。」
奉王神情嚴肅的再問,「你說這話可有證據?」當年他受了重傷正在養傷,因此這事後來也未再詳加調查。
「我舅舅幾年前找到了當年那個僕人,他全都老實招認了,父王若不信,大可找舅舅對質。因為此事牽連甚大,後來舅舅再與我商量之後,為了奉王府的名聲,也為了想讓父王安心調養身子,孩兒才決定隱匿不說。」
舅舅抓到那名僕人是真,但並未從他口中問出幕後唆使之人的身分,那僕人只知買通他的人是一名約莫三十歲的男子,其餘的便一概不知。不過他將此事扣在陳氏頭上,也不算冤了她,畢竟她確實是最有嫌疑之人。
而這事要在最適當的時機說出來,才能真正打擊到陳氏,就如此刻。不管父王信不信,必已讓父王在心裡記上了陳氏一筆。
聽完,奉王沉聲的吼道:「張松,命人將王妃叫來。」
張松是王府的總管,身量高大魁梧,約莫五十歲左右,面容方正,平時不多話,很得奉王信任,時常隨侍在側。
聞言,他應了聲,「是。」便要喚人去請王妃過來。
墨瀾卻阻止道:「父王,這事母妃絕不會承認。我僥倖逃得一死,又事隔多年,也無意再追究。這次孩兒之所以說出來,只是想讓您知曉,母妃時刻惦記孩兒這世子之位,孩兒也不是不能讓給瑞弟,只是盼她別再為難知夏。」
妻兒不合、家宅不寧,令奉王病弱的臉色仿佛瞬間又老了幾分,他沉默了半晌後,有些無力的擺擺手道:「罷了,這事我心裡已有數,你下去吧。」
離去前,墨瀾又道:「父王,孩兒希望母妃別再為難知夏,她縱使不看我的面子,也得看皇上的面子。」
說完,他才躬身告退。
奉王面露疲色的長歎了口氣,侍立榻旁側的張松什麼都沒多問,只道:「王爺若是累了,奴才送王爺回房歇著吧。」身為下人,他深知不該問的別多問,不該說的別多說,不該聽的也別多聽。
奉王點點頭,伸出手讓張松撐起他的身子坐到木制輪椅上,推著他回到寢房。
「瀾弟,我聽說你受傷了,可要緊?」墨昱面露關切之色。
墨瀾離開奉王院落時,墨昱也聞知了墨瀾受傷的消息,特地前來探望,兩人因此在途中相遇。
「只是小傷不礙事。」見他臉色蒼白,墨瀾擔心他再受涼,說道:「外頭風大,到我書房去說吧。」這兒離他書房不遠。
「好。」
不久,兩人進了書房,墨昱問及他受傷之事,墨瀾將事情簡單的說了遍。
聽完,墨昱輕歎一聲,擔憂地提醒道:
「想不到王妃會這麼為難弟妹,她得罪了墨瑞,只怕這事一時無法善了,你和弟妹可得當心點。」
「大哥放心,他們母子得意不了多久的。」他相信父王絕不會再無動於衷,且他還另外做了安排,不管父王最終決定如何處置陳氏母子,他都會讓他們無法在奉王府容身。
墨昱一訝。「你的意思是……你要動手對付他們了?」兄弟兩人自幼感情親密,因此墨昱多少知道一些墨瀾的盤算。
「為了知夏的安全,我不能再放任他們母子留在奉王府。」唯有儘快掃除那些會危害她的人,她才能安心、安全地留在奉王府裡。
墨昱想了想,斟酌著說道:「我想王妃還不至於真的敢傷害弟妹,畢竟再怎麼說,她到底是皇上親賜給你的世子妃,她不顧你顏面,也得看皇上的面子。父王身子又不好,事情還是別鬧得太過了,免得驚擾父王。」
「當年冰窖那事我已稟告了父王。」聽到兄長居然在規勸自己息事寧人,墨瀾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
「你告訴父王了?」墨昱一怔,接著問,「那父王怎麼說?」
他知道多年來瀾弟一直懷疑當年他被困冰窖之事是陳氏暗中唆使人所為。
「他沒說什麼。」
墨昱微微歎口氣,「你們一個是他疼愛的兒子,一個是照顧他多年的妻子,鬧得這般不可開交,父王此刻心裡怕是左右為難。」
「父王的想法我不好擅自揣測,事情既已說了,就看父王怎麼發落。」對這件事,墨瀾沒打算再多說什麼。
略一沉吟,墨昱忍不住再勸道:「瀾弟,我知道這話你不愛聽,但為兄不得不說,即使王妃待我們兄弟再不好,她終究是咱們奉王府的人,又服侍了父王這麼多年,念在這樣的情分上,你就別與她太計較了,讓父王安心靜養吧。」
墨瀾眉首微挑。「大哥今日是怎麼了,是特地來當她的說客嗎,怎麼一直在為她說好話?」
「我只是希望咱們府裡家宅安寧,別再這般鬥來鬥去。」他語氣裡一片真誠。墨瀾沉下臉回道:「那大哥可勸錯了人,從來就是她不想讓咱們家宅安寧,而不是我不願。要不大哥去勸她吧,讓她以後別再對咱們耍那些心眼,安分守己的過日子。」
墨昱苦笑道:「為兄哪有能耐勸得了她。」
「那大哥就別再說這種話了。」
兄弟倆從未鬧得這般不愉快,兩人皆未再多言,尷尬持續了好一會兒,墨昱便輕咳一聲,表示要先回寢休息了。
待墨昱離去後,墨瀾摩挲著拇指上的玉戒,思索著方才大哥一再勸阻他莫要對付陳氏母子是何原因,真如他所言,是不希望驚擾父王嗎?
他接著想起日前手下稟告一事——
當年安排玉荷進奉王府的人是秀大娘,是她找了人牙子,為玉荷牽頭,讓她得以賣身進奉王府,而秀大娘曾是墨昱的奶娘。
當時他雖驚訝,卻未多加懷疑,心忖也許此事只是巧合,因為秀大娘早已離開王府多年,可如今看來,或許這件事是有人有心為之。
思及此,他眯起的利眸掠過一絲戾色。
就寢前,容知夏瞅向站在面盆架前洗漱的墨瀾,猶豫了下,上前說道:「你手背上有傷,別沾水,我幫你吧。」她接過他手裡拿著的洗臉巾,放入面盆裡打濕後擰乾,再遞給他。
事實上這種事本可吩咐婢女來服侍他,但他進房後便將婢女都遣了出去,她心想這只是小事,也沒必要再將婢女叫進來。
「多謝娘子,我這手正疼得緊呢。」墨瀾眉心微蹙,勉強露出一笑,似是正忍著手上的疼痛。
她的神色緩了緩,輕聲道:「待會我再幫你上藥。」
「好。」他受傷的手垂在身側,用沒受傷的那手拿著臉巾洗臉,動作刻意做得緩慢而笨拙。
容知夏看不過去,索性接過洗臉巾。「我來吧。」她動作輕柔,仔細的擦洗他的臉。
墨瀾輕闔著眼,嘴角微微翹起,有抹掩不住的喜悅在眼角眉梢間漫開。
先前她連靠近他都不肯,現下卻肯這般幫他、親近他,接下來只要他再多下點工夫,早晚定能打動她,讓她不再疏離排斥他。
替他洗好臉,她取來金創藥,讓他在床榻邊坐下,細心的為他敷藥、包紮。他目光柔和的望著她。「知夏,你再忍忍,我保證不出一個月,墨瑞他們母子便再也害不了你。」
聞言,容知夏詫訝的抬眸,「你想對付他們?!」她發上的簪子已取下,一頭黑綢般的青絲披在肩上。
「待事成之後你便會知道,往後王府裡再也沒有人能欺辱你。」他寵溺一笑,抬起手探向她的臉,卻被她揮開。
「你做什麼?」她防備的瞪著他。
「嘶。」他倒吸一口涼氣,無辜的舉起受傷的手,語氣有些幽怨,「為夫只是想將覆在你臉上的那綹頭髮撥開,沒想做什麼。」
發覺自己誤會他了,容知夏尷尬的沒再說話,逕自鑽進床榻內側,縮進被褥裡。
墨瀾看著她,眼裡滑過一抹笑,刻意示弱道:「知夏,我的手方才被你揮到,現下有些疼,你幫我瞧瞧是不是流血了,可好?」
聽見他的話,她很快地翻身爬起,解開剛包紮好的布條,仔細察看他的傷口,確定並未再流血,這才輕吐了口氣。
「沒流血。」
「可是有點疼。」他攏起眉心,眼露委屈的望著她。
「可能方才打到傷口了。」容知夏垂眸為他將布條重新包紮好,她雖然有些過意不去,但心裡那股傲氣卻不容她示軟道歉。
墨瀾見她的態度似乎稍微軟化了些,小心翼翼的要求道:「方才你替我上藥、握著我的手時,感覺很舒服,要不,你握著我的手吧,也許就不會那麼疼了?」
「你……」她沒好氣的瞪他,他這分明是想佔便宜。
他即刻改口,「好吧,若是娘子不願那就算了,我忍忍就是了。」
她本不想再理他,但見他表情似是真的很痛,思及他這傷到底是為了她而受的,她心下一軟,伸手握住他受傷的那只手。
被她白嫩綿軟的手握住,墨瀾心口發燙,胸臆間登時暖了起來,他領著她的手,覆在鼓動著的心口上,鄭重地向她許諾道:「我這裡從今而後只屬於娘子一人。」
容知夏睞他一眼,垂眸抽回手,不發一語的鑽回被褥裡,將臉也一塊藏了進去。
她心裡很矛盾,仿佛有兩個小人兒在那兒爭執不休——
一邊說道:「看在他這麼真心誠意的待你,你就原諒他吧。」
另一邊說道:「你難道忘了前生所受的那些羞辱嗎?你忘了他是怎樣冷漠無情的對你?你被罰跪在祠堂那時,他明知你是遭他的寵妾所害,卻連一句話也沒有為你說過,任由你在那跪了一天。」
一邊再道:「那些事都是前生的,他是被玉荷所騙,會這麼對你,他認清了玉荷的真面目,不會再這麼待待你,何況他現在並沒有對你不好。」
另一個聲音駁道:「不管他是不是受騙,一個丈夫都沒有理由如此薄情的對待自己的妻子。」
那些尖銳的爭執在她腦袋裡吵著,吵得她頭痛,她搖搖頭,厭煩得什麼都不想再去想。
看著把自個兒卷成繭子的妻子,墨瀾又笑又憐。
他吹熄燭火,在她身側躺下,片刻後,寂靜的房裡響起他淡淡的嗓音——
「我母親在我七歲那年病逝,半年後父王抬了側妃陳氏為王妃,她表面上待我很好,對我關愛有加,但那只在人前,全是為了做給我父王看,以博取父王對她的信任,而暗地裡,她對我使了很多絆子,讓父王以為我頑劣不堪。」
被褥裡的容知夏安靜聆聽著。
「兩年後,父王遇剌受了重傷,就漸漸不太管府裡的事了,翌年過年,我前往外祖父宋慧遠家拜年,被人騙去冰窖,鎖在裡頭,無論我怎麼叫喊都沒人來救我,我被凍得全身發冷,就在我以為自己要被凍死的時候,那扇緊鎖的門終於被打開了,我昏迷前看見了一個穿著粉色夾襖的小女孩,那一刹那,我以為她是降落人間的小仙女。」
她輕哼了聲,得知真正救了他的人是毀了容的她,他一定很失望吧?
他輕緩的續道:「我醒來後,找了那個小女孩很久,卻一直找不到她。她救了我一命的事,我一直牢牢記得。多年後當玉荷出現,對我說她便是當年救了我的那小女孩時,為了報答這份救命恩情,我才將所有的寵愛都給了她。
「當初我誤信她的話,又發現她的父親是遭我舉發而被皇上問斬,懷著想補償她的心情,我才那般縱容她。」
容知夏張了張嘴,終究什麼都沒說。
對這個曾虧待過她的男人,她始終心存芥蒂無法釋懷。
她用沉默回答了一切,他蹙起眉,她的心結比他所料想還要深,不過他會傾盡所有,等待她願意敞開心扉接納他。
四月初八日是奉王府祭祀祖先之日。
一早,王府所有人皆已淨身沐浴前往祠堂,就連鮮少露面的奉王和墨昱也都來了,依蓄卑之分依序在祠堂裡站好,行動不便的奉王坐在一張木制輪椅上,見時辰已到,吩咐隨侍在身旁的張松,「開始吧。」
「是。」張松應了聲,正要前去吩咐司祭人員開始時,卻被陳氏叫住。
「等等,王爺,玉姨娘還沒到呢。」陳氏刻意瞟了眼墨瀾,眼神似是在指責他教妾無方,如此重要的日子,竟還遲遲不到。
奉王臉色一沉,覷向兒子,問道:「沒人叫她過來嗎?」
墨瀾不疾不徐的回道:「父王請息怒,孩兒先前已命人告知她此事,孩兒再命人去催她。」
「用不著了,時辰都到了,難道還等她一人?開始吧。」奉王不悅的道。
張松前去交代司祭人員,片刻之後,司祭人員高聲道:「墨氏祭祖大典開始,請奉王就主祭位——」
張松推著坐在木制輪椅上的奉王走向主祭之位,率領一干親眷焚香行禮,接著是獻供,豐盛的供品二被擺上供桌。
獻完供,再由族中長老述說先祖們所創下的輝煌事蹟,最後是由奉王訓勉家族後人,一個半時辰後,冗長的儀式終於結束。
這時玉荷才姍姍來遲,神色倉皇地朝墨瀾走去。
一看到她,墨瀾冷著臉怒斥,「你知道現下是什麼時辰了嗎?」
他的斥責聲引來周遭眾人的注意。
玉荷神色急切的解釋道:「不是玉荷故意耽誤時辰不來,而是玉荷準備要出門時,忽然有個下人送來了一束鮮花給玉荷,說是王妃送給玉荷的。王妃賞賜,玉荷自是歡喜的收下,怎知不久卻昏了過去,直到适才才轉醒過來。」
不待陳氏開口,墨瀾立即神色嚴厲的斥道:「分明是你貪懶不想來,還敢編造出這等荒唐的理由來誣陷母妃,母妃何等身分,何須用如此下作的手段來對付你?且你若昏去,為何不見你的婢女來稟報?」
「她們也一塊昏了過去。世子,玉荷句句屬實,絕對不敢誣賴王妃。」話剛說完,下一瞬,她陡然想到什麼,「也許、也許那花是旁人藉由王妃的名義送來,為的就是想阻止我來參加祭祖大典。」說著,她將目光瞟向容知夏,明擺著懷疑此事是她所為。
容知夏神色坦然的靜立著,這種場合上還不到她說話,雖然她心裡也很疑惑,陳氏為何要送花來迷翬玉荷?
「放肆,你一再為自個兒的怠懶狡辯,先是誣陷母妃,現下又想誣指旁人,品性如此不端不正,罰你跪在祠堂裡思過三日,好好反省反省。」墨瀾親自出言懲罰。
玉荷聞言滿臉驚愕。「世子……」
他厲色喝斥,「閉嘴,你還嫌不夠丟人嗎?還不快去跪著。」
見他如此疾言厲色,玉荷嚇得噤口,不敢再出聲,瞧見周遭眾人沒有一人出聲為她說話,這才不甘的跪了下來。
奉王臉色極為難看,瞟了眼陳氏,命張松將她叫來。
陳氏一到他跟前,便急忙澄清,「王爺,玉姨娘的事與妾身無關。」
先前賞花她刻意對容知夏下絆子的事,已被王爺訓斥過,此刻又發生玉姨娘被迷昏之事,一定會讓王爺以為她不顧他的警告,一再對墨瀾的妻妾下手。
奉王寒著臉斥道:「你太教我失望了!」
陳氏喊冤,「王爺,那真不是妾身所為,妾身沒道理如此陷害玉荷,這對妾身能有什麼好處呢?送花給她之人,定是假冒妾身之名,想藉此陷害妾身,望王爺明察。」
正如墨瀾所想,那天父子倆的對話,確實在奉王心裡多少造成了影響,今日之事不管真相如何、陳氏是否是被誣陷,都令他對陳氏頗為不滿。
「你若再不顧自己身為王妃的身分,為了私怨而做出陷害晚輩之事,王府的事你也用不著再管了。」他這話已是說得極重,說完便讓張松推著他離開。
陳氏臉色晦暗的目送他離去,心裡暗自怒恨玉荷,她竟敢如此大膽敢當眾誣陷她,以致讓王爺猜疑她,也許她想害的人是容知夏,但也不該拿她來當槍使。
奉王一走,祠堂裡的眾人也紛紛離去。
容知夏領著菊兒和曉竹離開,墨瀾見狀快步追了上去,兩人並肩而行,並未交談。
容知夏恍惚的想起,前生她因遭玉荷陷害,而被罰跪在祠堂一天一夜,想不到今生卻是玉荷被罰跪在祠堂三天三夜。
墨瀾見她不知在想什麼有些出神,便悄悄握住她的手,這突如其來的親密接觸拉回她的心神,她扭動手腕想要掙脫,他卻沒有鬆手的打算,她不滿的朝他瞪去一眼,他卻遞給她一個邀功般的眼神,她愣了下才醒悟,莫非方才他是刻意懲罰玉荷?
顧慮到身邊還有其他人,容知夏未再掙扎,任由他牽著,心中默默思忖著他不可能知道前生她遭玉荷陷害而被奉王罰跪在祠堂一天之事,那麼他今日懲罰玉荷又是為何?
對了,是因為玉荷——騙了他。
自從他們大婚後,他便不曾再宿在玉荷那裡,對她更是眷寵有加,他似乎將先前對玉荷的寵愛,全都轉移到了她身上,即使她一再疏離他、冷待他,他也未曾因此而不悅。
這一切全是因為他得知了當年是她救了他吧,她該稱讚他是個知恩圖報之人嗎?
可為了這件事,前生她卻因此吃盡了苦頭。
她委實不知這筆帳該如何算了,是該恨他、惱他,抑或原諒他?她在心裡幽幽歎息一聲,不願再去多想。
見她柔順的任由自己牽握著手,墨瀾眼裡滑過一抹柔光,將她的手牽得更緊。先前是他派人以陳氏的名義送花給玉荷,那花裡摻了迷香,嗅之便會昏迷。
他之所以如此做,一來是想向她表明,他對玉荷已恩斷情絕,另一個原因則是想藉此來試探玉荷,若當初是陳氏暗地裡安排玉荷接近他,那麼玉荷今日定不會供出她來,但她供出了陳氏,由此可見,陳氏並非安排她進奉王府之人。
那麼當下最有嫌疑之人便只剩下一人,一個他從未懷疑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