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歷記錄八十五頁:家住摸魚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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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拉喀拉喀拉——」
拖桿箱下的小輪子磕磕碰碰地碾過青石的路面,顯得有點突兀。
在四周林立著高聳的寫字樓群,路上觸目可見是運籌帷幄的金領和優雅時尚的白領,但是繞過一幢摩天大廈,然後再往裡頭這麼一拐,石屎森林接駁青石小街,幾乎像是一瞬間穿越到了古代。
青石板的巷道兩旁都是些古樸的平房院落,不大,卻很是規整,都是有些年頭的屋子了,青苔蒼草很不客氣地侵占了石縫磚隙,沒有開鑿重鋪的路面又窄又彎,坑坑窪窪,公車是開不進來了,轎車不要太豪華級別估計也湊合能進,只是這樣反而難得有一份隔絕了外世煩囂的清靜。
這麼個黃金地段也不是沒有人打主意的,不過這條不太多人知道的小巷還有那麼一點歷史根由,一口據說有位三國名將在這裡打了桶水洗了洗腳的水井,還有一棵掛過神仙仙衣的歪脖子樹,反正零零碎碎的要說當做文物來保護還不至於,但徹底拆掉推到重建又會遭到歷史文化學家的抨擊,於是莫明的,在附近的商業大廈如火如荼、接二連三拔地而起的時候,這條小巷竟像是被遺忘了般留在了高樓的夾縫間。
只是畢竟毗鄰商業旺地,就算偏僻了點商機還是不少,巷口附近的平房都已經改頭換面地變成了特色餐館、小茶室、咖啡屋之類的店鋪,非常迎合小資們的時尚個性。
拖著拖桿箱的那位自然就是歸國的駱賽了。
一走經年,離愁別緒縈繞心中。
有道是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
呃,應該不算太衰吧?
忍不住摸了把絕對不稀疏還很茂密的頭毛。古詩記不住太多,好歹靈光一閃撈到一句的駱賽非常難得地也文藝了一把,只不過……
「咕嚕嚕……」肚子發出很嚴重的抗議,以至於從他身邊經過的漂亮白領各種側目。文藝不能當飯吃啊,雖然在飛機上吃了兩份飛機餐,可那玩意兒頂多就是湊個數,吃飽了再來聊發少年狂好了。
駱賽趕緊加快了腳步,左繞右轉,總算是到了幾乎是巷子盡頭的一座小宅院。
呼……總算回到家了。
拖著行李走進了院子,小正方形的院子不算大,正中是一座二層的平房,青的磚墻灰的頂瓦,倒是窗欞和門框是新漆的朱紅色,洋溢著生活的氣息。前院有口水井,雖然已經有了自來水,但他家老媽似乎還比較喜歡用純天然的井水,所以也沒有把井封上。院角還有他老媽嫁進來時老爸給她種的一棵玉蘭,只不過眼下不是季節,花沒開看上去就剩光禿禿的枝椏。
院子裡頭似乎靜悄悄的,裡屋的大門也是緊鎖。
駱賽不由得一頭霧水,不是說老姐快要結婚了嗎?怎麼門口連個喜字都沒貼上去啊?水靜河飛是怎麼回事?
不會是……走錯了門?
駱賽退到院門邊,仰後探頭瞅了瞅門牌號,「摸魚巷二十九號」,沒錯啊!
不解地在院子裡走了一圈,探頭探腦東瞅瞅西看看,發現屋裡真是沒人,不由更奇怪了。
不會是……搬家了吧?!
趕緊掏出電話,按了號碼接通之後:「老媽?你們搬家了?!」
電話那頭響起駱家老媽中氣十足的聲音:「說什麼呢?!沒搬!你以為老爸挖到金山啊?對了,我跟你說你先別急著回國啊!駱菲那個‘衰囡包’跟她的外國男朋友說要什麼旅行結婚,不擺酒就跑去加拿大見家長了!我跟你老爸也跟著過去,看能不能把他們叫回來!所以你先不忙著定機票啊,等我們回來再說吧!不多說了,長途話費貴,就先這樣啊!——」
沒等他插一句話,電話已經掛斷了:「嘟嘟嘟嘟——」
駱賽無比囧囧有神拖著他的行李箱,站在院子裡,對著人去樓空的老屋,一片很無辜的落葉隨著風在他身後打了個圈的旋兒飄過。
「不是吧……」
我擦!!!老媽你幹嘛不早說啊?!!!
桌子?!桌子在哪裡?!老姐你擺酒的那少說五六十圍的桌子他要把它們一張張全部都掀翻啊啊啊!!
他是知道她家老姐的,那種彪悍的性格確實可以完全不受世俗擺弄,不過這麼一跑,結婚擺酒什麼的肯定浮雲了……老姐,你可真是揮一揮衣袖,雲彩是不帶走了,帶走了咱爹媽啊……
他也是知道他家老爸老媽的,不擺酒?!估計是不會同意,別看老媽一南方師奶軟綿綿,看著比東北大漢的老爸嬌弱,可絕對不好糊弄啊!
這場拉鋸戰絕對曠日長久,而且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在這種兵荒馬亂之際,估計是沒人記得曾經有一張為了避免遠在歐洲的小弟趕不及回來而提早發出的請帖。
作為最後一個收到通知的倒霉小兵,他就是那個收到前方戰線召集急電,不敢多問就蒙頭呆腦扛起炸藥包往前衝,可等衝到那裡才發現,戰線早就轉移了……於是小兵駱賽,華麗麗地炮灰了。
夕陽的陰影就像慢慢降落的黑線般掛了他一頭。
走還是留,這是個問題。
就在駱賽表面看不出什麼其實內心已經在狂風中凌亂走的時候,身後忽然響起了一個有禮貌的男子聲音。
「請問,這裡是摸魚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