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中有話
八月,刺眼的陽光還在不遺餘力的普照大地,帶動了些微有點凝重的風,卷轉著夏天特有的悶熱氣息,低低的從身上刮過,惹來一陣難耐的濕熱……
絕對是盛夏避暑首選去處的吳家七樹園——顧名思義的,這個園子裏主要種植的並不是一般人所喜歡的花花草草,而是七棵不同品種筆直挺拔的大樹。那些聳立在各個不同位置上的樹木,都無一例外的高大雄壯,甚至就連仲夏最炙熱的光線,都無法突破它們的層層密壘,只能徒然的為這些沉默的衛士們,映照出了大片只屬於它們自己的陰影——而這些重墨濃彩的陰影,則像極了它們主人極度暗黑的無良品性——這一句是若影自己加的……
七樹園的某個隱秘角落裏,和垂金並躺在柔軟草地上的若影,正在百無聊賴的打量著這幾棵樹蔭連起來就能遮天閉日的大樹——剛進來的時候還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但是躺下來後一看,才發現這七棵樹的主幹都是豎向生長的類型,所以從下往上看去,就會給人一種衝破天際的感覺,說實在還挺霸氣的!
不過雖然他對樹木沒什麼研究,但是從風水學上的角度來講的話,好像在家裏面種樹不是很好的吧:因為房子的格局都會是“四邊形”的,而樹是“木”,在“四邊形”裏面加個“木”=□+木=困……——還真是不吉利啊!
——總結陳詞:BT的人的品位還真不是普通的BT!
“沒想到吳子騫居然會是霽雷的兒子,難怪我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時,就已經直覺的感覺到他不普通了。”垂金隨手撿起了一張掉在草地上的樹葉,放在鼻尖聞了聞,率先打開話題。
“你認識他爸爸?!”若影聽到垂金的話,噌的一聲急急坐起,轉過身來想拉起垂金的衣領質問,卻因為腰上不合時宜的悶痛了一下,又再噌的一聲急急摔回原地……
痛死了!全身又痛又難受,那個男人!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他才好!
以前還沒有用潤滑劑的時候,多少還會顧及他的裂傷而給他幾天養傷恢復的時間,但是自從剛回來的那次以後,不知道男人到底是發了善心還是起了惡念,每次在床上都會給他用定量不至於受傷的潤滑劑,雖然這並不能免除他下來將要承受的疼痛,但隨著外傷的消失,取而代之的就是男人不再節制的所需無度,和他日漸明顯的疲憊酸軟……
雖然他也曾“斗膽”向男人提過可不可以不用潤滑劑的“友好提議”,不過想當然的,沒有被採納就是了——激氣啊!
“你激動什麼?快躺好!”垂金狠狠瞪了扶著腰痛得齜牙咧嘴的若影一眼,臉黑黑的吼了一句,直到看著若影乖乖的躺好了,才又再度出聲:“不止我,你老爹也認識。吳霽雷這三個字,三十年前在黑白兩道上可是出盡了風頭的,當年想要不知道他的人,估計還真不多了。”垂金搖頭失笑。
“……”你們這幾個老傢伙都是一丘之豹……
“我們雖然認識,但並沒有怎麼深交,彼此從事的行業也沒有交集,後來我又金盆洗手了,就更沒什麼機會來往了……加上霽雷也是蠻低調的一個人,想當年多少仇家想掀他老底都沒掀得出來,‘吳’又是大姓,所以我倒也沒想到他竟然會是吳子騫的父親,而吳子騫竟然又是你的命主,呵呵,轉了一圈全都是認識的人呢。”
“……”孽緣!
“仔細想想,霽雷以前還見過你的,只不過你不知道……”
“?什麼時候?”有點意外。
“七年前……他和我雖然只算得上是一般交情,但和你老爹卻是莫逆之交,所以那個時候他也去了……”垂金說到這歎了口氣,有點擔心的看向若影……
“……哦……”若影把頭轉向一邊,別開了垂金的視線,把自己的臉淹沒在了濃密的樹蔭裏,讓陰影遮蓋住表情,只給了垂金一個悶悶的單音節作為回答……
“……他認出我了?”不知道過了多久,若影終於又把頭轉了回來,臉上的表情有點躊躇不定,不是很確定的問。
“不敢說,他更早以前有沒有見過你我不知道,不過如果他只在七年前那次見過你的話,應該就認不出來了。”那時的你,就算是我都沒能認出來啊……何況是他?——這一句垂金沒有講出來……
“那你說如果我告訴他我是誰的話,他會不會看在我‘那個誰’的面子上,讓他兒子放過我?”某人突發奇想。
“你可要想清楚了,你要是想讓霽雷把你弄出吳家的話,以他和你老爹的關係,你大哥肯定是會知道這件事的,而以你大哥六親不認的性格來看,你這個行為,和‘逃跑’根本沒什麼兩樣,所以他會做出的反應,毫無疑問的就會是一腳再把你踹回來。還有,不要老是習慣性的私下把自己老爹叫做‘那個誰’,哪天要是說漏嘴了,沒人救得了你!”垂金當頭就給某人的異想天開從頭到腳潑了一整桶冷水。
“你別咒我!”若影頗有意見的橫了垂金一眼,開始進行艱苦卓絕的心理鬥爭:麻煩啊!垂金說的是沒錯,但是這個卻是目前來說最快最可行最保險的辦法了,要捨棄實在好捨不得,畢竟要指望吳夫人和謝伶馨這兩位女將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呢!
但是,他只要一想起他大哥,就是傳說中擁有那張已經可以出神入畫般隨意轉換表情後,連帶周遭環境氣溫也會隨之改變的春夏秋冬臉的男人——算了,還是不要想了,單單是想起他大哥的名字,就已經讓他毛骨悚然寒毛直立了……
……看來這條路還是不走也罷吧,要不等會要是真如垂金所說的那樣弄巧成拙了,又把他大哥的注意力也吸引過來了的話——一個本來就陰險無比的吳子騫,再加上一個冷酷善變的大哥……難道說要讓他同時對付無論是作風還是品性,都是如此接近的這兩個終極BOSS嗎?
……
想像圖構建中……
……
冷汗滑過……
……
背脊透涼……
……
——好可怕啊!!!
若影搓了搓手臂上冒個不停的雞皮疙瘩,不太甘心的嘟囔出聲:“那你說我要怎麼辦?”
垂金聽了,突然故作神秘的靠過半個身子挨近若影,抬起一隻手擋住自己在此刻略顯得詭異的面容,用刻意壓低了的聲音,貼著若影的耳朵,一個字一個字的慎重說道:“——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裝個P!——若影不滿的用眼神傳遞著這句話……說實話要不是怕在這個園子裏喊得太大聲會有回音的話,他一定會馬上指著垂金的臉慷慨激昂理直氣壯的罵出來的!
“垂金,好久不見了。”一個沒有聽過的男低音,突然帶著冰裂般的壓迫感,夾雜著冰柱冷冷射來,硬生生的劈開了若影和垂金上方正在處於奇怪凝結狀態的空氣,引得兩人不由自主的轉過頭看去——原來竟然是他們剛才還在討論中的話題主角:吳家老爺——吳霽雷駕到了!
“哈哈,霽雷,別來無恙啊!”垂金看到吳霽雷,大笑著站起身迎了過去,畢竟是多年前的老朋友了,時隔這麼久又再次見面,說不感慨是假的。
“伯父好……”和垂金的反應截然不同的若影,則是有點畏懼的往後縮了縮——他敢用垂金的信用保證,他這回絕對不是裝的,而確實是他心理和身體的自然反應——這難道就是心理陰影嗎?!
“嗯,”吳霽雷不鹹不淡的應了若影一聲,又再轉回面對垂金,“垂金我有話和你說,過那邊去吧。”說完還意味深長的看了若影一眼,但沒有再多說什麼,就轉身朝著另一個角落走去了……
“你在這裏呆著,等會我就回來,別亂跑。”垂金急急的交代了若影一句,沒有給若影提問的機會,就跟著吳霽雷的背影跑掉了。
“……”想跑也要跑得動才行啊,他現在的腳傷只允許他“一米六、一米七”的緩慢行走好不好!他還能跑到哪兒去?不過那兩隻老狐狸到底會說的是什麼事情呢?竟然還故意避開他……還有剛才吳霽雷的那個說不清的眼神,又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等下垂金回來了問他會不會說呢……有時候那傢伙的嘴,真的是比花崗岩還要硬,撬都撬不開!
那邊的若影正在猜測著垂金和吳霽雷的話題中心,而這邊的話題中心兩人,已經先後走到了一棵高大的香樟樹下。
被層層的樹葉從高到低無數次分割以後,才最終在草地上劃出了淺淡細線的瑰麗陽光,猶如數不清的黃金箭雨,密密的穿插在靜靜前後站立著,曾經叱吒風雲的兩個人身上,映出了歲月的光輝……
“他是當年的那個孩子?”吳霽雷打破沉默。
“是!”靠在香樟樹上的垂金,就像是終於放下了心中大石般的,十分誇張的長長舒了一口氣。
“有點意外。”
“說實話我也是。”
“當年我以為他救不活了,沒想到一轉眼,他已經長這麼大了。”
“他吃了不少苦……”
“家裏面知道嗎?”
“肯定是知道的啦,畢竟有些事情,總是會被身不由己的捲入其中的……”
“……有時候,事情的實質和表像,恰恰好是相反的。”
“我知道,就是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而我又不想多嘴。哎呀呀,不說這些陳年舊事了,他和你兒子的事呢?你怎麼看?”
“……你說呢?”
“你會反對嗎?”
“……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