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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很快就來臨了，下午林含答應我與方塚一同用晚餐後，立刻就讓我回電話給方塚，於是我們約好了時間與地點，現在我和林含正開車前往。

　　其實很久沒有載過人了，因為都是讓方塚載，今天林含一臉理所當然地上了我的車後，我還有些發楞。我一邊開著車一邊想這些無意義的事情。

　　“玄──”坐在副駕駛座的林含突然出聲，甜膩地黏過來。被他嚇一跳，握著方向盤的手一緊，歪了下，後面立刻傳來喇叭聲和叫駡聲。

　　“唉呀，怎麼這樣嘛。”林含皺起淡眉，不悅地嘟起嘴。

　　惹他生氣了……我硬著頭皮繼續開車，又開始冒汗。可沒過幾秒，林含又靠過來：“玄，說說你的方塚，是怎樣的人吧？”林含笑嘻嘻的，聲音裏聽不出什麼異樣。

　　一聽見方塚的名字，我心裏放鬆。舒了口氣，緩緩說：“他是個很好的人。”

　　林含似乎對這個答案不滿足，繼續追問：“怎麼個好法？你說清楚點。”

　　既然他這麼想知道，那也只好回答他了，否則等等他又生氣……“他對我很好，其實我們好幾年前有交往過，後來分手了，可現在又在一起。”想到方塚對我做的一切，臉上就不自覺勾出淺淺的笑：“他有時候會很調皮，可從來不讓我傷心難過。貼心又溫柔，善解人意。只要一想到他都覺得開心……”

　　“小心給他騙了。”林含涼涼地說。

　　“不！不會的。”我立刻回。即使我們在一起的原因是因為給他當練習的情人，可是至少，在交往的這段過程裏，他是絕對不會虛情假意的騙我的。我堅信。

　　這時林含突然冷笑幾聲，我立刻從思緒中被拉回，只聽林含的語氣冰涼：“是嗎。”

　　我又開始緊張了，胃開始犯痛。都如他所願地講了，為什麼還生氣……？難道是因為我剛剛太得意忘形了？

　　無視我的難受，帶有些調侃的意味，林含說：“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是那樣的人。”

　　我沒去在意他的話，一心一意只想快點到達餐廳，好見到方塚的臉讓自己放鬆安心。

　　後來回想，即使前面做錯了再多再多，如果這個時候我有好好地去聽方塚所說的，去聽林含所說的，這樣細細分析的話，或許最後，一切都還能挽回……

　　到了餐廳，就看見方塚已經坐在位置上，仍然一張漂亮無暇的臉。我朝他招招手，他看見我和林含，立刻笑著站起身，那樣溫柔。我也對他一笑，可是卻發現，他那熟悉的柔情的笑，似乎不是朝著我……

　　“快請坐吧。”方塚笑著上前，我被他帶著寵溺的聲音喚回神志，卻看見那溫軟不是對著我。他正在替林含拉椅子。

　　我一愣，呆呆地看著他們。看著林含對方塚可愛地眨眨眼後坐下，看著方塚對林含勾著溫柔的笑，漂亮的淡眸裏有著無限的情。

　　那些舉動，那些神韻，怎麼看起來這麼熟悉……？

　　“玄怎麼了？”林含對我做了個詭異的表情，我這才發現我傻愣地站在一旁。

　　方塚沒搭理我，拿起菜單，立刻換上了笑臉對著林含：“想吃什麼？”

　　“嗯──這裏我沒來過耶。你看看什麼好吃就幫人家點吧？”林含說，笑得燦爛，可愛的小酒窩像是花一樣炫目，漂亮極了。

　　方塚一臉像是被勾了魂似的，輕笑幾聲：“好啊。”

　　我仍愣愣地看著他們，他們之間融洽的像只有彼此，仿佛我跟他們處在不一樣的次元裏，完全是個不相干的外人。

　　為什麼會這樣？

　　他們怎麼會相處的這麼好？他們兩個人都在想著什麼？

　　並不是說他們應該大吵一架或是冷戰以對，只是這樣實在……跟想像差距的太遠了。

　　我混亂的幾乎連思考都不能，直到喚來了服務生、上菜、吃飯，這過程我都像看著一出戲一樣，傻傻地看著眼前的兩個人。

　　他們動作親膩，東南西北的談天說地。方塚的眼神至始至終沒正眼瞧過我一眼，死盯在林含臉上的眼神很是柔和，像當他是個全世界僅有的寶物。

　　腦袋裏閃過一些可能的畫面，我立刻全身發毛。

　　不，不會的，不管現在腦中想到了什麼東西，都是假的，全部都不會是真的。不要胡思亂想，相信方塚，無論他做什麼一定都是為了我好，我一定要相信他……

　　一邊安撫自己的情緒，然後儘量避開眼前的兩人。吃了幾口飯，聽見傳來的嬉笑聲，卻突然覺得反胃：“我去一下洗手間……”

　　那兩個人似乎沒聽見我說的話，仍然在侃侃而談，好不快樂。

　　幾乎是用沖的進了餐廳的洗手間，期間還撞到了幾個人，他們罵了什麼我聽不見，像是音軌壞了的電視，只看見一張一合的嘴和有些模糊的生氣的臉。他們見我呆愣的沒反應，大概以為遇到了傻子，也就摸摸鼻子走了。

　　一進去洗手間，不管旁人驚訝的眼光，我立刻對著洗手台吐了。

　　“嘔──”痛苦地皺起眉，胃不斷犯抽。這幾天都沒吃什麼東西，似乎就要連胃酸都吐出來一樣，喉嚨像火燒般灼熱。腦袋刷過方才兩人相依而笑的身影，又開始作嘔。

　　最後吐到什麼東西都吐不出來了，雙手撐著洗手台，胸膛劇烈起伏的不斷喘著氣。

　　不要想太多……

　　我不斷對自己這樣說，可是一個個的可能不斷強制從腦袋裏播放，像跑馬燈一樣快速閃過，怎樣都無法制止。

　　方塚對林含有意思？他要拋棄我了？我連當練習的情人的資格都沒有了？原來他對我，可以冷淡的連一眼都不給嗎？原來以前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有我一個人傻傻的死守著？

　　那些畫面是那樣雜亂、那樣可怕，恐懼到讓我覺得昏天暗地。

　　我的手指在發顫，然後慢慢的，手、腳，最後全身在狂顫。

　　不要再想了！

　　我對自己的內心狂吼，試圖震喝住焦躁而毫無章法的心臟。

　　“啪！”終於，我顫抖的一掌打向我的右臉頰。

　　“啪！”又一掌，毫不留情。

　　“啪！”“啪！”“啪！”

　　洗手間裏不斷傳出清脆的掌聲，我一下又一下的抽著自己。很快的臉紅腫了起來，嘴裏有著淡淡的腥膩，可相對的剛剛混亂的內心也較平靜了。

　　我深深呼吸，然後長長吐出。

　　疲倦地睜開眼，看見鏡中蒼老又狼狽的自己。淩亂的頭髮參差著幾許白絲，被打的兩邊泛紅的臉頰，嘴角滲著血絲，胸前的衣服一片方才吐出來的水漬。

　　怎麼看都像是個有什麼精神疾病的中年人。

　　看著看著，卻笑了，帶著些不易察覺的苦。突然覺得，我這樣的人……就算全世界都負了我，我似乎也沒什麼可怨的。

　　我闔眼。

　　──‘你只管，相信我。’

　　猛然眼皮一跳，不知怎的腦子裏就飄進這句話。我還清楚記得，方塚那時候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的語氣和表情，也還記得，那句話帶給我多大的溫暖和救贖。

　　心裏想著這句話，一遍又一遍，漸漸就覺得舒服又安心，方才的悲哀散去。好似躺在了一個最溫暖的懷抱裏，不用擔心任何苦難與醜陋，恬然地睡了個長夢。

　　方塚對我來說，真的像是個天使一樣。一個賜予我好多好多東西的天使。

　　是啊，不要想這麼多，不需要想這麼多。把自己搞得這樣為了無意義的事情焦慮，真是難看極了。

　　方塚他帶給我的，那是這短短吃飯的一兩個小時就能夠抹去的？一個人若是欺騙，是不可能那樣真誠的。就算是現在他看也不看我一眼，也一定有他的道理的。

　　真是的，都是因為一下子相差太多，反應不過來才那樣混亂。

　　我怎麼能因為一點小事情就懷疑他呢？

　　我閉上眼。

　　只管，相信他。

　　只要有他那句話，就夠了，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