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在真正見到獸潮之前，就算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可身在和平年代的王大明是不可能清楚獸潮對於這個時代的人是多麼可怕的事情。直到數以千甚至萬記的魔獸侵入小鎮，還算繁榮的萊昂小鎮，在短短幾分鐘內如紙糊得一般變成了殘垣，被留下的家禽發出被遺棄的悲鳴。

魔獸在瘋狂的催動下根本連拐彎都不會，只是跟著光翼火烈獸筆直地向前跑著，小鎮在魔獸踩踏下變成廢墟。天空又如白晝般照耀著夜幕下的慘劇，幸好在顧偃的推動下，小鎮居民都已經撤離了，現在距離魔獸最近的，是他們。

艾薇兒只是個初級魔法師，年紀也不大，雖然有些聖母白蓮花，也還是會害怕的。頓時她沒了主見，再不見之前的淡然，不過也沒有表現出對讓別人先走的行為的後悔，只是白著一張小臉攥住萊亞斯的衣袖。她本只是想找個依靠，而萊亞斯則在她碰到自己衣衫的時候，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手掌很大，手指修長有力，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堅定。

「全體，向東方去！」萊亞斯棄了馬車，將艾薇兒牢牢護在自己的馬背上，將她圈在懷中，長劍高舉，振臂一呼，給了絕望的眾人以信念。

獸潮是從萬獸叢林開始向西南方向筆直前進的，雖然自古以來大學者們都沒有研究出獸潮的行進方向，但所有研究都證明，躁狂期的魔獸腦筋都是不會轉彎的，它們只能依著本能向前奔跑，毀掉奔跑途中一切阻止它們的東西。只要轉移方向的速度夠快，就可以安然逃脫。

艾薇兒的隊伍人不多，只有二十多個，但都是個頂個的高手和精英。他們很快調轉方向逃跑，顧偃一行人自然而然地殿後了。

顧鵪鶉第一次見到這種群魔亂舞的可怕場景，臉色已經白得不像話了，比艾薇兒還不如。好在他比較堅/挺地沒有暈倒，將初寒叫回到車裡，吩咐小西說：「你去駕駛馬車，能飛多快就多快，一定要跟上萊亞斯和艾薇兒。」

小西哆哆嗦嗦地縮在車廂裡面：「我、我不敢！」

「不敢就給我滾下車！」顧偃真是第一次這麼硬氣起來，以他宅男和鵪鶉的性格，平時就算不滿也不會這麼直言怒喝，恐懼刺激了他的神經，讓他軟弱的那根弦緊緊繃了起來。

小西哭嚎著連滾帶爬地爬出馬車做車伕，夏沫緊張地握著初寒的手，初寒卻是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顧偃慘白的臉，臉上寫滿了關切，是對顧偃的關切。顧偃則是扯下車窗上的簾子，一直注視著天空中的光芒。如果他沒有猜錯，向獸潮的反方向走是沒有用的，因為這次獸潮是由光翼火烈獸引起的，不管劇情會用什麼來解釋它這種行為，它都會牢牢跟著主角。

小西作為僕人雖然沒有一樣合格的，但作為飛行員，至少速度是槓槓的，硬是一邊眼淚鼻涕一起流一邊漸漸逼近萊亞斯和艾薇兒的坐騎。看著越來越近的背影，他漸漸安下心來，可是顧偃卻無法安心，他發現隨著他們的疾速狂奔，天空中的光芒絲毫沒有減弱，反倒是愈發明亮了。

「它追著我們來了！」不是顧偃發現這件事，萊亞斯也第一時間注意到了。疾馳的奔跑中，他猛地勒住韁繩，瞇起眼睛抬頭盯著身後不遠處天空中那只伸展著光翼向自己這方飛來的九級魔獸。

可怕的光亮灼燒著萊亞斯的眼睛，懷中的艾薇兒施展了一個木系的治癒魔法，雖然威力不大，卻能大大緩解萊亞斯眼睛的壓力。

「我明白獸潮為什麼會蔓延到這裡了。」顧偃的馬車趕到萊亞斯的身邊時，聽見他說道，「這是一隻正在進階中的魔獸，進階時的精神力吸引了周圍的魔獸，而進階時需要的龐大能量，讓它本能地尋找著人類聚集的地方。」

雖然魔獸之間能夠互相吞噬，但屬性必須相同，而吞噬人類就不一樣了，只要食用就能夠得到能量。光翼火烈獸可以說是吞噬了周圍所有光火二系的魔獸依舊能量不夠，便向人類聚居的地方打起了主意。沒有任何力量的普通人它是不在意的，不過這一行人卻不一樣，全都是能量精純的高手，光翼火烈獸怎麼可能不追來！

聽了萊亞斯的解釋顧偃臉色就更白了，所以說他們會遇上獸潮就是因為他自作小聰明地找艾薇兒當靠山嗎！原文中主角之所以被襲擊，也是因為和那個傭兵團在一起才遭受了無妄之災嗎？命運這個小妖精怎麼就這麼無常，無常得還很有道理！

危機之下顧偃沒了對主角的敬畏，反正現在不過是個小屁孩，實力還不如自己呢。他用力瞪了初寒一眼，把心中微弱的怨念瞪掉後，當機立斷下定決心。

「棄車，兩人騎一匹馬，繞著萊亞斯一行人走，他們目標太大！」顧偃毫不猶豫地過河拆橋，背上帶魔法卷軸的小包袱上了馬，解開拴住馬的套子。初寒自動躍上顧偃的馬，夏沫和小西則在一匹上，小西將夏沫圈在懷裡。

顧偃：「……」

主角，能放過在下一次嗎？

「光翼火烈獸追的是有能量反應的人，身為魔法師的我和小西比你們要危險太多。你不要……」

「我說過會做你的盾牌。」初寒堅定地打斷了顧偃的話，用力環住顧胖子的腰，環了幾次都沒環住……

顧偃咬了咬牙，也沒時間糾結這些事情，塞了一個魔法卷軸給夏沫，大聲喊：「跑！」

小西和夏沫的馬如離弦之箭般與萊亞斯小隊背道而馳地衝了出去，顧偃和初寒的馬……

擦的那馬直接趴下去了！

顧偃：(╯‵□′)╯︵┴═┴

他只有180斤不是1800斤啊！之前你拉馬車拉的不是挺好的，怎麼一載我就被壓趴下去了！我都這麼努力減肥了，就不能給我點面子嗎！

「是利芒獸的刺，聽說射程可達千米開外，」初寒跳下馬看了下馬腿說，「這馬沒辦法騎了，我們下來跑！」

跑……顧偃看著將他們越甩越遠的萊亞斯一行人，終於認識到了命運的強大力量，真是無論如何都鐵了心地要留下主角，讓他接受光翼火烈獸的金手指。以他們倆人的實力不可能抵擋這些魔獸的攻擊順利拿到獸丹，如果他們沒有猜錯，萊亞斯一行人馬上就會停下腳步。

顧偃下定決心，也不再企圖反抗命（ju）運（qing），拽著初寒向萊亞斯隊伍的方向跑去。初寒雖然一頭霧水，但還是堅定不移地跟著顧偃，誓要替死鬼抓到底。果然，才跑出兩步，躲開了三根利芒獸的刺，剛才已經甩開他們的萊亞斯隊伍就出現在眼前，還一動不動的。顧胖子迅速跑過去看了兩眼，是斷崖……

這種地圖上原本一馬平川，跑到這裡卻變成斷崖的情況也能出現，真是不得不說，自從主角和艾薇兒一行人共同進入萊昂小鎮起，命運的齒輪就把他們卷在一起，艾薇兒一行人是注定要成為主角成神的踏腳石，他顧偃也是一樣。

沒辦法，這就是獨屬於主角的命運。

顧偃神色複雜地看了初寒一眼，喃喃道：「到此為止了。」

「不許放棄！」初寒一把拽起顧偃，用力地將這堆肉背在自己背上，180險些壓彎了他十四歲的腰，「我帶著你逃，有他們吸引魔獸，我們說不定能逃出去！」

這一刻初寒心中有些東西彷彿碎掉了，連讓其他人當替死鬼吸引魔獸這種話他都說得出口，果然一直以來，他心裡深藏的情緒是那麼邪惡。

顧偃當時腦袋一空，什麼都沒想，直接一巴掌拍在初寒腦袋上：「這種話不要流著眼淚說，別告訴我你眼中在流汗！」

什麼？初寒微微一愣，夜風拂過，吹散了臉上淚痕，帶起絲絲涼意。

這是什麼？眼淚？

他不是沒流過眼淚，誰都有懦弱無力的時候，儘管記憶力流淚的次數很少，但也還是會哭的。可是現在他又是為何而流淚？是生死間的恐懼？不，沒有，他並不害怕，望著天空中的九級魔獸，他反倒一種躍躍欲試的感覺。這種感覺他在很久以前就有了，他的莫名自信也正來源於此。因為他是主角，所以顧偃從來沒有懷疑過一個十四歲的乞丐為什麼有這樣的閱歷和莫名其妙的自信心，彷彿確信自己一定能成為強者般。儘管失去了記憶，但初寒內心深處本能地知道，他的心中封存著一個大秘密，一個足以撼動整個大陸的秘密，因為有這個秘密，他一定能成為大陸最強者。

初寒沒有這份記憶，更不知道自己的自信源於此，不過他知道自己並不怕光翼火烈獸。

那麼，他又為何而流淚？

回頭看了一眼已經轉過身打算突破獸潮活一個算一個的武者們，初寒頓時明白了。

他不是為害怕而哭，也不是為了扔下萊亞斯一行人的愧疚而哭，他的眼淚是在哀悼自己那一瞬間逝去的良知。

他確定了，心裡有一股衝動在催促著自己放棄一切，毀滅一起，那不是奇怪的感情，而是他自己，另一個自己。剛才兩個自己交鋒中，另一個自己獲勝了，剛才的淚水，就是現在自己的哀悼。

邪惡的萌芽，就在他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