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9
徐醫生是唐嘯此行唯一一位隨行醫生,雖然醫術高明,但僅憑一人畢竟沒有逆天的能力,所以被毒蟲咬了後昏迷不醒的小少爺回來後,真正替他治療的人並不是徐醫生,但他到底是唐嘯最為信任的醫生,所以從龍潛情況穩定下來之後,能接手負責複查換藥的人也只剩他了。
徐醫生呆呆地站在房間外面,覺得自己實在是個大悲劇,能讓唐嘯如此信任是他的福氣,但能不能不要當他不存在做得那麼明顯啊,明明聽見了他的敲門聲,裡頭卻還是傳來「嗯,啊」的聲音,他不用看也能想像得到一個在強吻一個在反抗的場景,再把某兩個人對照入座一下,豈止是一身冷汗了事。
你知道得太多了。難保哪天唐爺心情不好餵他吃一顆槍子,再這麼冷淡地說上一句。
他哭都沒地方哭去。
「徐醫生,冷靜點。」守在門外的吳銃看了他好一會兒,終於不忍心地安撫他,「你不會因此被滅口的。」
乍聽到滅口二字,徐醫生陡然打了個激靈,卻聽到吳銃怪笑一聲,壓低了聲音道:「剛開始我也沒想通,但不久前突然開竅了,你想想,唐爺這回帶了誰一起來的?你以為他怕被知道?」
徐醫生愣了會兒,猛地回過神來,驚詫地嘴巴開合了半天,卻是說不出一個字來。
吳銃繼續怪笑,「啊,不過唐爺怕不怕是一回事,咱們能不能傳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等徐醫生繼續驚悚下去,門內已經傳來了唐嘯的聲音,淡淡的,帶著一種滿足的音調,「進來吧。」
徐醫生連忙鎮定了一番,推門進去。
雖然門口離床有點距離,但他還是一眼看到了床上的龍潛,可能是唐嘯沒有給他過多調整的時間,他的臉上還殘留著一些失神的表情,臉色緋紅眼角濕潤,連呼吸都沒有平復下來,胸膛急促起伏著,微腫的嘴唇上更是泛著詭異的光澤。
想像和親眼看到畢竟是兩回事,徐醫生心裡一驚,剛邁開腳步走進去,忽然瞥見龍潛慢慢轉過頭,朝唐嘯的後腦勺瞥去一眼,那是非常短暫的一瞬間,徐醫生覺得小少爺的表情有點駭人,或者說……冷酷,就像他不止一次在唐爺臉上看到的那樣。
但當唐嘯簡單地招了下手指讓他過去,然後又低頭去看著龍潛時,他只是羞憤地瞪著唐嘯,看上去十分無力,甚至還有些柔弱。
徐醫生立刻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下,暗暗想著是自己受驚過度腦子亂了。
「他說腿疼,你過來看看。」唐嘯站起來,坐到床邊的椅子上,把空處讓給徐醫生。
徐醫生過去,掀開被子,小心翼翼地查看著龍潛的傷腿,邊在傷口四周按著邊問:「這裡疼嗎……這裡呢……」
龍潛搖頭。
「應該沒什麼大問題了,周圍的肌肉組織看來沒有繼續受到影響,不過毒素畢竟侵入過體內,小少爺最好是安心休息,保持心情愉快,會覺得疼大概是心理作用。」
唐嘯聞言到笑了起來,抬手撫摸他的額頭,被他狠狠一巴掌打了出去,那啪的一聲太響亮,把徐醫生都嚇了一跳,連重新包紮傷口的手都停了下來。
「你忘了這隻手在打點滴?剛才爸爸按著你這隻手是為了什麼,你看,移針了。」唐嘯伸手擋了徐醫生的手,非常自然地握起龍潛的手,將移了位的針重新拔出來,再慢慢扎進手背,那手法溫柔熟練,扎針其實是小事,但未必有醫生能扎得那麼用心。
按著他的手是為了做什麼?龍潛的臉紅得都快滴出血來,煩躁地用另外一隻手猛地推開唐嘯的前胸:「滾。」
……連龍潛自己都怔愣了一下,沒想到他一個滾字,唐嘯竟然真的霍然起身,一言不發地走了。
走廊上鴉雀無聲,就在眾人猜測面無表情的唐爺是喜是怒的時候,唐嘯看了徐醫生一眼,淡淡地吩咐:「叫醫生過來。」
吳銃率先反應過來,臉色驀地凝重萬分:「唐爺,你臉色很不好。」
「……」唐嘯緩緩地喘了口氣,連一旁打電話的徐醫生都察覺到他眉宇間少許的褶皺。
下午,有人來看龍潛。
一如既往的黑色背心,軍綠色作戰褲和黑色軍靴,這樣隨性的打扮依舊很適合Sean這樣的男人,顯得十分狂野精悍,像只難以馴服的野生動物。
「要進唐家真不容易啊,要沒有你的口諭我只能飛進來了。」Sean靠在龍潛的房門口,挑著眉毛打量龍潛房間的擺設,最終落在龍潛臉上,眼神甚是放蕩不羈。
龍潛慢慢坐起來,靠在床頭,面容平靜地說:「我不記得我給過什麼口諭,讓你飛進來,真是辛苦了。」
Sean進來,側身用腳在門上輕輕踢了一下,門吱地一聲關上了。他笑瞇瞇地走到龍潛的床邊,像是要關心他的傷勢,卻在下一秒突然以飛快的速度拔出槍對準龍潛的太陽穴:「如果我後悔上次的談判結果了,你現在該怎麼辦?」
「我無能為力。」掀起眼瞼,面對那個黑洞洞的槍口,想了想,無奈地說,「單兵作戰我肯定比不上你厲害。」
Sean陰狠地笑:「你不怕死麼?」
「……我怕。」他猶豫地回答,又慢吞吞地問,「那你怕不怕我死了?」
Sean的手指非常輕微地動了一下,卻不是扣動扳機的舉動,反而更像是輕顫,雖然幾不可見,但龍潛卻敏銳地捕捉到了那個動作,嘴角的笑意滿滿擴大幾分,「原來你怕的,真奇怪,我的命是我的,你怕我死是為何?」
Sean臉色微變。
手背的筋有些脹痛,龍潛邊按摩著手背邊漫不經心地問:「不知道你認不認識一個人,烈哥,梁洪烈。」
Sean收起槍,臉色卻已經是出乎意料地平靜了:「原來你已經知道了。」
「知道得不多,但足夠了。」龍潛讓Sean蹲下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他慢慢地開口:「梁鳴非,野生動物雖然兇猛有力,但很容易因為飢餓吃了主人,而我需要的是絕對的忠誠,就像家犬一樣。」
「你的意思是要我做你的狗?」Sean的臉色並不好看。
「狗?我需要的是忠誠,不是狗。」龍潛淡淡一笑,「Sean是上帝仁慈的禮物,既然我們意外結交,也許也是上帝給我的禮物,我當然要爭取一把。」
梁鳴非的眼底非常明顯地震動了一下,他二十幾年的記憶裡,只有這麼一句話是最甜蜜的回憶。
「Sean,你知道我為什麼給你取這個名字嗎?」她說,「因為你是上帝給媽媽的最仁慈的禮物。」
梁鳴非站起來,譏誚道:「龍潛,你知道你讓我想到什麼嗎?」
龍潛看著他。
「罌粟。」
「花朵光鮮,果實醜陋?」
「不,你太毒了。」眼睛毒,心思毒,可以輕而易舉地抓住人心最脆弱的地方,雖然那些脆弱也許在別人看來微不足道,偏偏抓對了人抓對了位置,便效果倍增。
而且,這毒還能讓人欲罷不能,就算在心口結了個毒瘤都捨不得割掉。
「既然你看得那麼透徹,那你準備怎麼做?你沒理由也不必要殺我,所以你可以再做一次選擇,是繼續做你的野生動物還是對我宣誓忠誠,我並不強求你,但沒有下一次。」
房間裡靜寂了幾秒,梁鳴非笑了起來:「你是二十年來唯一一個告訴我,我的命不比別人賤的人。」
他走過去,忽然伸手抓住了龍潛後腦的頭髮,在他的額頭上重重一吻,「也是唯一一個會提醒我,我的名字是什麼意思的人。」
「所以你捨不得我死,你怕我死了沒人再提醒你了。」龍潛感歎地說,「多麼膚淺的理由。」
他放開龍潛,臉上滿是狂野的笑意:「膚淺?我只能說你太聰明了,龍潛,你輕而易舉就多了一條狗。」
他的離開非常迅速,畢竟是那麼絕妙的身手,龍潛靠在床頭摸了摸額頭,笑了,就算力量上比不過他又如何,只要把人心捏在手裡,對方有再多的力量恐怕也使不出來。
晚餐的時候,龍潛要下樓去吃,不想再悶在臥室裡,唐嘯二話不說把他打橫抱起,三步兩步下了樓,龍潛尷尬地手腳並用掙扎:「我只傷了一條腿,給我個枴杖我自己走。」
但唐嘯的手臂就像鋼鐵澆築地一般堅硬無比,箍得他骨頭都快碎了,低頭親他鼻尖時,龍潛堪堪一躲,那吻就落在他的臉頰上。
「爸爸做你的枴杖不好?」唐嘯親暱的語氣像在哄親愛的情人。
「那你先變成枴杖的模樣吧。」龍潛面色不善地坐在餐椅上,任哪一個二十出頭的男人都不會願意被父親這樣公主抱。
晚餐是四菜一湯,不多也不少,到道道是龍潛喜歡的菜色,清淡不油膩,龍潛夾了塊筍子放進嘴裡,聽到對面的唐嘯咳嗽了一聲,那一瞬間,龍潛明顯看到旁邊雕塑一般的吳銃臉色突變了一下,狐疑地望住他,問:「怎麼了?」
「阿潛,過段時間,等你傷好了,和爸爸一起回家。」唐嘯拿起旁邊的餐巾,捂了捂嘴,淡淡地說。
「為什麼?」龍潛皺眉問道,這麼快就削權了?他靜靜地看著對面的唐嘯,目光專注得幾乎給人細膩的錯覺,「這邊還有些事沒……爸爸,你、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