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

　　第五酒吧是個魚龍混雜的地方，樓道裡顯得特別髒亂，煙頭快鋪了一地，甚至還能發現一兩只用過的安全套，兩側的牆壁上被噴漆噴得五顏六色的，花花綠綠看得人頭暈。

　　這種地方對於一個有潔癖的人來說絕對是個惡魔之地，一個身材修長的年輕男人皺著眉三步兩步上了樓，推開酒吧的正門。正門的頂部懸著一隻褪了色的金色鈴鐺，只要有人進來，鈴鐺便會發出清脆的叮噹聲，可以瞬間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酒吧裡略顯昏暗的燈光投射在他的身上，他的穿著十分簡單，卡其色的風衣幾乎包裹住了他全部的身體，但不難看出他修長完美的身材，燈光讓他的臉看起來分外柔和，還多少帶了些曖昧的顏色，意外地十分符合他的長相，但又不會顯得過於淫邪，反而透著一股貴雅的氣質。

　　或許是他的氣質與這裡太過格格不入，從他進門開始，所有人只是看著他，那些女人甚至沒有一個人上來引誘他。

　　龍潛對於自己被當成了入侵第五酒吧的怪物絲毫不覺得尷尬，逕直坐到吧檯上，不一會兒，一個稍顯得瘦小的男人靠了過來，坐到他旁邊。

　　「真不知道你為什麼偏偏要在這種地方見面。」龍潛說完看到吧檯服務生看他的眼神，不以為然地笑笑，「我是指你們的樓道，從那裡經過太受罪了。」

　　沒想到服務生也贊同地點點頭，「就是，但是根本沒用，打掃完沒一會兒工夫就又那樣了，不過我們吧裡還是挺乾淨的。」

　　龍潛環顧了一下周圍的環境，不置可否地扯起嘴角。

　　「龍哥，我也沒辦法，最近被人追，在這裡躲一躲。」瘦小的男人無奈地聳聳肩。

　　「要不要我替你搞定？」

　　「別，是私人恩怨，也不是多大的事。」男人說著，從懷裡摸出一份文件袋，推到龍潛面前，「龍哥，你讓我查的東西，但是時間有點緊，而且我查到的這事上下都保密，也沒查到多少，這些是一部分，你再給我一點時間。」

　　龍潛拿起文件袋掂了掂，很輕，在手上幾乎沒什麼重量，看來他確實還沒查到多少有用的東西，收起文件袋，他看了一眼男人，微笑道，「不急，你慢慢查，等我下次平安回來我再找你。」

　　瘦小的男人一愣，脫口而出：「龍哥你要去……」

　　「幹大事！」龍潛瞇起眼笑了笑，「說實話，能不能毫髮無傷地回來我自己也沒把握。」

　　雖然他給了大哥很多理由證明他提議的這個做法最合適，由他出面也最合適，但凡事都有風險存在，要做到全身而退，他真的沒有十足的把握。

　　只是他必須要去做而已，即使不是這一次，也會是下一次，不如將它當成任務早早地完成了了事。

　　龍潛很快跑下樓，要走到大街上需要拐一個小小的彎，一陣穿堂風帶著呼嘯迎面撲來，他豎起風衣領子剛把腳踩在街道的地磚上，一隻手就從左側伸了過來，扣住他的手腕把他用力拽向自己。

　　龍潛被抓住的同時就知道對方是誰，於是也沒反抗，任由自己被對方抓到身前，才慢慢挺直脊背，「烈哥。」他喊。

　　「正好在附近，聽底下的人說看到你進了第五，就來逮你了。」梁洪烈狠狠吸了口煙，吐出一口煙霧，才把煙頭扔在腳下輾滅了。

　　龍潛也不問怎麼這麼巧，反正是不是巧遇雙方都是心知肚明的。

　　「烈哥，你大半夜的來逮我不會就是為了盯著我看吧？」

　　梁洪烈一哂，道：「走吧，我送你回去，我們在車上聊。」

　　龍潛想了想，點頭，「好，那我的車你讓人給我開回去。」

　　「你來這裡就是為了拿這東西？」梁洪烈單手把著方向盤，斜睨了一眼龍潛裹在風衣下的文件袋。

　　龍潛索性大大方方地拿出來，也不狡辯，說，「嗯，我讓人替我查了點東西，不過沒查到什麼。」

　　半夜的城市依舊燈火輝煌，街邊繽紛的色彩透過車窗照射在龍潛的臉上，製造出一個曖昧不清的側影，勾勒著他的側面輪廓，實在是非常光彩。

　　梁洪烈不是第一次這麼仔細地看他，眾所周知，他愛男色，但自始自終他都沒有對龍潛有過異樣的看法，對於龍潛，他始終抱著一種欣賞藝術品的態度，只可品賞不可褻玩，不然那種氣質就大打折扣了。

　　「是和唐家有關的東西？」他隨口問道。

　　「查一些事。」龍潛默認了他的問題，「有些事情不查個水落石出的總是不安心。」

　　梁洪烈看著前方的路，許久才說，「你對唐家的興趣越來越大了。」隨後不等龍潛說話，他已經恢復了慣常的態度，豪放中帶了些土匪痞氣，「聽說最近唐家遇到了大難題，唐嘯不在香港，唐雲天他搞的定？」

　　龍潛斜了他一眼，挑眉說，「你別太看不起我大哥。」

　　「不是我看不起他，只可惜前面有個唐嘯。如果唐嘯不在，唐雲天根本撐不起唐家，這回唐家遇到的麻煩唐嘯如果交給唐雲天去處理，或許是在試探他的能力，但會是個錯誤的決定。」

　　龍潛淡淡地勾起嘴角沒有反駁。

　　說到底，梁洪烈最多也只知道唐家遇到了麻煩，而唐家內部有什麼決策只要家裡不出奸細，外頭的人是不可能知道的，所以他的一番說法也不過全是猜測而已。

　　「但如果是你，我相信你搞得定。」梁洪烈說完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龍潛沒有作回應。

　　梁洪烈無時無刻不在試探他的立場，他明白，雖然他也承認呆在梁洪烈身邊比呆在唐家要舒坦許多，但現在他必須呆在唐家，但只是解釋的話聽起來反而會更像狡辯，所以他索性沉默不語。

　　梁洪烈沒有大喇喇地把車開到唐家門口，在稍遠處的地方停了下來，龍潛開門準備下車的時候，梁洪烈忽然俯身過去關上了車門，一瞬間因為兩人靠得太近，車廂裡的氣氛有些詭異起來。

　　「最近唐家會有大麻煩，你還是注意一下比較好，不要受牽連。」

　　「什麼意思？」龍潛追問。

　　梁洪烈卻不再說話了，只是似笑非笑地用手指碰了一下他的臉，做了個送客的手勢。

　　回到家，龍潛先去浴室裡沖了個澡，然後擦著頭發出來打開電腦，腦子裡還在想著前不久梁洪烈提醒他的那句話，唐家會有大麻煩？是和傑克·李有關的還是其他更厲害的？

　　把毛巾丟到一邊，他從文件袋裡抽出薄薄的一張紙，卻只是一張報紙，看到報紙的頭版，他的臉色就驟然一變。

　　香港什麼時候展開過大規模掃黑行動？他從來沒有聽說，報紙上說，西九龍重案組和O記首先展開行動……那裡應該是梁洪烈的地盤，但如果梁洪烈都被波及，別說一干小家族，恐怕他唐家和蔡家勢必也逃不了。

　　想了想，龍潛打開網頁，但似乎所有的有關內容都被屏蔽了，言論自由從來都是說得好聽。他整理不出頭緒，何六會把這個當成重要的一部分交給他，肯定是有用的，但他只憑一張陳年舊報根本搞不清楚狀況。

　　門被輕輕敲了下，傳來唐雲天的聲音：「阿潛，是我，你睡了嗎？」

　　龍潛坐了半響，才動手把報紙和文件袋收進抽屜裡，又關了網頁，才去開門，「大哥，有事嗎？」

　　「你臉色怎麼這麼差？病了？」唐雲天一看見他的臉就伸手過來摸他的額頭，龍潛乾笑了聲，讓他進門，「大哥你怎麼總把我當成孩子。」

　　「別不服氣，一輩子你也得比我小。」唐雲天哈哈一笑，坐在沙發上，慢慢正色，「阿潛，大哥再問你最後一次，你是不是一定要去見傑克·李。」

　　龍潛立刻點頭，「對。」

　　唐雲天沉吟片刻，復又抬頭說，「我已經和他約好了，時間是兩天後。但地點會由他選，所以這兩天我會加緊調查他會把地方定在哪裡，你也知道雙方見面的時候不能帶槍，我必須確定他的位置給你找到藏槍的地方，只怕他會選擇人太多的地方。」

　　「不可能。」龍潛搖頭笑起來，「他的習慣是談判的時候必須安靜，向來只選擇僻靜無人的小店。」

　　唐雲天眼神複雜地看了他一會兒，接下去說，「我不知道你之前殺……對付別人的時候是怎麼做的，但這回不太一樣，你要記住，到時候把槍拿到手裡出來後不要多說一個字，直接對準開槍。」

　　龍潛忍不住又笑了，因為他的大哥到現在都把他當成乾淨純潔的小孩兒護著，連個殺人二字都不在他面前說。

　　「我知道，很多人死得早就是因為廢話太多。而且我還知道，開完槍要馬上脫手，免得出現意外被抓個人贓並獲，再給我準備支巨蟒9毫米口徑

　　槍，這兩天讓我練練手，這槍看著小威力猛，直接在腦門開一個洞卻流不了多少血。」

　　唐雲天一動不動地看著他，他的房間只開了兩盞壁燈，燈光並不明亮，甚至顯得有些暗，外面的月光照進來，光線印射在他的側影上。唐雲天忽然覺得有點驚悚，很不應該有的感覺，他怎麼可能會害怕自己的弟弟呢？他想。

　　「大哥，到時候我去解決他的時候你就是我的後盾，你一定會保護我的對不對？」龍潛看到他站起來，走過來伸手抱了抱他，以一種非常親密的兄弟間才會有的姿態擁抱著。

　　唐雲天不知道還在想些什麼，好一會兒才遲鈍地「啊……」了一聲，大力地回抱了他一下，「放心吧，大哥會保護你的，一定。」

　　「那我就安心了。」龍潛喟歎了聲。

　　黑暗的房間裡一片寂靜。

　　窗外隱隱約約傳來呼嘯的風聲，今晚的風大得有點過分。

　　黑暗中，一個微胖的男人張狂地笑著朝他撲過來，然後他將一根削尖了的木頭狠狠地扎進了對方的心臟，一下一下地釘進去，直到全部沒入為止。

　　黑暗的房間裡一片寂靜。

　　窗外隱隱約約傳來呼嘯的風聲，今晚的風大得有點過分。

　　黑暗中，一個微胖的男人張狂地笑著朝他撲過來，然後他將一根削尖了的木頭狠狠地扎進了對方的心臟，一下一下地釘進去，直到全部沒入為止。

　　那是他第一次殺人，坐在屍體上滿臉血腥，卻毫不手軟。

　　他身體裡流著的果然是唐嘯的血。

　　龍潛醒過來，仰面躺在床上，這一天他腦子裡裝的東西太多了，現在一下子整理不清，連睡覺都睡得不踏實。

　　今天是幾號？4號，三天後唐嘯會回來。

　　希望他兩天後的行動一切順利……

　　龍潛揉揉太陽穴，復又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