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氣誰

　洛奇垂頭喪氣的回到小屋的時候，尹越已經在打掃屋子。

　洛奇打量了好久，但是尹越的表情和以前沒什麼兩樣，什麼也看不出來，滑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站在這礙事不如準備一下，今天去狩獵二亂鳥。”似乎是嫌棄洛奇擋著他幹活了，尹越皺著眉說道。

　“哦。”洛奇連忙讓開，出門的時候，還扒著門框偷偷的回望了一眼，見尹越頭也不抬的繼續幹活，遲疑了一下，才跑開。

　尹越將垃圾塵土都掃到了屋外，洗了洗手，看著眼睛紅腫，乖乖垂手站著等他的洛奇，不由的歎了口氣。

　“走吧，加菲，別吃了，小心頭拉肚子。”尹越對著捧著很大的梨子狂啃，啃的一臉果肉的加菲說道。

　“才不會。”加菲三下五除二將梨子消滅，隨爪一扔，一個漂亮的抛物線，將梨核扔到洛奇頭上。

　洛奇“哎喲”一聲，任憑梨核從頭頂彈下去，居然沒有發飆。

　尹越拿出麻布做的毛巾，到湖邊蘸上水：“頭低下來。”

　洛奇乖乖的低下頭，讓尹越幫他擦頭髮。

　“加菲，別鬧。”尹越無奈斥責。

　“哼，喵。”加菲翻肚皮望天。

　“尹越，對不起。”洛奇低聲道歉。

　尹越愣了一下，抿著嘴，將心中翻騰的情緒強行壓下。

　“沒事。”

　“那個……你不喜歡，我以後不會再提維西的名字了。”洛奇繼續說道。

　加菲提醒他之後，他才發現，在現在契約者的面前提起前任契約者的名字，是將兩者作比較，看不起現任契約者的行為。

　若是剛開始，他的確想找到維西之後離開，但是現在他已經認定了這個契約者，怎麼能做出讓尹越誤會的事呢？

　就算不理解尹越的行為，也並不構成他背叛的理由。

　哪有元素精靈因為意見不合背叛的，契約者對元素精靈有絕對的約束力。

　雖然尹越從來沒有用過那種約束力。

　像以前，就算再不願意，維西讓他呆在黑洞洞的，一無所有的精神空間，不也是乖乖照辦嗎？難道是實體化之後，忘記元素精靈的本分了。

　洛奇越想越自責。

　尹越本來已經放開的心，在聽到洛奇的話之後，突然燃起一絲希望。

　深呼吸了一下，尹越露出了笑容：“好。”

　洛奇見尹越笑了，心底的大石頭終於掉了，也鬆了一口氣，繼續保證：“我絕對不是看不起你，我們元素精靈對契約者很忠心的，我不會背叛你。”

　尹越的笑容冷了下來。

　不由的覺得自己莫名的希望是那麼的可笑。

　洛奇以為自己的生氣是因為契約者身份的執拗和尊嚴？

　腳下傳來爪子抓的感覺，尹越低下頭，看著加菲正在撓他的腳。

　“他比豬還豬，不過倒不是無可救藥，閱歷就這樣，你要理解。”加菲安慰道。

　洛奇還以為加菲是在說剛才惹尹越生氣的事，連忙點頭：“我會好好學習的，不會再惹你生氣。”

　尹越見著洛奇老實認錯的樣子，滿肚子的氣一下子煙消雲散，心中的冷意和疼痛也被一種深沉的無奈代替。

　他到底在傷心什麼，逃避什麼？

　眼前這暗之精靈王雖然是成年男人的模樣，但其內心不過是一小孩子。

　第一次將他帶到這個世界的是維西，自然洛奇的價值觀或多或少會被維西左右。

　不過維西已經不在了，轉世和本人除了因緣的鏈結，本來就是不同的人，以後不存在對他造成威脅的可能。

　而且，洛奇和維西相處的時間也少的可憐，談話也基本上是“勸暗之精靈王向善”為主，沒有多少事實的引導，要將那些東西抹掉，用自己的色彩蓋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他最開始抱的想法不就是在洛奇空白的心性中，塑造利於自己的景象，現在不過遇到了一點小小的挫折，更不是迷茫的時候。

　尹越拍了拍洛奇的肩膀：“以後你會慢慢理解，有些道理聽起來很冠冕堂皇，但那只是騙人的東西，你需要自己的判斷，判斷什麼對自己最有利。”

　拋除無謂的煩惱和感情，在生存都沒辦法保證的情況，還有什麼資格去歎什麼情傷。

　不能讓洛奇離開。成人之美的思想是可笑的，在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的情況下，頂著個大家族私生子的帽子，沒有洛奇這麼強大的助力，將怎麼在這個世界立足？

　而且，如果洛奇真的選擇和那個維西的轉世重新簽訂契約，天知道那個維西的轉世會不會反過來對付自己，畢竟元素精靈需要絕對的忠誠，而只要是人類，特別是，如果現在那個轉世仍然是在貴族的漩渦中滾爬的人類，總會有無數種讓對方無緣無故消失的方法。

　沒有地位，沒有力量，沒有金錢，在社會中永遠是最底層，想要活下去，將變成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

　尹越從來沒有什麼建功立業的大夢想，成就越大，付出的就越多，他沒那個心思琢磨，也不認為自己有那個資質和耐性。

　只要活下去，稍微開心些活下去就好。

　什麼情啊愛啊友情啊親情啊，等活下去之後，才有可能得到。

　尹越心思千轉百回，重新堅定了決心。

　“你不生氣就好。”洛奇自然不知道尹越心中已經轉過無數心思，還在為尹越不生氣而傻樂。

　“不生氣，但你要學會思考。自己逞英雄，就該讓別人遭遇危險？量力而行最重要。以後不是不可以提起維西，只是在想起他說的話的時候，最好再想一想他的行為，對照之下，你就知道什麼是對的，什麼只是口頭說說。”尹越見洛奇陷入沉思，心裏不由冷笑。

　被感情蒙住了眼睛，讓自己陷入了被動，其實早該怎麼做。

　先別說那些冠冕堂皇的話有多少人能做到，就算是真正的英雄，也抵不過小人天天在別人耳邊的詆毀。

　他尹越很不好意思，就是如此一個小人。

　“尹越，我突然覺得……”加菲沉默了一會兒，跳到尹越肩膀上，悄悄的說道，“我擔心你是錯誤的，我該擔心的是洛奇。”

　尹越皺著眉將加菲的大屁股托起，緩解自己肩膀的壓力：“我不會害他。”

　“我知道，不然我吃了你。”加菲一本正經的說道，“和你簽訂契約本來只是開玩笑，不過能你涅槃說不定能突破我千年難以跨越的瓶頸……而且，你也很符合我胃口，夠現實，又不壞，有主見，不會像個愣頭青去拯救世界，也不會像個陰謀家去征服世界，我會過得很輕鬆。而且你做的東西很好吃。”

　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加菲的眼睛都笑成了兩條彎彎的月牙，只剩下眼逢。

　尹越懷疑，加菲前面的都是廢話，只有最後一句才是他的心裏話。

　“啪！”

　“哎喲喂喵！”貓本應該靈巧無比不怕摔，但是加菲太肥，四肢還沒動作，肚皮就先著了地，摔得直叫喚，“洛奇你發什麼神經。”

　洛奇警戒的瞪著加菲，伸手拽住尹越的袖口。

　“……你這死小孩，我就不該幫你說話。”加菲愣了一下，氣的在地上一彈老高。

　“誰稀罕。”洛奇繼續瞪。

　“……夠了，再不走，午飯前趕不到目的地。”尹越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過，然後立刻用無奈的笑容掩飾住，伸手拉著洛奇的手腕往前走。

　洛奇回過頭，對著加菲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堪稱得意的壞笑，大搖大擺的讓尹越牽著自己趕路。

　加菲差點氣的吐血……這死小孩！！這死小孩！！

　“以後本大人再多管閒事，就不叫加菲！！”加菲怒吼。

　“嘿嘿。”洛奇毫無愧疚感。

　尹越低頭看著在洛奇腳底下打轉轉，氣的吹鬍子瞪眼的加菲，心想，以後可以稍稍對加菲偏心點，等洛奇不開心的時候再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的偏回來，好像會有效果。

　剛才不過是鬧了點彆扭，洛奇的忠誠度就從６０漲到了７０，再鬧一次，就會回到８０了吧？

　尹越唾棄自己，居然會為洛奇的忠誠度的降低而難過那麼久，是因為洛奇的忠誠度很久沒有波動過的緣故嗎？

　想當初，那忠誠度莫名其妙的上上下下，差點沒把他的心臟病緊張出來，現在也應該習慣了。

　“嘻嘻！”洛奇似乎是在和加菲的吵架中獲勝，興奮的甩開尹越的手，猛的撲到他的背上，和以前一樣，用下巴蹭著尹越的頭頂，“二亂鳥的翅膀好吃。”

　“多打點，做烤翅膀。”尹越答道。

　“喵？烤翅膀？我也要，我也要喵！”加菲耳朵動了動，立刻跳了起來，“還要烤魚！！”

　“中午才吃了魚。”尹越皺眉。

　“不管，我就要喵！”加菲一邊跑一邊打滾。

　“不管你。”洛奇繼續蹭，“我還要吃鳥腿，要用鹽烤的。”

　“好。”尹越答應。

　“我也要！！但是不要太鹹！！”加菲也嚷道。

　“好……”尹越歎氣。

　……以後……再也不和小孩慪氣了，氣到的也只會是自己。

　看洛奇恢復的多快，忠誠度又到８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