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線脈(二)
夜半,芮的身體忽冷忽熱伴隨盜汗與顫抖;
體內殘留的藥物、極度的疲憊、筋骨酸痛讓芮昏睡中蹙眉、翻動身子時一次次撰緊蕭恩的手。
蕭恩只得開啟微光,擦去芮額間的汗珠,餵他水,移向一旁,註視著那張昏睡中的臉。微光使臉輪廓模糊,卻異常讓他心動。
不解,為什麽?自己從未對一個人有如此的關註。
但,亞文的一切對他都有不可捉摸的吸引力,仿佛……一切都是命中註定的。早在那個酒吧中,當他看到那一雙黑眼時,心頭莫名悸動,仿佛似曾相識。從未有過的情緒波動令他迷惑不解。比亞文漂亮的東方人多的是,蕭恩沒興趣,也不屑以顧。他得承認就連海倫娜也不曾讓他有這種感覺。
亞文曾問他,為什麽選中他。
蕭恩又何常不想知道——沒有答案。腦中仍浮現那個景頭——
第一天,亞文靠在廣場長椅上,噴泉打開時,閉眼中嘴角浮出一絲似有似無的笑。金色透明的陽光下,他睜開眼時的那一瞬——蕭恩無法形容那種感覺……
那一刻世界仿佛停止了……
如果最初只是一時的興起,那現在——芮的一切,讓蕭恩真正的愛他。
芮的堅韌與不屈——讓他欽佩。
芮的自責與傷痛——讓他憐惜。
芮的傲然與為愛付出的勇氣——讓他感動。
容貌只是其次,這些才是蕭恩為之傾情的全部。
亞文……情不自禁拇指再次滑過那微光下水色的嘴唇,指腹感受到那鼻間呼出氣息。
雖然兩人並非赤裸,隔著衣料,蕭恩仍得小心克制自己的情欲,芮側身如弓的睡姿,毛巾浴衣半摭半掩,那因不適而蹙眉的表情,忍耐而濃重的呼吸,抓他的手掌。因為冷的誠實反映——身體自動貼近他、擱在他大腿上的膝蓋——那種肢體的磨擦,足以讓他心亂意麻……
蕭恩吸氣,還是決定離開床拿浴衣——芮身上的那件已經半浸,隨便洗把臉定定心神,回來後,小心換去。略略拿過枕頭,靠床頭,換過亞文的身子,讓他睡沈。自己卻睡竟全無,輕摟懷中人,轉移心緒。
這一切究竟是如何發生的?
對於目前這種狀態,他該如何面對?
真如他推測的一般?
還是另有源由?
究竟是沖芮而來,還是對付他呢?
蕭恩不知道哪一種他更願意面對,如果是刺殺行政官如何?如果針對芮又如何?
無論哪種,芮無疑已經被牽扯進來。
蕭恩俯臉看睡沈的芮——
——韓芮宇,26歲,銀翼部門:少官,軍銜:上尉。
論芮的職務,並非機要,蕭恩實在不能把芮與『刺殺行政官』聯系起來。雖然芮保護他幾次是真,但銀翼部門畢竟不是單單只有一個韓芮宇。單憑一個內奸又如何發揮作用?
他的行程通過木隨機的『洗牌』方式(人員,路線,都是隨機的),除十二小時的少官待命,其他成員全部隨機,而每個少官各備A、B兩套『點路』路線,到時由當班少官投硬幣點牌決定采用哪套——這方式讓蕭恩想到秦始皇禦轎,三部車,分三路,讓刺客無從下手,古老卻最有效。
所以單憑一個『殘翼之星』如何尋找機會?
那麽——單單沖芮來的?
不像,警槍,賬戶的100萬大筆錢款進出,以及『塞琳娜;阿什』的事情。如此『處心積慮』的手段,根本不是一個人能幹的出來的,特別是死在芮面前的『塞琳娜•阿什』還整過容。這手法……
這時,芮翻身打斷蕭恩的思緒。蕭恩拉過薄被將他蓋嚴,看芮呼吸均勻,略略放下心——真應該叫上托尼。蕭恩繼續思緒下去,也許自己把整件事情想太複雜了,沒有任何聯系說『塞琳娜 阿什』與這次事件有關,她畢竟是上次刺殺行政官的犧牲品。
如果撇開這點,其他兩項——一個人倒不難做到。
做這件事的人——顯然恨透芮,不禁要他命,還要搞『黑』他。這讓蕭恩聯系起早期的黑社會手法,當他們想除掉一個『擋路的警員』時,通常會先搞黑他的名聲,用毒品、性、貪汙等等。(五個月前,他剛剛領教過魯克斯這手。)
因為哪怕最小的警員一旦『因公殉職』會招至公憤,警方會迫於這種公眾的壓力而全力打擊黑社會——引來極大的風險,但如果這警員與黑社會有染,那麽就會視為『罪有應得』,警方也會視為『家醜』,局內人會怕被牽扯上身對調查摭摭掩掩,最後不了了之。
芮現在的情形非常像這種。
蕭恩不奇怪芮為什麽要畏罪潛逃,如果他再呆下去,下場可能會像尼克•多德西一樣,死於非命。
警槍說明是警局人幹的,或者熟悉銀翼工作的警員,甚至極可能是——芮身邊人幹的。
誰呢?
托馬斯;凱——他無疑是個小人,但像他這種小人,屈打成招可能,花一百萬栽贓陷害——還不太可能,托馬斯;凱只是想借芮的這件事向上爬。
阿列克斯 道森——有可能,他是情報科,有這種手段和機會。那天在電梯,他也看出阿列克斯對芮的憤恨。
還有誰呢?
蕭恩忽然想到一個人,手法,經濟實力,甚至動機都說得通——蕭恩懷疑自己是不是異想天開,這裡畢竟是索特藍,不是拉斯維加斯。
不過,他還是輕輕擡起芮的身子放回床,從床頭櫃掏出一個特別手機,發條信給大洋那頭的托尼,讓他查一下皮克斯最近有什麽動向——芮殺了克魯斯,他的兒子。
蕭恩不清楚父親和他是怎麽認識,但據他知道,皮特斯絕非一個賭場老板那麽簡單,甚至說他有『黑社會』背景還幼稚了點,他名下光石油,天然氣井就有兩座,特別與阿拉伯和中東的一些跨國公司有密切的來往。
蕭恩發完後,又覺得有點『遠水解不了近渴』,一切只是自己的憑空推測,線索太少或者太多,根本無從入手。而且目前最要解決的是,芮。
找出『真兇』——太懸,蕭恩比較喜歡務實的手法,怎麽證明芮是『無辜』的。
蕭恩回憶芮剛才的回話。
『進門記錄』?
芮那晚的『進門記錄』能否找出來?這步才是最可行的。
此刻懷中的人蠕動,臉頰已經貼向他的胸口。那呼出的熱氣讓蕭恩思路打個岔子——開始考慮明天早飯吃什麽。蕭恩單手拉開床頭櫃的電腦鍵,改設定,讓智能廚房明天做些粥點,中餐不錯——如果他沒猜錯,亞文一定會喜歡。智能屋的好處就是秉棄人工打掃房間,一切全由電腦結決。所以,行政官保有絕對的隱私。
望著那張臉,思想開始分成兩半。
大腦的一半告訴自己——耽誤之急應該快點洗清芮的冤屈。
而另一半麽……(離那張俊臉最近的胸口)正想著——這樣蠻不錯,明天周六,除了行政公寓,亞文根本無法出去一步。(哦,準確講,芮是除了他的臥室,其他房間都不安全)因為只有臥室連紅外線掃描都可以屏蔽掉。這不就代表——「金屋藏嬌」,多美妙的詞兒,誰發明的?(應該是個中國皇帝形容皇後的。)
(一只手做螃蟹狀,沿曲線偷爬下懷中人的背脊,在腰側『猶豫不決』——是『君子』的上移,還是『趁人之危』的下滑……要不就……亞文又不知道……上次君子,他也沒感激呀……)
他和亞文獨處機會太少了…這種機會千載難逢…真正兩人的世界…
想像一下:
…充滿陽光的房間……
…兩個人……
…慢慢來吧,不用那麽急…
當然另一半的如意算盤若讓懷中人知道,會給他一個亞文的『白眼』,隨便說一句,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