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拜見岳父大人（下）

複合式的601室那敞亮開方式廚房，飄出陣陣令人饞涎欲滴的食物香味，瓷鍋中蹄膀湯‘咕嚕嚕'小火煲著，蒸鍋中‘噗噗噗--'冒出白氣讓蕭恩舉棋間，拼命猜測里面蒸什麼--好像是種硬甲類爬行生物。烤箱里轉動滋滋作響的雞翅膀，不銹鋼的竈前忙碌的母子身影，一樣的黑頭髮在暖光下閃出光暈，吳蕊正從絞肉機里拿出牛肉餡和上金黃黃的玉米粒加上獨創的蕃茄調料作餡。芮站在一邊雙手下是一大團翻滾的面團，擡胳膊擦臉，結果成了花貓惹來吳蕊取笑，伸手擦掉兒子臉上的面粉說："看你弄的。"

芮嘟嘴扭臉："老媽，面好了。"

"嗯，我看看。"吳蕊試試點點頭，"好了，弄皮吧，我餡也好了。"

"咳咳咳--"

蕭恩回頭，對面喬治嚴肅咳聲提醒蕭恩下子，金髮男人抱歉微笑落子，‘啪--'喬治低頭看棋局，臉上露出嚴峻，竟然把國王逼進死角了--這小子不是一般的強--手敲擊玻璃桌面，死盯棋盤研究再研究。

蕭恩轉頭沖竈前的忙碌兩人問："要不要幫手？"

芮看竈外蕭恩，露出得意神形眨眼："你幫不上，今天我露一手，一旁看好，別眨眼。"說完在板上散上幹面粉，一手拿趕面杖，一手拿切出小面團，就見那小面團，被壓扁，滾皮，流星趕月般一個個變成圓薄皮。雙手翻飛下二秒一張的餃子皮速度，令蕭恩大開眼界，新奇拿起圓圓薄皮比較，張張一樣大小，連厚薄都相同，而一邊吳蕊拿起一張薄皮入餡料再一捏，一個個小巧的水餃被擺在器皿里。

蕭恩驚奇問："真神奇，這是什麼？"

芮嘿嘿笑轉爾問吳蕊："可以了吧？"

吳蕊點點頭："先下幾個試試餡料鹹淡味道。水正好開了--蕭恩先生，你喜歡吃水餃嗎？今天過節又難得一家人團聚，所以小宇提議吃水餃。"

芮看火下水餃等熟後盛出幾個遞到蕭恩面前，雙手撐臺面，蕭恩拿勺嘗試咬一口水餃："好吃，比中國餐館的好吃。"

芮得意無比說："小心，別把舌頭吃掉。"

吳蕊一旁問："鹹淡如何？"

蕭恩擦嘴盯著空空如也的盤子，鄭重其事說："非常抱歉伯母，如果再給我一盤，我想應該能嘗出來。"

吳蕊笑起來，芮拿起筷子從另一盤夾起塞進嘴里："嗯？是新餡料--牛肉加玉米粒，還有蕃茄味？"

"對，好吃嗎？"吳蕊看自己兒子問。

芮頻頻點頭："嗯，好吃。老媽包的都好吃。沒有老媽的水餃吃，我都瘦了--"

吳蕊笑起來，一擼芮頭髮說："那這次我要一次把你餵肥，小饞鬼。"

"對了，妮可兒呢？還有柯林和濟茜？"芮問。

"他們出去買聖誕禮物了，"吳蕊低頭繼續和餡說，"其實就是想去逛街玩，現在應該回來了。得多包點，親愛的？"

喬治大眼瞪那盤棋聽老婆叫連忙回神："什麼事，小蕊？"

"洗手，幫我包水餃。"

"好。"喬治站起身洗完手，光明正大把伸長脖子巴望的蕭恩擠一旁，插進吳蕊和芮之中，熟練開始拿起芮趕的皮子包餃子，手法熟練包完十個問："要包幾個，小蕊？"

"不知道呢，多包點吧，小宇愛吃，下不了可以放冰箱存著。"吳蕊低頭弄餡，"小宇，皮子怎麼樣？"

"能行--"芮繼續流星趕月的趕皮，把皮子在桌臺一張張滑飛到喬治手邊。

於是，一個趕皮，一個和餡，一個包水餃，一副其樂融融全家福在蕭恩面前展開，他卻幹巴巴杵一旁插不上手。還是吳蕊提醒："蕭恩啊，如果你想幫忙，洗手後，讓小宇教你怎麼包水餃吧。"

蕭恩巴不得連忙點頭。

"他？"芮擡頭頗老公樣打量蕭恩上下一身昂貴休閑服酷酷問一句，"你這樣想學？"

蕭恩也不是小媳婦，魅笑間湊近芮低語："平時早餐誰做的？我學為做給你吃呀，親愛的。"

惹得芮一個大紅臉，不好在父母面前發作只能暗地里踢蕭恩腳。

吳蕊擡頭："怎麼了？"

芮善笑："沒事，我教他包水餃，包水餃。"

蕭恩‘噝--'抖腳鬼笑："那，教我吧。"

芮沒辦法，只能教起蕭恩，才發現這家夥還真有點天賦，教兩下就會，包得像模像樣的。就看到蕭恩得意把一個自己包的餃子和芮包的餃子拖手掌比較："怎麼樣？"

芮點頭評價："嗯，有點當家庭主婦的天賦，快點包，你是包水餃不是雕石膏。"喬治聽這句話後挺挺腰，把手上一個放到一排列兵似整齊的水餃後面，有意無意對蕭恩那個唯我獨尊的水餃斥之以鼻的哼一聲。

吳蕊怪芮："小宇，怎麼這樣說話，人家第一次包，已經不錯了。你小時候第一次還包成了湯團呢，現在笑別人嗎？"

受到吳蕊的表揚蕭恩攢同點點頭，轉眼想想問："什麼是湯團？"

芮瞥他一眼說："包你的水餃吧。"轉爾繼續埋頭趕皮中，蕭恩手邊自動飛到一張張水餃皮，擡頭見身旁他的黑眼愛人半墜頭，那雙忙活的大手，常年拿槍握拳使它們關節和虎口起硬繭子，而手心還有一道長疤，它們的觸感即不柔軟也不細膩，但蕭恩喜歡握住它們的感覺，溫暖而有力，而此刻那雙大手卻令人無法相信做著這種細膩的活兒，左手掌壓扁面團，木杖推碾同時右手旋轉升花般，轉眼一團團白面團變成輕薄如花朵的東西飛滑到蕭恩與喬治的手面。

而趕皮速度快，包餃子人的速度不知不覺中也在加快，當芮歇口氣直起腰，只見高大英俊，金髮貴族似的蕭恩正圍一個向日葵的花圍裙還漂亮在腰後紮出一個蝴蝶節，淡綠休閑襯衫被胡亂圈到肘部，露出一雙結實的手臂，而藍寶石鏡面的華貴鉆石表此刻悲哀的粘滿白面粉，一蔟金髮由於防礙視線被擼到腦卻淘氣的粘上一小團濕面團，而埋在金睫毛叢中的藍眸正神情貫註與自己的岳父大人暗中較勁--包水餃。

這副樣子真是讓芮有點啼笑皆非--天吶、天吶、天吶，這還是那個高大冷漠，深不可測的獨立行政官大人嗎？如果這副尊容讓他那些女情人見了，肯定會痛哭流泣的。當然芮本人評批是--妙不可言。

這時，蕭恩擡頭，藍眼轉動問："怎麼不動？"

芮倉促間低頭，一陣心跳加快。

這時門鈴響，妮可兒領著兩個孩子回來了，後面跟著抱住小山似五顏六色購物袋的亞汶，努力從小山後繞過臉沖吳蕊和喬治打招呼："妮可兒......父母......你們......好。我只是......隨便......遇到妮可兒......幫個忙。"

吳蕊責怪妮可兒："你好意思讓人家拿東西--看人家累一頭汗來快坐，歇歇，別走了，今天聖誕節，要是沒事，就留下來一起吃飯罷。"

亞汶抹一頭汗威懼看妮可兒，妮可兒哼一聲說："隨便你。"

亞汶傻笑點點頭："那......好，好。"

一旁小濟茜中文說："這個叔叔好厲害，我就說他還能抱一袋的，柯林說可以抱兩袋，我們就數著，已經到18件了，要不是時間晚，我們還想買呢，看看他拎多少會掉下來。"

柯林點點頭："嗯，比哥哥厲害。芮上次只抱了三件就把剩下的扔進手推車了，這個叔叔竟然一路抱回來，好厲害哦。"

晚上，吳伯母的菜讓蕭恩了解到中華美食的博大精深，看似簡單的菜在她手里翻個花樣，美味無比。第一道熱湯後，每人上了一只從蒸鍋里出來的三量大閘蟹。看得出，這位母親是想讓芮把全年沒吃上的菜都補齊了，芮想吃什麼吳蕊做什麼。

"老媽你去荷蘭了？這些你怎麼過安檢的？"芮職業習慣犯了，忽然明白，"你是不是利用警員家屬身份走工作通道。"

吳蕊雙手插腰理直氣壯說："母親做點菜給自己兒子吃有錯？有本事你別吃！"

芮盯著那個肥肥大閘蟹咽口水決定保持沈默。而一旁蕭恩盯著那個紅通通的鐵甲將軍再看兩個小孩用手吃，用嘴吐蟹骨，有點無從下手，禮貌微笑說："哦，海小蟹。有小木錘和蟹鉗嗎？" （西餐中，用嘴吐骨頭是件非常無禮的舉動，蝦之類通常是剔殼上盤。）

喬治頗一副洋洋得意，一旁吳蕊幫他退蟹殼，刮出滿滿蟹肉盛在蟹蓋里倒醋，遞給喬治："吃吧，親愛的。"

"謝謝，小蕊。"喬治幸福享受愛人的專權，冷瞥一眼仍冷瞅大閘蟹張牙舞爪的蕭恩，自己把滿滿一勺蟹黃送進嘴里滿臉浮起夢幻的美味表情。

蕭恩只好向某人投來救助眼神，而芮好笑的剔一殼子蟹肉遞給蕭恩用中文講："這叫中國大閘蟹。"

"大、閘、蟹。"蕭恩一字一頓重複接過芮的蟹肉，"謝謝，不過，呃......呼......這大家夥兒，我......"

（他沒吃過這玩意兒，想不出來，這等爬行動物如何美味。）

芮微笑說："在中國，因為有第一個吃蟹人勇氣，我們才能享受千年的美味。"

蕭恩鼓起勇氣慢慢嘗試勺一勺玉脂般的蟹膏送嘴里，頓時 ‘嗯！'哼聲，感覺那肥濃蟹膏把舌頭整個粘糊在牙堂上，像麥芽糖般分都分不開，濃濃的滋味充斥口腔，那種肥而不膩，蟹特有的鮮味讓唾液大量分泌滾動在舌腔。而蟹肉竟然有著甜甜的味道，不同與他吃過的美國大海蟹，那肉質細膩潤滑，非常鮮嫩。

"如何？吃得慣？"芮問。

蕭恩根本無法說話，舉大拇指。

芮爽朗大笑說："如果在中國，我會請你吃紹興黃酒，這裡，你可以嘗嘗白葡萄酒。"自己又開始剔蕭恩面前那只蟹，根本沒註意一旁妮可兒氣哼哼把本來要給芮的蟹殼子肉轉手給亞汶，亞汶感動不已，不管青白能吃不能的塞個滿嘴。

之後，當燉得穌穌的蹄膀肘子筋上來時，芮露出本色，甩開腮幫子海吃，蕭恩雖見慣芮惡死鬼吃相，不過還是一旁勸："慢點，亞文，喝口湯。"

吳蕊見慣兒子這樣心慰的笑問："味道如何？"

"嗯嗯嗯。"芮鼓腮子啃肉骨頭連連點頭。

吳蕊呵笑，愛憐摸芮頭髮："傻兒子，蕭恩，你別介意，我家小宇，愛啃肉骨頭，跟他的屬相特別像，一只小狗。"話語間忽然想起來說："蕭恩，你說你屬什麼？"

蕭恩回答："羊。"

看埋進肉里的芮想起‘80公斤'問題，趕緊不動聲色用蝦仁炒芹菜換掉芮面前的雞翅，又把另一盤水餃熱情遞給桌那頭的小夥子亞汶讓對方受寵若驚。芮擡頭，看到一片綠色問："牛肉水餃在哪兒？"蕭恩趕緊遞四季豆過去笑瞇瞇說："吃菜吃菜，吳伯母的蔬菜最好吃。"

芮奇怪："我想吃水餃。"

"蔬菜好吃，蔬菜有營養，多吃能補鈣。"蕭恩苦口婆心的樣，讓一旁吳蕊暗暗拉喬治說："你看，他們倆不是連屬相都很配嗎？"

喬治不明白問："哪裡？"

小兒子柯林舉手："我知道，我知道。蕭恩是綿羊，哥哥就是牧羊犬。牧羊犬盡忠職守專門保護綿羊不被大灰狼吃掉，如果綿羊越欄，就要，阿嗚一口把它咬回來，我說的對不對？"

"噗--哈哈哈--咳咳咳......哈哈哈......"

芮第一個笑彎腰，拿餐巾擦臉上食物殘渣，這比喻太可愛了。

飯畢，吳蕊準備甜品是桂花酒釀丸子，讓蕭恩留意時，吳蕊特意問他好吃嗎，蕭恩點頭，只是他覺得好像芮比他更愛吃這個。眾人吃得酒足飯飽後，入夜時間不早，喬治協妻子帶著兩個孩子由亞汶自告奮勇開車護送回月季，本來芮也想送，吳蕊卻看一眼蕭恩笑說："不用了，就幾步路，你們好好休息。哦，蕭恩，小宇愛吃的水餃，還有你愛吃的酒釀，我特意留在冰箱里。可以當夜宵。"

"好，伯母，你慢走。我送您。"

"不用了，要他們送就行。你們也累了，早點休息。"

"行，我們送你們到門口吧。"芮和蕭恩一致說。

電梯分兩批，吳蕊跟芮走最後進電梯。

只有母子倆時，芮吐氣對有魚尾紋的吳蕊輕聲說："謝謝，老媽，今天喬治和蕭恩之間多謝你了。"

吳蕊摟兒子脖子，頭抵頭說："傻兒子，你是我兒子還說這些。"

芮心虛說："還有......對不起，我......如果跟蕭恩在一起話......你就抱不了孫子了。"

"呵呵......老媽沒有封建思想，再說不是有柯林嘛。"吳蕊揮手說，"我只是希望，你能組建自己的家庭，也能有自己的孩子。這才是老媽最想看到的。"

吳蕊看著這個最讓她擔心又心疼的兒子，忽然問一句："小宇，你幸福嗎？"

"嗯。"

而另一架電梯，蕭恩很認真對喬治講："謝謝你們對我們感情的接納，我會讓他幸福。"

"幸福是不夠的--"喬治以長輩口吻說，"你得讓他有家的感覺，一種安全感。"

蕭恩略略側臉，隨後保證："我會的。我保證。"

喬治想了想問："他跟你講過他小時候的事嗎？"

蕭恩搖頭。

喬治語重心長講："宇這孩子，你得多了解他點，就會知道他心里真正需要什麼。"

"我會的。"

電梯門開，吳蕊站在門口跟芮告別，摟芮脖子親一口芮額頭說："我愛你，我的兒子。"

"我也是，老媽。"

喬治微笑走過去，吳蕊才鬆開芮，揮手間和大家走出大門上了車，蕭恩看芮笑逐顏開目送車走，拉起他手說："上去吧，別凍著，你身體還沒好透，家里暖和。"

芮扭頭看站在臺階上拉他手的蕭恩，舒心笑答："嗯，我回家洗澡，你收拾盤子。"

"好好好--親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