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良哥兒(上)
我自幼就知道自己與別的哥兒不同,以前不懂,小的時候找哥兒們玩兒,他們都不和我玩兒,找小子們,他們也躲著我,還對我指指點點。
後來長到八歲的時候才明白,不是我長的難看,而是因為我是個石哥兒,是不能生育的半殘疾。
因為兄長新娶進門的嫂哥,和我是不一樣的,起碼,我們的印花不同。
但是嫂哥對我很好,也很孝順雙親。
我是家裡雙親的老來孩兒,十歲的時候,雙親便去了,只剩下兄長一家子照顧我,本來按普通人家的慣例,我應該是被送到神廟裡了此殘生的,可是兄長捨不得把我送走,他抱著我說:「良哥兒不怕,兄長不會把你送走的!」
我也點頭:「嗯,良哥兒知道!」
是的,我知道我的家人不會讓我走的,所以我老實的呆在家裡,每個月領些官上發給的東西,照顧兄長的起居,就是我全部的生活內容。
嫂哥生了兩個小小子,家裡人口多了兩個小孩兒,我的生活裡,多了照顧他們的事兒。
兩個小侄子漸漸的大了,我也長大了,但是我很少出門,每天在家做些繡活,讓嫂哥帶出去賣了,賺些銀錢貼補家用。
我以為這輩子我就這樣過了,因為嫂哥說了,讓他家兩個小小子給我這個小叔叔養老送終,我也同意了的。
十八歲的時候,有一天兄長落了東西在家裡,嫂哥要照顧二小子兒,他出了疹子,不方便出去,我只好硬著頭皮,拿了東西送去給兄長。
碰巧的是,兄長老闆家的當家夫郎也在,那是一個長相略顯刻薄的哥子,見我來了,饒有興緻的看了我好幾眼,我很害怕,只好低著頭,將東西給兄長就跑了回去。
晚上兄長回了家,看著我欲言又止,嫂哥問他怎麼了,他也不說,就是一個勁兒的唉聲嘆氣。
「到底怎麼了你倒是說話啊?」嫂哥的性子急,忍不住就推了推兄長。
「今天當家夫郎見到了良哥兒,後來他身邊的管事麼麼就跟我說,東家要納一房新的側室進門,當家夫郎想問問,咱們家良哥兒怎麼樣。」
我有些愣神,這是?要讓我去做側房嗎?
不是沒有納石哥兒做側室的,但是那些側室的下場都很淒涼,少數能有善終的都不錯了,多數的都是人老色衰之後,被休了去神廟了此殘生,甚至有的那當家夫郎壞心的,會直接發賣了做奴隸。
「什麼?」嫂哥跳了起來:「我不同意!」
「我也沒同意!」兄長也跟著聲音大了起來:「東家什麼樣兒我能不知道麼?家裡已經有了三房側室啊,六個通房小侍,當家夫郎也不是個好相與的,而且良哥兒是過去做側室啊!可是相當於半個奴才啊!我捨得嗎!」
「不捨得你是個什麼意思?」
「這事兒咱不能答應,但是當家夫郎的那個意思,咱們也不好拒絕的太過,明兒你去一趟,就說你捨不得良哥兒出門子,家裡也不差良哥兒一口吃的,給回絕了得了,若是這裡容不下咱們,咱們就搬家去別的地方!」
我聽了兄長和嫂哥說的話,回去難受了半宿,第二天,嫂哥去了東家的家裡,也不知道是怎麼說的,嫂哥回來氣的臉都白了,我不敢問,但是從那以後,嫂哥就變了,變的很厲害,嘴巴子不饒人,不多的日子裡,整個巷子口都知道,徐家夫郎是個厲害的夫郎。
年初的時候,兄長被辭退了回來,是個不大不小的由頭,但是兄長什麼都沒說,直接就捲鋪蓋回來了。
沒了活計的家裡,日子過的緊巴巴,我沒日沒夜的做活計,也賺不了多少錢,最後兄長賣了家裡的房子,我們一家人去了隔壁的縣城鏡水縣,買了一個很小的小院住了下來。
兄長送了大侄子去一家鋪子做了小夥計學徒工,小侄子還小,就留在家裡看家,我和嫂哥也努力的劃拉些零散活計賺些銅板貼補家用。
有一天兄長說一個姓田的老闆給他介紹了一個鋪子,是新開的糧行,請他去做掌櫃的,家裡人都半喜半憂,喜的是家裡有了進項,日子會好過些,憂的是新東家什麼樣兒的人,好不好相處,這都是未知。
兄長早出晚歸,說新老闆人很好,沒脾氣又好說話,也放權給他讓他自行處理鋪子裡的事兒,月底的時候,兄長神色古怪的回來了,手裡拿著五兩銀子。
「怎麼?是做不了了麼?」嫂哥心驚的看著五兩銀子,這可是家裡一個月的花銷呢,這麼多的銀錢,是不是又辭了?
「不是,老闆說,這是我這個月試用期的工錢,呃,他說是工資。」很古怪的稱呼,但是這五兩銀子,算是解了我們家的燃眉之急。
第二個月,兄長又拿了錢袋子回來:「老闆說,這個月的工錢,呃,工資,十兩銀子,你收好了。」將錢袋子交給了嫂哥。
嫂哥納悶的問他:「不是年底才結賬的麼?」
是啊,我也很好奇,我們家代代都是商籍,給那些鋪子做工,從小學徒做到掌櫃的,大掌櫃的,每一個東家都是年底結算工錢,哪裡有按月付錢的啊?
「老闆說,他不拖欠工資!」兄長如是說。
之後的時間裡,兄長跟家裡人說的最多的還是他的新老闆,姓莫,據說很疼夫郎的一個人,我沒見過,只是聽著兄長說,覺得應該是個好人吧。
兄長按月領了工錢往家裡拿,家裡的日子不再緊巴巴,我和嫂哥也不再那麼辛苦的找活計賺銅板了。
後來兄長犯了個錯誤,幾百兩的銀子損失,兄長以為這次的差事又要結束了,沒想到那位老闆竟然毫不介意,還跟兄長說是他自己的私人問題,我不懂這些,但是兄長並沒有因為這個而被辭退,萬幸!
後來兄長做事越發的當心,果然避開了很多陷阱,我和嫂哥都鬆了口氣。
有一天,兄長回來跟我和嫂哥說,有個好活計,很適合我和嫂哥,就是讓我們倆去鋪子裡幫忙做飯。
「做飯?給誰啊?」嫂哥代表我們倆,問兄長。
「給我,和鋪子裡的夥計們!」兄長很自豪,嗯,很得意。
「給你們?」我和嫂哥面面相覷,給他們做飯?
「老闆說的,他說我們自己做挺辛苦的也做的不好,不如請兩個人來專門做飯,東西都是備好的,廚房也都齊整,你倆看呢?」
「那明兒去看看吧!」
其實我也很好奇,竟然有老闆僱傭人伺候夥計的,可真是長見識了。
我和嫂哥去了,那裡很好,有獨立的小院子做飯,裡面東西真的很齊全,雞鴨魚肉青菜蘿蔔,一樣不缺。
除了有些髒亂。
也是,他們一大群的小子漢子,哪裡會打理廚房的事情。
兄長說了條件,我和嫂哥歡喜的答應了,這份活計很好,很適合我和嫂哥,都是窮人家出身,不就是做飯收拾廚房麼?完全沒問題!
我和嫂哥做的很開心,後來我第一次見到莫老闆,很精神的一個小漢子,我沒敢和他說話,只是點頭致意,就躲到了嫂哥身後,嫂哥和他說了幾句,因為嫂哥見過他家的當家
夫郎,據嫂哥說,是個很和氣的小夫郎。
我們的工錢都是按月發放,從不拖欠,老闆也只是來了那麼一次,其他的時間,我有看到他和夥計們一起扛米袋子去庫裡,真是個特別的東家。
於是這一過,就是一整年。
兩年之後,老闆要去善水府了,兄長考慮良久,和我們商議是否要隨著老闆走,還是留著這裡照看鋪子。
說實話,我看到出,其實兄長也想跟著老闆走,可是這裡的鋪子都他一手建立的,也是有付出心血的地方,家裡又是流落到這裡的,有家的人行事需謹慎。
我勸了兄長,跟他說了我自己的心裡話,我覺得難得兄長遇到這麼好的老闆,不如就跟著走吧,給誰扛活不是扛活呢!
莫老闆沒有虧待我們家,大小子留在了鏡水縣給看鋪子,二小子也進了鋪子讓兄長親自帶著熟悉活計。
我和嫂哥依然是給鋪子做飯,一家子的日子,越來越好了。
兄長也越來越忙碌。
到了年底,兄長帶回了五百兩的銀票回來。
「這個是?」嫂哥有些哆嗦的拿著那張薄薄的銀票,我也有些哆嗦,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銀票什麼樣兒呢。
「老闆說,這個是我今年的獎金。」兄長樂的閉不上嘴巴:「今年咱們做了筆大生意,往北六省運了不少的糧食去販賣,有個大主顧,和咱們一起走這一趟的人家都賺了不少呢!」
我知道,這是人家給兄長的辛苦錢,兄長為此事,跑了很多家糧行,一個個的談,和他們匯賬,分紅,走漕運。
以前兄長不是沒有做過這些,但是這次做了,卻有很多銀錢補貼給他,這趟活計做的值了。
「這個給咱家大小子娶夫郎用!」嫂哥高興的拿著銀票看了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