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歷記錄第四十頁:白鴿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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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地處高緯,冬季的時候日短夜長,加上臨海不遠,海上的潮氣常常會把古老的小鎮包裹在灰暗的濕霧中。老城區那些缺乏修繕的老屋子幾乎完全隱沒在冬天的蒼涼中,仿佛是這個小鎮的靈魂般孤獨寂寞。
一大清早出來的人可不多,加上現在還是新年的假期,剛被鎮政府清掃乾淨的石板道更顯得無比蕭條。
不過快節奏的腳步聲打碎了清晨的寧靜,一個背著背包的年輕人正以他平常不常有的速度往前奔跑,而迫使他狂奔的理由顯然就是跑在他前面的一頭強壯的杜賓犬。
連朝露都還沒乾的大清早就出來遛狗,這位可真是模範主人的典範啊!
可是……
怎麽看起來有點鬼鬼祟祟,好像生怕被誰看到似的?
哦,對啊,他前面跑著的那頭杜賓犬有兩顆腦袋呢!
幾乎所有的犬種都喜歡追逐的運動,隱藏在血統深處的狩獵本能讓它們經常會把運動著的東西假像成逃跑的獵物而奮力追捕,跟主人一起運動更是它們最最喜愛的活動,即使是外表酷帥的杜賓犬也不例外。
瞧那平時總有股咄咄逼人的威懾力這個時候完全不知飛哪巔去了的雙頭杜賓犬,在路上狂奔還帶「Z」字形的。
就是可憐了後面跟著的駱醫生……駱賽自問不是運動型的男人啊,坑爹的他初中一千米長跑就從來沒及格過,各種短途速跑更加是墊底的,鉛球扔不遠,跨欄摔跟鬥,加上近視眼,更加是體育老師咬牙切齒的對象。
瞧他氣喘吁吁又不忍心把正在撒歡的狗狗叫停,真不知道是他遛狗,還是狗遛他……
總算在兩顆腦袋裏頭有一顆比較理智,在駱賽就快要掛掉之前在一個小廣場前面停了下來。
這是一個不大不小用處不大的廣場,在密集的老屋子之間,栽種了幾棵橡樹,平常人也不多,現在天氣冷了就更沒人來了。
「怎……怎麽了?」駱賽話都說不全了。
俄耳沒說話,咬了他的衣角往廣場帶,把他帶到廣場一角的長木椅旁。駱賽明白過來,頓時一陣感動不已。
瞧他的狗狗多懂事啊!
「沒關係,我還能堅持!」就算跑斷腿都值了!
……某獸醫完全陷入了笨蛋主人症候群發作中。
看見駱賽滿臉通紅雙腿發抖又死撐的模樣,這才發覺自己只顧著撒歡差點沒把人拖著走了一路的特洛斯更是堅決不願再走了,頭一拱,把已經站不穩的醫生推坐到椅子上,「汪!!」極具威脅性地叫了一聲阻止醫生再站起來。
事實上駱賽的屁股一粘上椅子就已經站不起來了,兩條腿就像通心粉一樣軟綿綿的,這就是平時不運動每天宅屋裏突然一天心血來潮去遛狗的主人的悲慘下場。
既然決定在小廣場裏玩一下,駱賽連忙打開了運動背包:「那要玩飛盤嗎?」駱賽把他期待已久跟狗狗們玩遊戲的道具拿了出來。
可惜他的狗狗均不領情,特洛斯往飛盤上噴了個響鼻,抬起前爪子一拍,不屑拍飛那個邊緣還貼著閃光貼紙的飛盤,俄耳還好點,只不過還是能從酷帥的杜賓臉上依然能看到一種囧囧有神的表情。
被愛犬唾棄的駱醫生頹靡了。
「你的寵物真有個性!」一個男人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可把駱賽嚇了一跳。
他連忙轉過頭,看到一個大概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手裏拿著一個小紙袋,好奇地打量俄耳和特洛斯。他看起來並不像是歐洲人,魁梧的身型,高顱長臉,筆挺如鷹鉤般的鼻子,經受沙漠陽光酷曬的皮膚帶著一種有亮澤的黝黑,捲曲的黑色頭髮,炯炯有神的雙目漆黑如夜,儘管身上穿著的是休閒裝束,卻依然洗不去那仿佛深入骨髓的鐵血洗練。
壞菜了!還以為這麽早不會有人來……
「你、你好!早上好。」不管怎麽說,先打個招呼。
「你好。」對方友好地打了招呼,「我可以坐下來嗎?」
「當然。」現在逃走會不會太突兀了呢?駱賽很是緊張,俄耳和特洛斯的身份可不能暴露了。基因突變的雙頭動物可是非常珍貴的!雙頭蛇雙頭龜雙頭豬什麽的,都是會被世界集體圍觀的存在啊!
「你的寵物怎會有兩顆腦袋?」
果然來了!
駱賽扶了扶眼鏡,像被沒有準備又被老師抽到隨堂提問的學生,內心沒譜表面淡定:「咳咳……」擠不出來了只好隨便靈機一觸隨便糊弄地指向雙頭犬的其中一顆腦袋:「其實這顆腦袋是假的。」
「哦?」對方也好奇了起來。
「布做的,一個小道具。」
而那邊被指到的特洛斯雖然百般不願,但為了不讓醫生惹上麻煩,只好瞬間梗住了脖子,兩隻尖耳朵全不動彈地定住,眼睛瞪得老大老大也不眨,讓自己看上去就像一個玩具布偶的假杜賓犬頭。
「原來是這樣啊!」對方恍然大悟地點頭,「確實很有意思。」好奇的男人居然還伸手捏了捏特洛斯的耳朵,「手工真好,像真的一樣。」
因為本來就是真的……
駱賽的心臟都快提拉到嗓子眼那了,特洛斯可千萬不要發飆咬人啊!
所幸俄耳很聰明地跳開了一點,對遠處的一棵樹表現了極大興趣地跑了過去,免得對方再摸下去,還沒識破真假恐怕就要被特洛斯咬斷幾根手指頭。
對於狗狗不買賬的男人沒有生氣,微笑並有禮貌地向駱賽介紹了自己:「幸會,我叫米努吐斯,很高興認識你!」然後友好地伸出了大手。
沒被看穿讓駱賽大大鬆了口氣,內心甩了把汗,接受了對方的好意與他握了手:「幸會,我是駱。」
米努吐斯的手到處是粗糙的老繭,輕輕的一握已讓駱賽感覺到絕非普通人可有的握力,相信如果不是他拿捏了力度,恐怕一下就能把他的手骨捏成渣渣。
晨光此時穿過了婆娑的橡樹,斑駁的落在地上。
米努吐斯打開了手裏的紙袋,駱賽看了一眼,黃澄澄的,是一袋粟米。那只大手往裏頭一抓一大把,隨手往地上一撒開,附近馬上想起了「撲撲撲」的翅膀拍打聲,嘩啦撲下來一群的鴿子們。
儘管冬季缺乏食物,鴿子顯然沒有了夏秋季節的肥碩,但廣場的鴿子看起來還是相當有活潑精神,一邊昂首闊步地轉著圈一邊鳴叫,上下地點著頭,有幾隻還把漂亮的頸羽微微鬆開,背羽也隆起,尾羽散開像扇子一樣地掃尾,非常活潑精神。
鴿子們用尖尖的小嘴巴啄著地上撒落的粟米粒,一點都不放過地清掃一空,簡直比吸塵器還厲害。
「胃口真好。」駱賽托著下巴,用獸醫的眼光審視那些埋頭啄啄啄的白鴿。
「是啊,都沒見它們節過食。」米努吐斯的聲線渾厚有力,不出聲的時候有著一份千錘百煉的幹練和沈實,但說起話來的時候卻不顯冷漠,反而在嚴謹之中偶爾帶上一點風趣幽默。
見它們吃得差不多了,米努吐斯又撒了一把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