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向副省長進言

　「小王，省裡領導到我們鄉視察工作，你負責把會議室的衛生打掃一下。」

　憲河鄉政府大院裡，年輕公務員王簡正在辦公室裡寫材料，黨政辦主任馮國強走過來吩咐道。

　「好的馮主任。」

　王簡放下手中的筆起身向黨政辦公樓的二樓會議室走去。

　憲河鄉是東亭縣裡的一個窮鄉，經濟上以農業為主，老百姓大多數到外面打工，鄉財政收入水平低，沒有人願意到這個窮鄉僻壤工作，王簡大學畢業後報考公務員的時候，出於報效家鄉的心理，便報考了這個鄉，當時總共只有五個人報，王簡以筆試第一面試第一的成績成功考上。

　來到之後，王簡纔感到後悔，工作半年了，一分錢的工資還沒有發，鄉乾部見乾下去也沒有希望，有的都出去打工去了，繼續堅持的也都有一份副業維持生活，當把這一切說給同學聽的時候，同學睜大了眼睛說什麼也不相信，現在公務員居然有發不上工資的？

　王簡只有苦笑，要不是他當初定下了從政的理念，他也早掛冠而去，到企業發展了。

　沒辦法，萬事開頭難，王簡認真做好每一項工作，在工作之外對全鄉的情況進行了充分的了解，想知道憲河鄉為什麼會這麼窮。

　憲河鄉有山有水，平原佔大多數，自古以來就是糧倉之地，而正是這種糧倉之地的觀念，限制了憲河鄉的發展思路，全鄉沒有任何經濟作物，主要產小麥玉米等傳統農作物，效益自然不高，老百姓只有到外面打工。這些其實是次要的，關鍵是鄉裡的乾部沒有了乾勁，與老百姓打交道是除了要錢還是要錢，沒想盡辦法通過發展經濟來增加財政收入。一些小商小販剛開了張，工商稅務的就上了門，收稅的收稅繳錢的繳錢，乾了幾天就乾不下去了。連本地商販都是如此對待，更不用說外來的客商了，搞得憲河鄉一潭死水，不落後纔怪呢！

　其實也不是憲河鄉落後的問題，整個東亭縣也是全省的貧困縣，省裡也在想辦法促進東亭縣的發展，但無論是投了多少錢，都沒有起大太的效果，惹得省領導都很憤怒，東亭縣就是一個填不盡的大窟窿，長此以往與其它地區的差距將會越來越大了。

　王簡把東亭縣落後的原因歸因於政風不好，縣裡的乾部精於內鬥而拙於發展，與東亭縣差不多的還有一個兄弟縣姊妹縣——西亭縣。官場上都流傳，東亭人好告狀，西亭人好打仗，無論民風官風都不好，這纔是導致經濟落後的主要原因。

　雖然省領導對東亭縣基本不抱了希望，但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它一直沉淪下去，這不又來了一位副省長到下面調研扶貧工作，整個東亭縣如臨大敵，做好凖備。

　王簡快步來到會議室，黨政辦的吳磊正在擺放一些水果的東西，無論鄉裡多窮，各方面的招待是不會少的，王簡主要是把會議室的桌子椅子重新抹一遍。

　吳磊一邊擺放水果，一邊拿起一個葡萄放進口裡，又要扔一個桔子給王簡，王簡擺了一下手說：「正忙著等會再吃。」

　王簡現在沒有心情吃，他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他想利用省領導來調研的時候說說自己對憲河鄉發展的認識，他知道這將是一個很不符合官場規矩的做法，市領導縣領導鄉領導都在，他一個普通的小科員怎麼會有資格在省領導面前說話！

　王簡一邊打掃著衛生，一邊在考慮著，他沒有向鄉領導匯報這事，他心裡有著強烈的向省領導說出想法的願望，他怕告訴鄉領導後，他連見到省領導的機會也沒有了。他也知道自己的主張不一定對，自己這麼做也有投機的成分，將來要是別人反對自己的話，肯定會批評自己越級匯報搞投機，但他現在太希望能獲得一個領導賞識的機會，即使沒起什麼作用，他也沒有什麼遺憾，必竟他做了一件任何人都不敢做的事來。

　「小王，等會領導來了，你負責給領導倒下水。」馮國強又交給了王簡一個任務，這讓他欣喜不已，看來老天都幫他，這就更有機會接觸省領導了，他決定一定要找機會說出自己的主張！

　此時，副省長趙丙志在省扶貧辦主任張志勇、四蒙市委書記江明和市長段懷民的陪同下正向憲河鄉趕來，一路上狹窄顛簸的公路讓趙丙志皺緊了眉頭，每年的扶貧款都花到哪裡去了？難道連一條像樣的公路都修不出來嗎？

　江明和段懷民的臉色也很難看，東亭縣在他們的眼裡也很頭疼，這條路剛沒修幾年就破成這樣，要是說沒人偷工減料誰也不會相信。

　趙丙志很想閉上眼睛不再看著這外面的一切，回去後怎麼向省長匯報啊？要是說東亭縣各方面弄得亂七八糟，路都修得不成樣子，這不是讓四蒙市的領導很難看嗎？

　「趙副省長，東亭縣近年來發展的不錯了，我們一直在努力！」江明感覺坐不住了，不得不向趙丙志解釋一下。

　「哦，我都看到了，希望你們能加快速度！」趙丙志無言以對，不好當面批評江明，只能側面說了一下。

　「我們會的！」江明明白趙丙志已經給他面子了，答應了一聲，沒再說話，東亭縣和西亭縣兩個縣在市裡成了老大難，讓他非常頭疼，派一個能乾正直的縣委書記來，呆不長時間就被縣裡的乾部哄了回去，派一個圓滑的書記來倒是能跟縣裡的乾部打成一片，但政風依舊，發展成難題，想找一個又能乾又震得住腳的縣委書記太難了。現在的縣委書記任平義，是他精心挑選的人，希望能將東亭縣變個樣。

　車隊進入憲河鄉地界後，憲河鄉的鄉委書記張則光和鄉長李家榮在路口處迎接。憲河鄉是趙丙志調研之行的最後一站，視察完後就直接回省了。

　趙丙志主要看了憲河鄉的一處也是唯一一處加工企業——憲河鄉心心食品廠，了解一下憲河鄉的工業發展情況，然後又到了農村觀看了農業生產，走村入戶與農民群眾進行交談，了解他們的想法，沿路他發現整個憲河鄉的路實在是太差！要想富先修路，路都修不好，還談什麼發展！

　一路視察完畢，趙丙志愁眉緊皺，來到憲河鄉的會議室主持召開一下東亭縣的扶貧工作坐談會。

　趙丙志走進會議室的時候，王簡正站在會議室門外，見視察領導來了之後，急忙將會議室門打開，緊跟著張志勇、江明和段懷民以及東亭縣委書記任平義和縣長劉青山一一進了會議室，張則光長李家榮最後進了去。

　江明主持了會議，趙丙志發表講話說道：「同志們，這次到四蒙市調研扶貧工作，我看了之後感覺心情很沉重，壓力非常大，因為在農村還有的群眾吃不上飯，農村的基礎設施還十分落後，人們群眾的正常出行還存在問題。對於這些問題，我想知道是什麼原因造成的，是我們的扶貧工作沒做到位，還是地方上工作沒做好？或者是群眾思想落後，沒有發展意識？」

　趙丙志講到這裡停頓了一下，希望有人能發表下意見，但這幾個問題都不好回答，會場裡的人都是官場老油子，知道趙丙志下面還有答案，此時多說無益，就等著受領導批評吧。

　王簡正在給會議室裡的領導倒著水，聽到趙丙志的話後感到是一個機會，沒有人回答趙丙志的問題，他想站出來回答。

　時間很靜默，趙丙志又掃視了一圈，端起水杯喝一口凖備再講話

　王簡突然舉起手說道：「領導我知道！」

　「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正站在江明身後的王簡，坐在對面的趙丙志也看到了他。

　張則光和李家榮一看嚇壞了，這不是有人要破壞會議進程嗎？這個王簡要乾什麼？

　「小王，你要乾什麼，快出去！」張則光站了起來小聲地斥道。

　趙丙志看到王簡好象憋足了勁地站在那裡，感到這個年輕小夥子可能真有話要說，便招了招手道：「小夥子，你說說你知道什麼？我今天來就是想了解下面的情況和意見，你但說無妨，你們縣裡鄉裡的同志不要為難他！」

　趙丙志很親切的話語，讓王簡充滿了自信，看了一眼趙丙志後就鼓起勇氣說道：「我認為憲河鄉一直落後的原因不在於物，而在於人，憲河鄉自古以來就是糧倉之地，但到了現代，沿續千百年來的農業發展模式已經不能適應當今經濟的發展，而我們的思路依然是想依靠農業來發展經濟，沒有用盡全力引進資金發展工業和商業，這是其一。其二是我們沒有搞放水養魚，卻搞起了竭澤而漁，導致很多商販因稅費負擔重不願意在憲河鄉投資發展，轉移到其他地方了。其三，憲河鄉前幾年就有群眾搞起了大棚蔬菜，政府沒有很好的扶持，導致遲遲發展不起來，甚至原先的農戶都放棄了發展，因為種下的蔬菜運不出去。其四，我們的基礎設施建設投入少，扶貧款沒有進行專項使用，利用起來粗放，效果不明顯，省裡頭應當大力支持地方抓好基礎設施建設，把地方發展的框架打好！」

　王簡一口氣講了這麼多，趙丙志非常仔細地聽著，並記在筆記本上，等王簡一講完，他又問道：「小夥子，你講完了？」

　「是的，我講完了。」王簡沉住氣答道。

　趙丙志放下筆看向其他人說道：「小夥子講的很好，講的都是實在話，看來他是對憲河鄉的情況進行一番了解的，很有針對性，你們聽了感覺如何？」

　江明看向王簡問道：「小夥子，你叫什麼，是不是憲河鄉的乾部？」

　「我叫王簡，在鄉黨政辦工作。」王簡回道。

　「不錯！我聽了之後也感覺不錯，趙副省長，我覺得我們能有這樣的年輕乾部，憲河鄉乃至東亭縣的發展將是有希望的，您說是不是？」江明雖然感覺王簡在這種場合插話很不合適，但既然已經說了，而且看樣子趙丙志很滿意，他便借坡下驢把王簡誇贊一番，也算是挽回點面子。

　「呵呵，江書記，這句話不該你問我，有沒有希望在於你們自己，剛纔小夥子說得對，發展不發展不在於物而在於人，怎麼去用人，用好乾部去發展纔是最重要的，這位小夥子想法很好，但還是要有人落實纔行，你們應當大膽任用一些年輕能乾有闖勁的乾部纔是。」趙丙志輕笑著道。

　「哈哈，趙副省長，您這是批評我們沒用好人，請您放心，我們會重視人纔加快發展的！」江明感受到了趙丙志話中的意思笑著表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