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在錄音棚錄歌，少有一次就過的。大家都是職業的，偶爾犯了個小錯，也不算什麼。

　元希撇了撇嘴，小聲嘀咕了句：“難怪準備了這麼久。”

　其餘人只當沒發生過這回事。

　路語茗對著玻璃外示意，錄音師阮樂樂擺了個OK的手勢，立刻重新開始。但瞿皓今天不知出了什麼問題，竟然三番兩次地出錯。

　出錯出到第五次，路語茗也轉過臉，詫異地看瞿皓：“小耗子，你今天怎麼了，緊張？”

　瞿皓抬起頭，一臉迷茫：“我也不知道，對不起。”

　“休息一下吧。”錄音棚外，阮樂樂提議。

　眾人點頭附和，無外乎是要給瞿皓一個緩衝的時間。連續性的錯誤，容易產生慣性，需要時間稍微阻隔下。

　眾人走出去，元希臉色難看。他對別的事情可以嘻嘻哈哈，但唱歌這件事上眼裡揉不得沙，更何況瞿皓三番兩次，都是在他唱歌的時候。任誰唱到high的時候，被打斷都會覺得怒火中燒。

　元希勉強隱忍，走出來的是卻看到瞿皓一臉茫然無辜，怒火噌一下冒上來，眼看就要發作，阮樂樂及時出手。

　“元希，我家閨女特別喜歡聽你唱的歌！”

　阮樂樂當年給Zero錄歌的時候，朋克裝狂霸半邊天，甚至於茂和路語茗在錄音棚起了爭執，阮樂樂抄起一把椅子就把他們攆出去。哪裡像現在這般溫良紳士，還出聲幫樂隊解圍呢！

　行為雖然換了個人，但樂樂哥凶名在外，元希有所耳聞，再者也不樂意得罪錄音師。元希勉強問：“樂樂哥，你什麼時候有閨女了？”

　“哈哈哈，給你看我家閨女的照片！”這下阮樂樂是真的開心了，掏出手機的動作嫻熟無比，展示桌面。

　樂樂哥的小閨女特別有他爹風範，眼睛小巧玲瓏，笑容卡通。

　眾人撲上去圍觀，紛紛誇讚。

　元希聽說這是自己的小歌迷，歡喜的不得了，抓著阮樂樂的手機將相冊翻了好幾遍：“好可愛，哇哈哈，肉嘟嘟，軟綿綿！好像棉花糖！”

　眾人翻白眼。元希的眼裡心裡糖是最高級的形容。

　瞿皓也被小糰子的照片萌化了，忍不住嘴快：“樂樂哥，你家小閨女怎麼看也只有兩三歲，能聽懂元希的歌？”

　本是無意一句，卻踩上了元希的怒點。元希冷了臉：“你這是幾個意思呀！”

　元希想要討人喜歡，那是手到擒來；想要討人厭，也很厲害！

　路語茗一個頭兩個大，今天楚修寧去了華睿，沒他壓場總覺不妥。

　吉如出手，避開鋒芒：“休息的差不多了，我們再錄一遍吧？”

　大家鳥獸散進棚。各自抱起樂器，路語茗、元希站在麥克前。

　元希惡狠狠轉頭瞪了一眼瞿皓：“你給我好好彈！”

　瞿皓沒理元希。

　前奏起，貝斯、電鍵和鼓點一層一層鋪就地基，在此之上吉他炫飛。如同油畫，其他樂器層層疊疊地打出底色，吉他描繪最豔麗的花瓣，畫龍點睛。

　其實瞿皓出錯多是有原因的，因為這首歌的編配吉他比平時的份量都重，技巧要求史上最高。

　這樣的安排只是為了更好的展現這首歌的風貌，但卻給瞿皓增加了無數難度。他的吉他是有目共睹的短板，雖然沒人特意說過，但瞿皓不傻，只憑著韌勁在練習。

　之前他還有過擔心，不過這次《十年一曲》的編配讓他徹底安心。路語茗和柯顏都沒有對他特殊照顧，為了呈現最好的歌曲狀態，對他的吉他毫不手軟。

　這是信任，也是重量。

　瞿皓很珍惜這樣的重量，至少說明大家對他還有信心。只可惜，越在意越失意。

　第六次，瞿皓死在了最後一段，依舊是元希唱的時候。

　元希的怒氣，火山爆發：“我靠，你搞什麼啊！還能不能彈吉他啦！你跟我有什麼怨氣直說啊，幹嘛這麼幹！故意的嗎！！！”

　“我沒有。”瞿皓本來打算道歉，卻被元希的態度氣得不善，“我沒有故意彈錯！”

　“放屁，這都六次啦！聾子才聽不出來！不然你就是沒用，不會彈！”

　“你才放屁！”

　一個高傲，一個年少。這衝突好像踩到地雷，說炸就炸開了。

　元希在錄音棚裡工作不順，那脾氣可是說來就來，炸毛都不帶預告，吼不過亮出小虎牙咬也咬到你服氣。瞿皓這麼多年娛樂圈也不是白混，嘴毒起來也能掀翻幾個。

　兩人嗆聲，只可惜今天瞿皓理虧，竟然落敗，被元希嗆到發不出聲。

　“要你有什麼用！短板一塊，大家白白等了你這麼多時間，沒人你比還差了。好歹你還是柯顏教著的，這要是個有天賦的，早就自成一派了！反正你就是拖後腿！”元希從沒覺得自己這麼伶牙俐齒，被路語茗拉著也不放棄，跳起來噴到不顧邏輯，“還不如上個於茂，彈起來也沒你這麼差勁，用完了洗洗還能做道菜，沒心沒肺！”

　於茂怎麼還能做菜了？

　這邏輯不通，但也沒人注意。元希亂吼到不動腦子，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之前瞿皓沒被這麼直白地罵過，現在卻是□裸地誅心。

　年少氣再盛，也沒處發洩，誰讓他彈不好琴，做了短板？

　瞿皓拳頭上青筋亂跳，早就不是小正太，站起來比元希都高。這又有武力值全滿的路語茗時時在身邊，瞿皓攻擊力可不弱。

　元希被路語茗抱著後腰，摀住了嘴巴，卻不退一步，腳還踢來踢去。

　瞿皓這個氣，恨不得撕爛元希的嘴，鄭萄、柯顏和蘇九都攔著瞿皓，阮樂樂也跑進來拉著瞿皓：“小耗子，你別衝動啊！”

　“技不如人，”元希掙脫開路語茗的箝制，抓緊時間罵街，“你還想打唔……”

　吉如衝上來補位，摀住了元希的嘴巴。

　一句“技不如人”，瞿皓嘴唇都發抖了。這打擊堪比雷劈，瞿皓抓起吉他轉身就走。路語茗眼神示意，大家都追了出去。

　吉如雖然受了瞿皓很多虐，但更不喜歡元希，向後看著，心早就不在摀住元希這張嘴了。哪知道元希更不願意被捂著，咬路語茗會有楚修寧來揍，咬吉如沒這個後顧之憂。於是吧唧一口咬上去。

　這下吉如也不要糾結了，嗷嗚一聲，退了三步靠在牆上：“你是狗變的啊！”

　吉如一招得手，閃身就走，奔了出去。

　出了錄音棚，看見大群人圍著瞿皓。到底是團隊最小的，受寵得不得了，瞿皓抱著腦袋坐在樓梯口，沒人忍心說他不好。

　鄭萄說：“於茂彈得比你好，但他比你老。”

　蘇九瞪他，別哪壺不開提哪壺，提於茂做個甚？

　蘇九說：“沒關係，再多練練嘛！”

　“得，還不如不說吶！不是說練了一個月了，也沒見好！”阮樂樂自帶吐槽，不小心說了出來。察覺不對，立刻縮頭遁了。

　柯顏更是不會安慰人了，圍著瞿皓轉來轉去。這一群都不是安慰人的料，還不如不說話。

　吉如也發愁。他在《傾覆鷹巢》認識瞿皓。這些年和他對著損，吉如有一套，可安慰這個小屁孩兒？難度太高！

　天降大任於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最後派個天使。楚修寧關鍵時刻從華睿趕回來，樓梯口走出，自帶聖光，閃瞎全場，拯救吉如和眾人於水火。

　“咦，這是怎麼啦？”楚修寧走上來，詫異地看著眾人問道，“不是錄歌的嘛？怎麼都出來啦，還圍在一起。”

　眾人看到楚修寧，眼神齊齊閃耀，接著全數讓開，露出抱著腦袋正傷心的瞿小耗子。

　蘇九拉著楚修寧，小聲地把事情說了。瞿皓的短板也不是一天兩天，之前情緒也有不好的時候，楚修寧三言兩語就能解決。現在全體將希望寄託在楚少身上，金玉良言，來吧！

　楚修寧皺眉想了片刻，在眾人期待的星星眼中問：“小路和元希呢？還在錄音棚？走，我們去找。”

　眾人齊齊要跌倒。這是不怕事大嗎？還讓元希和瞿皓對上眼？瞿皓這麼去見元希，不被揍成豬頭才怪，你當他真是糖吃多了比糖還軟嗎？

　不過楚修寧已經拉起了瞿皓，攬著男孩的肩膀，回了錄音棚。

　此刻，元希和路語茗正背對著錄音棚說話。大玻璃擋著了他們的聲音。這沒攔住阮樂樂，他早來一步，早就開了設備戴著耳機，暗搓搓偷聽中。

　阮樂樂見楚修寧拉著瞿皓來了，笑眯眯地摘下自己的大耳麥，拉開放到瞿皓耳側。啪嗒一下鬆開，彈得瞿皓耳朵巨痛，忍著委屈的眼淚都快飆出來了。

　一陣痛過後，聲音才慢慢出來。

　路語茗說：“你覺得小耗子不如於茂？”

　瞿皓心一緊，自己不如於茂，這才是今天元希攻擊力最強的一句話。他不如別人，給大家拖後腿，一來覺得自己沒用，二來他們也可以把他換掉。

　元希這傢伙背對著瞿皓都能誅他的心：“是啊！太差了，小路，你們可以換掉他！而且現在肯定好多人都想進你的樂隊。於茂比他強一萬倍的！”

　“不是這樣的。元希，瞿皓雖然上手慢，但足夠努力，也一直進步。”路語茗反駁，“最重要的是，他的熱情是對事、對演戲、對音樂，而不是對獎項或者利益。只這一點，他就比於茂強一萬倍。”

　“那你還要留著他？萬一到了演唱會的那天，他還彈不好，怎麼辦？”

　“那這首歌就留給你唱吧。”路語茗完全無所謂，“一次宣傳機會當然重要，可好隊友比機會更重要。我不想樂隊再變成從前的樣子了，出了問題，只知道互相推諉責任。”

　路語茗說的堅定，卻包含太多讓人不解的內容。樂隊從前的樣子，那是什麼樣子？

　阮樂樂霸佔了另一隻耳機，不解地嘀咕：“他一個新人主唱，怎麼好像對Zero從前很瞭解？”

　沒人回答他的問題。

　元希似乎想明白了，轉頭，哇一下退了幾步。正對面，玻璃外，瞿皓正吧嗒吧嗒忍著兩眼眶金豆子，眼睛都忍紅了。

　元希沒以為瞿皓是被感動的，他的思維還留在剛才吵架。這下嚇得不輕，畢竟瞿皓是後輩，還是長得好像水果糖一樣誘人的後輩。把這麼個大男孩欺負得快哭，元希心裡過意不去！

　元希蹦蹦噠噠跑出來：“喂喂，你沒這麼弱吧？我不是故意那麼說的，雖然說的都是實話……哦哦哦，錯了，總之，別好像我欺負似的啊！”

　元希笨嘴笨舌，完全沒了剛才那副不可一世的樣子，邊說邊手忙腳亂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掏出個圓圓的東西：“吶，給你，別哭啦！”

　瞿皓本來忍著沒哭，等到看清元希遞來的東西，啪嘰摀住臉——一個大大的七彩波板糖！

　就這，元希還不情不願呢！

　“天吶，我居然和個滿腦袋是糖的傢伙斤斤計較！”瞿皓一聲長嘆，道出眾人心聲。

　“就是就是。”眾人附和。

　元希炸毛，楚修寧立刻打斷：“現在還錄嗎？”

　“不了。”瞿皓冷靜下來，認真地說，“小路哥，我之前操之過急，才覺得自己可以來錄歌。現在想明白了，再給我一段時間吧。”

　“那就春節之後吧。”路語茗拍板，“新單曲錄製和演唱會排練放在一起，也不錯。”

　危機解除。但元希猶自憤怒，追著瞿皓大嚷大叫：“你不是說我滿腦袋是糖嘛！幹嘛還拿！把波板糖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