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路語茗跌入藍色霧團，時間被無限拉伸。路語茗眼裡，每一個人的動作都放慢數倍，要過很久才能察覺出一點細微變化。實際的時間並沒有縮短，但高速墜落的致命力量被光霧完全化解。

　遠處，於茂的樣子滑稽可笑，穿著工作人員的統一服裝，戴著口罩。S市三月有風的天氣裡，這樣的裝扮不會引起更多注意，甚至場上有很多相似的打扮的工作人員。綵排日程是相對保密的，保安力量也比演唱會當天要差，於茂選的時間精妙，攻防得宜。他的手上還帶著皮質手套，對威亞設備做了什麼，指紋都不會留下，可見計畫周密。

　只是於茂轉過臉，失焦的眼讓路語茗識破了他的偽裝。

　很久之前，於茂殺了路語茗。

　之後這些年，路語茗在陰陽縫隙之間徘徊過，時時刻刻怨恨。他成了懸在雙親心頭的利刃，每層真相揭露，都是再割一刀。重遇最喜歡的人，但自己真正的名字都不能告訴這個人。

　路語茗死過，只一次，但生不如死的時刻，遠不止一次。現在，於茂竟然又要故技重施！

　仇恨，來自地獄的業火，灰暗的利爪刺穿雙眸，血從瞳孔深處翻湧而上。此刻，復仇是路語茗唯一值得的信仰，嗜血是他雙生的靈魂。

　於茂，我要你死！

　系統如有感應，藍色光霧驀然騰起，光澤更盛。

　然而，異變突生——

　楚修寧轉身，手機倏然落下，他的眼底映出路語茗的身影。驚懼、絕望、自棄，黑□緒如炸雷，轟然炸開，竟然比死亡的黑白線條更沉重。

　“楚修寧”，這三個字只來得及在路語茗腦中閃過，他和系統的聯繫猛然斷了。

　剎那，光霧消失，路語茗摔了下去。

　“小路！”

　“救護車！”

　尖叫、呼救、雜亂的腳步，所有的聲音在路語茗耳邊消失，路語茗墜入另一個空間。他睜開眼，肢體僵直，眼前白茫茫一片，耳邊傳來機械女聲。

　“滋——咔！警報警報，冤魂歸檔，系統與宿主失聯，進入怨氣評估。”

　半空中出現讀條。

　1%，3%，50%……

　百分比讀條也和上次一樣貼心。這個地方路語茗只來過一次，但異常熟悉，這是他重生的開始。

　讀條突然被打斷。機械女聲提示：“管理員介入。”

　“唉喲我去！是哪個殺千刀的倒霉鬼！老娘年底的優秀員工獎啊，又沒了！”這聲音耳熟，是上次接待路語茗的鬼工無疑，“路語茗？是你！你怎麼提前回來了，備用系統還能失聯？我也是醉了！連個怨氣值都把握不好，你搞屁的重生啊！調整調整……”

　噼裡啪啦敲鍵盤的習慣都沒變，折騰了一會兒，她突然吼：“次奧，怎麼調整不了，為什麼每次都是我遇到你！我他媽的不干了！一天到晚做牛做馬，還不給我帶薪假！組長，老娘申請強制抹殺！”

　怒火中燒的鬼工在咆哮，砸著鍵盤洩憤。另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獅吼雷鳴。

　“2號！！！你閉嘴，你當強抹是你開嘴炮那麼簡單嗎！”組長的聲音由遠到近，更大的音量咆哮，“臥槽，這坑貨系統誰拿出去用的！”

　“啊……”

　鬼工驚訝地嚷了什麼，路語茗沒有聽到後續，短腿的馬賽克在眼前出現。彷彿找他很久，巴掌大的系統光幕扭著四個角撲過來。接著巨大的刺痛穿透四肢——路語茗再次載入身體，回到了現實。

　時間沒有過去太久，路語茗仰面躺在舞台上，身下冰冷堅硬。四周無數熟悉的臉孔，圍著他，眾人臉上都是焦慮。身邊有人解下路語茗身上的威亞裝置，接著解開上衣領口的扣子。三根冰冷的手指搭在路語茗的側頸，指尖微顫。

　路語茗悶哼一聲，抓住了楚修寧的手：“冷。”

　“小路！”楚修寧俯身靠近，聲音冷靜，“小路，你醒了，救護車一會兒就到了。先不要睡，告訴我除了冷還有哪裡不舒服。”

　楚修寧一邊問一邊脫下外套，披在路語茗身上。外套帶著體溫，淡淡的溫暖安心的氣味在四周瀰散。

　路語茗動了動，有些費力。系統受到影響時，路語茗已經離地面很近。因此路語茗最多算是從兩三米的地方摔下的，沒有想像的那麼重。只是重新載入，讓他如遭雷擊，全身又痛又麻。

　路語茗掙紮著想要坐起來，卻被楚修寧阻止了：“別動！”

　高空墜落最忌諱傷後隨意挪動，即使路語茗現在看上去全身無外傷，也馬虎不得。

　路語茗皺眉，想要解釋，但看了楚修寧一眼，又躺了下去。楚修寧很冷靜，已經看不出轉身時瀕臨崩潰的情緒，但他低著頭，臉色太過狼狽，出賣了真實的心裡狀態。

　剛躺下去，路語茗又想起重要的事情，他抓著楚修寧的手，啞著嗓子說：“十點方向，黑色口罩，白色手套，是於茂，去追。”

　楚修寧一愣，倒是元希立刻轉身，罵了一句，飛快向十點鐘方向跑去。又遇到一群跑過來的保安，元希大嚷大叫著，眾人一併追過去。

　楚修寧沒有管身後的動靜，他盯著路語茗：“小路，你現在有什麼特別的感覺，手腳麻不麻，頭暈嗎，想不想吐？”

　“別擔心，我沒事。”路語茗看著楚修寧認真地說，“真的沒事。”

　楚修寧卻不相信，將手指放在進路語茗另一隻手手心，讓他握住，檢查著路語茗受傷程度。路語茗沒有太多不妥，他身上的麻痺感漸漸消退，知覺恢復。直到楚修寧讓路語茗活動右腳，路語茗微微用力，驟然咬住嘴唇，側身縮成一團。

　楚修寧抓著路語茗的手，什麼話都沒有說。

　倒是路語茗喘著粗氣，沖楚修寧笑：“收回前言，右腿小腿骨好像斷了。不過，那麼高掉下來，已經很幸運。”

　楚修寧勉強安慰：“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救護車就快到了。”

　救護車來得很快，路語茗進醫院接受各項檢查，得出的結論比預計還好。右腿小腿骨裂紋骨折，也就是骨裂，保守治療。其他都是皮外傷。

　“好了。”治療室裡，醫生將繃帶打好，拍了拍手，“高分子夾板，比石膏方便，淋浴也沒問題。但不要小瞧骨裂，注意事項剛才都說了。鑑於病人是從二十多米高空墜落，今天還是住下，觀察一晚吧。”

　漂亮的女醫生說完，又看了路語茗一眼，滿眼不解。

　路語茗剛下救護車的時候，楚修寧跟在他身後被認出來，兩人被人圍觀。現在轉到住院部頂層，這裡人少，醫生也對明星沒什麼好奇，但卻還是被驚為天人。

　二十米高空掉下來，有命活著已經難得，更何況路語茗只是骨裂。可見那塊馬賽克系統還是有點用處的。路語茗看向腳邊，馬賽克又回到了他身邊，九宮格灰了一格。

　女醫生最終沒能抑制住自己：“小路你真的是從二十米掉下來的？竟然全身還是完整地一塊，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路語茗苦笑抓頭髮，不知怎麼回答，難道要說只要死上一次，再賴著不去往生，就能賺到一塊長相難看，但可以保命的復仇系統？

　“今天風大，小路幸運。”楚修寧敷衍醫生，抓住路語茗抓頭髮的手，“別動，額頭上還有傷口。”

　“皮外傷而已。”路語茗辯解，指著自己的裹成粽子的腿，問，“我們怎麼去病房？”

　路語茗這麼問著的時候，祁燃推著輪椅來了。

　楚修寧扶著路語茗坐上輪椅，告別醫生，謝絕護士的好意。楚修寧推著路語茗去病房。

　路上沒有其他人，祁燃匯報目前的情況：“公眾方面，羅糖在張羅通稿。”

　楚修寧心不在焉，倒是路語茗轉頭問祁燃：“元希的綵排怎麼辦？”

　“元希啊，你等會兒自己問他吧。”祁燃撇了撇嘴，看了一眼楚修寧，閉上了嘴巴。

　沒幾步，就到了病房。門沒開，就聽見裡面的討伐聲。

　“元希你這個蠢貨！居然讓於茂撓了一臉！”

　“虧你還帶了那麼多保安一起！”

　元希分辯：“我跑在前面，誰知道後面那些人太慢了。我的臉……嗚嗚。”

　“裝哭也沒用！還不是讓人撓了，你還靈長類動物？後背插滿葉子，也就能大戰殭屍。”瞿皓嘴毒，但心軟，“臉撇一邊去，我再給你貼個創可貼。”

　元希巨委屈，罵道：“我跟於茂扭一塊的時候，你們跑去哪兒了！”

　“好啦，不是已經抓到了嘛。就等著調查出威亞設備問題了。”

　元希不老實地碎碎念：“我的一張丰神俊朗的臉，毀容了破相了，嗚嗚嗚，下次買糖不能刷臉打折了……”

　吉如崩潰：“你一張臉算個屁啊，小路從二十米掉下來，差點連命都沒了！”

　病房瞬間安靜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我肥來了，銷假！更一章刷個存在感，然後去碎覺了，晚安mua！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