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水琴

　夜漸深，原本星空璀璨，到此時竟然飄起小雨。雨水沖散了暑氣，模糊了城市的燈影。

　嚴安邦摟著路語茗的肩膀走出宴廳大門，祁燃跟在後面。

　三個人一出門，等候在外面的經紀人和助理就衝了上去。嚴安邦之前意氣用事，經紀人羅列十項罪狀，恨不得一股腦念死這個不知好歹的傢伙。

　嚴安邦理虧，只好聽著，瞪眼望著遠處抽菸的楚修寧，示意：你快給老子過來救場。

　楚修寧掐了煙，撐著傘走過來，走到路燈燈光裡。他肩頭沾著雨氣，暖橙色的燈光下茸茸一片。

　路語茗把目光挪向濕漉漉的黑暗。

　楚修寧笑著問嚴安邦：“玩得開心嗎？”

　“有小路助陣，相當不錯。”嚴安邦摸了摸鬍子，責問，“既然來了，你怎麼不進來一起？”

　嚴安邦不知道，楚修寧進去了，剛好看到路語茗站在柯顏身邊，他又出來了。

　楚修寧避而不答：“之後還會更開心的。這次事件的危機公關小組已經成立，組長是我。準備好狂歡吧。”

　楚修寧依舊在笑，溫和又自信，冷靜又狂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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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修寧預言的狂歡持續了兩週。由淺入深，層層推進，從預熱到暖場，有逆襲有□□。

　嚴安邦金影獎貿然起身領獎，這是第一時間就被直播出去的。社交網絡一片譏諷，新聞被轉了一夜。第二天華睿娛樂旗下的一個當紅偶像發微博：想到為之拚搏的獎項頒發時，可能遇到這樣的情況，就有些沒有動力了。

　微博剛出，立刻被眾多明星轉發，除了Edgar公司旗下影星一片緘默，很多參加宴會的明星都跳出來。但大家說的隱晦，粉絲一片猜測。

　沒等真相被爆出，嚴安邦開了個新聞發佈會，態度一如既往的坦誠，承認自己對金影獎掛懷到夜不能寐，頒獎時失誤，有失風度，也希望事情到此為止。

　事情當然不可能到此為止，於茂的粉絲踩著嚴安邦新聞發佈會的視頻，發帖得意炫耀自家偶像演技超群。嚴安邦的粉絲不愧對老大硬漢作風，組團爆了貼吧，連爆三晚。

　粉絲亂戰時，終於有人抖出當夜酒會真相，說出了方倩德。嚴安邦立刻昭雪，形象分大漲。有人質疑爆料人身份，不知怎麼扯上了Edgar公司內部員工。

　Edgar公司這是認準要犧牲自己搞定事件了！方倩德大怒，發聲明，扯上Zero樂隊，拉上於茂，聲稱自己只是為了於茂擺脫樂隊作犧牲。一場經典的狗咬狗上演，轟轟烈烈。

　直到徐清被採訪，這事情終於塵埃落定。老前輩一句話秒殺了方倩德：某些人沒有德行，真是愧對頒獎嘉賓。

　按理說發展到最後，嚴安邦已經徹底從事件裡脫身。《遠鏡頭》官方網站一篇評論性文章熱起來，又牽扯到了嚴安邦。

　標題《金影獎影帝陰謀論》，作者葉彬。因為發表在金影獎沒有頒布前幾個小時，真偽無人質疑。

　文章言辭犀利，條理清晰，單挑《落雨沙汀》和其他影帝入圍電影比較，隱晦地表達了於茂團隊是利用機會獲勝，後手佈置甚至遠到了法國電影節--《落雨沙汀》特意不參賽，若嚴安邦法國獲獎，只能讓人認為《落雨沙汀》有更高獲獎可能。

　此文被挖出來，幾經轉發，看過之後竟然像是被人取下了遮眼布。於茂在工作室發火，以為有人洩露了宣傳策劃書，他這個影帝拿的彷彿吃了蒼蠅。倒是嚴安邦被人追捧，《戰八方》檔期延長，多賺了一筆。

　路語茗不知道楚修寧具體幹了什麼，只是每天聽祁燃發佈“影帝門”事件明日預報，得窺楚修寧控場能力。並且除了少數幾個人，誰也想不到楚修寧參與到這件事情裡了。用祁燃的話說，楚修寧蔫壞，壞透了。

　路語茗倒是沒時間陪祁燃吐槽，《沉香引魂》劇組得了大筆追加投資，他被召回補拍。肖老太太得了大投資，突然年輕二十年，回到黃金年代似的，抓著大喇叭滿場追著演員叫喚，誓要再殺出一步驚悚片經典。

　路語茗一下子多出好多鏡頭，大半是和高鵬城的互動。等到《沉香引魂》殺青，“影帝門”也算告一段落了。

　難得一日閒，路語茗卻一早跑去華睿大樓。到了樓下高鵬城打來電話。

　“喂，你到了？”路語茗問。

　高鵬城懶洋洋的聲音從話筒裡冒出來：“到了啊。肖導突然找我呢。我先去她那裡。”

　“哦，行，我等朋友來了，就去找你。”

　“不是啊。”高鵬城聲音斷斷續續，“我家經紀人讓我去經理辦公室呢，不是去製片室啦。”

　“怎麼一會兒是肖導，一會兒是你家經紀人？”路語茗警覺，“出了什麼事？”

　“不知道哇。”高鵬城真是一點擔心都沒有，“你要去看水琴，去道具倉庫啊。”

　“我能進去，要你做什麼？”

　水琴是新興樂器，音質空靈飄渺，製作恐怖片音效的上好樂器。因為發明人申請了專利，價格不菲，之前國內完全沒有。《沉香引魂》劇組得了追加投資之後，花了些力氣，居然從美國的KN公司弄了一個過來，路語茗聽說之後突然想到了柯顏。

　但是這東西精貴，華睿娛樂管理嚴格，道具倉庫隨便進不了。高鵬城倒是自告奮勇，說有認識的人，結果他自己臨時出狀況。

　“哎呀，要不改天？”高鵬城口氣懶洋洋軟綿綿，“你和朋友說下嘛。”

　“他很難得才能出來一次的。”路語茗很苦惱。

　約柯顏倒是不難，金影獎酒會兩人交換了手機號，自己電話過去，只說了一個“水琴”，對方就立刻要來。但柯顏是Edgar公司的，簽了長約，來華睿娛樂本來就很冒險了，多來幾次被發現，不用於茂打壓，Edgar公司就會把他雪藏。

　“是嘛。那我想點其他辦法吧，你現在一樓咖啡廳等下哈。”高鵬城對朋友還是很不錯的。

　掛了電話，路語茗抬頭就看見了柯顏。背著貝斯，穿著皺巴巴的T恤，還按照路語茗囑咐戴了墨鏡。

　路語茗走上前：“柯顏，這兒。”

　柯顏急急走上來，第一句就是：“水琴在哪兒？”

　路語茗認真地回答：“在倉庫，等會兒有人帶我們去看。”

　“哦。”聽說還要等會兒，柯顏有些懨懨地。

　路語茗向咖啡廳走，想了想，還是問了他近況：“你這是訓練回來？最近演出還多麼？樂隊裡情況怎樣？”

　“嗯。”柯顏無精打采。

　路語茗愣了愣，換了詢問方式：“最近都在彈什麼曲子？有寫新的曲子嗎？有人喜歡聽嗎？”

　“都是在彈舊曲子，新曲子他們都不喜歡。”柯顏顯然很苦惱。

　路語茗勉強點頭：“他們都是笨蛋。”

　柯顏沒有說話，停了下來，視線轉向咖啡廳外。楚修寧走過來：“小路，你在這兒。我正找你。”

　路語茗退了一小步：“我今天放假。”

　“我知道啊。”楚修寧表情微詫，又笑了笑，“高鵬城告訴我，你想去看水琴，讓我帶你們去。”

　路語茗心裡罵了一句高鵬城，面上卻冷冰冰：“哦。走吧。”

　柯顏卻停下來不動，看著楚修寧，好像在研究什麼精緻的樂器，又認真又仔細。

　楚修寧摸了摸臉，柔聲問：“怎麼了嗎？等等，你是Zero樂隊的柯顏？”

　“哦。”柯顏不搭話，繼續盯著楚修寧看，看了一會兒之後，突然憤憤地轉頭對路語茗說，“我討厭楚修寧！”

　說完，遇敵的刺蝟一樣，握緊拳頭，進入備戰狀態。

　路語茗看著楚修寧，一頭霧水：“你怎麼他了？”

　“我這是第一次見他。”楚修寧不但是第一次見柯顏，而且是第一次被人當面罵討厭，表情很精彩。

　路語茗冷著臉：“這怎麼辦？”

　楚修寧看著柯顏，怔怔的：“我先走吧，提前去道具倉庫，打個招呼，你去了報我名字就行。”

　楚修寧說完，轉頭就走，背影有點受傷。

　柯顏看到楚修寧離開才放鬆，哼了兩聲，看著路語茗的眼神都不友好了。

　路語茗感嘆：“你居然會討厭一個人。真不容易。”

　“他害死了小路。”柯顏竟然回答了這個和音樂無關的問題，“那是我的朋友。”

　路語茗一怔。柯顏喜歡音樂，除了音樂根本沒什麼能交流的。路語茗只是單純欣賞他，像只母雞一樣護著這個音樂天才，從來沒奢望自己能進入柯顏世界，得到什麼回報。可原來，柯顏把自己當成朋友了！

　路語茗很想笑，但又笑不出來，在他沒發現的時候，前世已經有了個朋友。

　“他死了，我很難過。”柯顏說了第二句無關音樂的話。

　“別難過。”路語茗不由自主地安慰，“他又活--”

　可惜，剛說出“活”字，腳下突然一片大亮，那亮光像閃電，似曾相識！系統，一直待在腳步的系統亮了，電光裂成蜘蛛網，衝著路語茗的臉撲過來。

　“啪”一聲，這一次，系統變成紅色，帶著閃耀的電流，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