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來戰
甄選的地點選在華睿大樓的劇場式演播廳,可以容納500人。7個大眾評委列位台邊視線最好的座位,新晉的11個小經紀人緊隨其後。觀眾席則滿是待選新人,加上公司內部來圍觀的工作人員,演播廳居然座無虛席。
雖然只是新人甄選,但華睿娛樂給足了資源。燈光、音響、攝像、知名主持,一樣不少。
此刻舞台中間光影閃爍,台上少年眉清目秀,軟得彷彿蛇精化身,左轉幾下右擰幾圈,硬生生把自己扭成了大麻花。一段舞,將他對身體的控制功力展現得淋漓盡致。舞罷,台下掌聲一片。
路語茗坐在靠後的位置,心裡微嘆。
張建遲不知道是受了哪路高人指點,臨上台洗去鬼馬妝變身清秀少年,看上去比剛才場外時無害多了。
台上開始點評亮分,張建遲輕鬆通過初選。
Zero樂隊小粉絲的女孩子坐在路語茗身邊,快急哭了:“你看,他舞跳得很好的。都怪我,如果不是我……”
路語茗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卻不知道要怎麼安慰這個過度自責的小女孩。
幸好台下報到女孩的名字:“下一位,蘇九。”
女孩“唰”一下站了起來,抱起民謠吉他僵硬地走到舞台中間。
“大……各位評審老師好,我,我叫蘇九,五六七*十的九……”
蘇九抓著話筒的姿態僵硬,說話帶著顫音,但一股未經雕琢的純真氣質,加上姣好的面容,說不出得惹人憐。
“蘇九?很特別的名字。”主持人眼光毒辣,不介意給有前途新人一些善意,順便緩解下氣氛。
可蘇九緊張過度,下意識地回答:“因為我爸是蘇武的粉絲!”
突兀的回答引來台下一陣爆笑,已經沒人追究“蘇武”不是“蘇五”,又為什麼要跳過六七八選了個九。
主持人扶額:“那麼,下面就請大家欣賞蘇九的表演吧!”
蘇九顯然要把緊張進行到底,僵直身體站著,一段吉他獨奏硬是成了彈棉花。
評委面面相覷,沒人忍心批評小姑娘,但真要點評難度也大--至少也要聽出這是什麼曲子才能評吧?
評委席裡還是坐著高人的,楚修寧今天首次出聲就解決了眾人難題:“Zero樂隊的遇與永恆?”
蘇九點頭。
《遇與永恆》是Zero樂隊的成名曲,竟然被彈得沒人聽出來。觀眾都被嚇壞了。
“《遇與永恆》還是厚重點好,獨奏是不合適的。”楚修寧說話時總是流水般得從容,“其實不需要演奏,你站在台上本身就是今天最好的一首曲子,我給你投一票。”
楚少出手不凡,其他的評委立刻表示贊同。蘇九最終順利通過了大眾評選。
主持人上台,微笑宣佈最後一位參選新人:“蕭路。”
路語茗從觀眾席站起來,走到了台中。主持人剛要迎上去,卻發現蘇九還沒有離開,更奇怪的是,她開始撥弄吉他弦鈕,鬆開琴弦,還從裙子口袋裡掏出了電子校音器夾在了琴頭。
面對這一套莫名其妙的舉動,主持人實在沒工夫理會,眼神示意台下的工作人員解決。
路語茗卻搶在工作人員之前站到了蘇九身邊。
金童玉女,男才女貌,百煉鋼繞指柔……只要忽略蘇九的年齡,這些就是對台上兩人最好的形容詞。
只是路語茗的氣質太冷,氣勢過強,瞬息之後,蘇九就湮滅在路語茗強勢陰冷的氣場之中。
路語茗站定,並不急著表現,一雙眼看向主持人。
之前的新人上台都乖巧地自我介紹,並沒有路語茗這般沉默的,但冷峻的氣場在前,沒人覺得詫異。只是現場未免太冷清了。
主持人見機極快,立刻走上去,故作輕鬆:“壓軸的都是好戲,沒想到今天才藝展示最後居然來了位大帥哥。蕭路,二十歲。不知道蕭路要表演什麼,是要和蘇九一起表演嗎?”
“校音!”蘇九搶在路語茗開口之前說話,“他要表演校音哦。我把吉他的弦都鬆掉了,等會兒他會把每根弦的音高都校準的。”
剛才還很緊張的蘇九,現在身邊站著路語茗卻不緊張了,說話流暢,神態都放鬆了很多。
可是,甄選表演樂器校音,這也太小兒科了吧?
樂器在演奏之前通常都要校音,通過弦鈕調整琴弦鬆緊,保證樂器每根弦的音在標準音高。
高手通常撥弄撥弄琴弦,用耳朵聽聽就可以校準音高。而初學樂器,可以用電子校音器校準每根弦的音高,電子校音器夾在琴頭,再彈弦,根據電子校音器指示就可以調整了。
今天的甄選現場不乏樂器高手,聽到這個表演項目都哭笑不得。雖然路語茗的面貌極佳,但態度和氣質卻是拒人千里之外,實在看不出可取之處。
評委席也只有楚修寧一個人捧場:“蕭路也是學樂器的?”
路語茗看著楚修寧,心裡還是有些驚詫。華睿娛樂少董祁燃被老爹打壓做小經紀人,拉著楚修寧幫忙來選人,這是兩個星期前路語茗就知道的。但他沒想到楚修寧會坐在大眾評委席。
一個三年前的過氣作詞人,過了三年還有資格做華睿娛樂的甄選評委?即使楚修寧要復出娛樂圈,可這兩個星期來他和於茂鬧得滿城風雨,粉絲罵架無數,現在這個敏感期,出場實在夠不低調。
楚修寧卻沒有低調自覺,看著路語茗的眼神坦誠好奇又期待。路語茗心裡一動,莫名想起前世初遇,手心微癢,楚修寧那三個狂狷的字跡彷彿烙印一般揮之不去。
路語茗有些惱,他攥了攥拳頭,不搭理楚修寧,示意蘇九轉身。
蘇九背對著主席台站好,抱著吉他非常乖巧。路語茗站在蘇九面前,伸手將蘇九夾在琴頭的電子校音器翻轉,校音器的屏幕面向評委,他自己卻看不見校音器了。
電子校音器的屏幕很小,只有手掌大,還是黑白屏,評委想看清難度很大。立刻有攝像機貼心湊上去,對準校音器的屏幕,校音器上的讀數被清晰呈現在舞台後面的LED大屏幕上。
路語茗深吸一口氣,看了蘇九一眼。蘇九撥了一下吉他的一弦。
“叮”聲通過話筒被傳出去,音高顯然不在應該在的地方。
現場音響裡的聲音未歇,路語茗伸手,輕輕擰了一下吉他一弦的弦鈕,出手果斷迅捷。收手,又看了蘇九一眼。
路語茗場下叮囑蘇九現場只管撥弦就行,但她還是免不了擔心皺眉。但蘇九莫名相信著路語茗,手動,又一聲“叮”在場內響起。
一聲響後,舞台中間的LED大屏幕猛然一亮,綠光慘兮兮的,卻像針雞血,剛才無精打采的評委們瞬間坐直。
電子校音器閃屏表示:吉他一弦校音完畢。
這是巧合,還是真的?只聽一聲就能校準吉他,而且完全沒有借助校音器,如果不是巧合,路語茗的樂感未免變態了!
這當然不是巧合,路語茗出手如電,吉他六根弦分分鐘校準完畢。
看著路語茗隨意一撥旋鈕,電子校音器就聽話地顯示校準完畢,現場就算沒有音樂知識的,也能感受到一絲不尋常。
幾個想要走歌路的小經紀人都站了起來。
路語茗校完音,並不急著收場,他拉住蘇九,拿過吉他,又把校好音的弦都鬆了。接著,又是聽一聲,擰一下弦鈕,六聲之後,路語茗拉著蘇九轉身。
大家都懵了,因為路語茗這次一根弦的音高都沒校準。
“你要做什麼啊?”蘇九完全不能理解路語茗,“已經打動評委了,還要做什麼?”
路語茗不說話,一屁股坐在了舞台中間,盤起腿。額發遮住了路語茗過於冷漠的雙眼,燈光下瘦削的身體殘留著稚氣,強勢斂起,露出幾分孤寂。他拍拍身邊的地板,示意蘇九一起來。蘇九照做,抱著吉他,坐在路語茗身邊。路語茗把話筒放在了蘇九面前的地面上。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路語茗手指輕敲地板。
是《遇與永恆》的前奏。
蘇九的心比腦子更快,手指按上吉他弦。
音樂從話筒裡傳出去,還是Zero樂隊的成名曲《遇與永恆》。這一次,卻不是彈棉花。
路語茗前世是天才歌者,自然有天才樂感,再加上十年專心音樂,樂感成了他鐫刻在靈魂深處的印記,與生命千絲萬縷糾纏在一起,拆解不開。重生後嗓子雖然壞了,樂感卻是不能抹滅。不在標準音高上的弦,能彌補不成熟的演奏。這一點別人沒把握做到,他卻自信可以。
《遇與永恆》,Zero樂隊演奏時,是光影中戀人隔世的重逢,是時間盡頭靈魂的對望,弘大而蒼涼。此刻音高不准的琴弦演奏時,卻是生命徜徉在溪邊,邂逅初戀,安謐而美好。
路語茗閉上眼,彷彿時光回溯。他初遇Zero樂隊,一切輝煌還在他們的憧憬中。他跑跳著,用自己驚人的樂感為隊友的樂器校音,偶爾惡搞校出亂七八糟的音高,貝斯手兼作曲的柯顏也能輕鬆化解,即興彈上一曲。《遇與永恆》其實就是一場惡搞下的即興之作。
但一切,在三年前都結束了,被隊長於茂親手終結。
路語茗睜開眼。美好終將逝去,仇恨卻不能輕易泯滅。他回來了,舞台不再是憧憬,而是戰場,對手不只是那個叫張建遲的中二少年,還有於茂,還有一切害死他的人。
所以,他不能輸!
路語茗和蘇九在全場熱烈的掌聲中站起來。
可就在評委要亮分的時候,一個人囂張地衝上台:“各位,你們最好聽聽小白臉說話,再鼓掌也不遲!”
張建遲站在台上,看向路語茗,笑得肆意又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