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第七個小時 三樓普通外科】
兩個人互相攙扶著又進到普外三室,緊鎖上門後,路遐十分警惕地用手電仔細掃視了一遍整個房間,也不由得「咦」了一聲。
「地圖上標的真的是這個房間?」路遐低聲問孫正,目光還不時在房間四處游移。
孫正指了指桌上,記錄和地圖都攤開在那裡。等兩個人走到桌邊坐下,路遐就迫不及待地就去看地圖。
「奇怪……這個房間到底特別在哪裡呢?」他確認了房間,卻沒有放下心頭的疑惑。
孫正本來就對在四樓走錯房間的事耿耿於懷,說:「會不會這份地圖根本就是錯的?」
路遐被他一提醒,又想起在檔案室的發現,內心矛盾起來。
「不過,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孫正神色嚴肅地拉過路遐,「在檔案室之後,我遇見了非常奇怪的事情。」
路遐回過神來,聽到這話題,立刻來了精神:「嗯嗯,快說,那個、那個爬的東西沒把你怎麼樣吧?」
孫正心裡想你這麼興致勃勃的樣子,到底是在關心還是純屬好奇心旺盛,嘴上卻說:「沒有,當時來得太突然,我大腦完全一片空白,但是等我反應過來,周圍卻不一樣了。」
他詳細地把和路遐分開之後的事情一一講給了路遐。路遐最開始還是帶著小小的興奮,聽著聽著,嘴漸漸張大得快合不攏,孫正不耐煩地做了個「閉上你的嘴」的手勢,他又乖乖把嘴閉上,但神色卻越發凝重起來。
終於講完,路遐磕巴了半天開口:「正……你、你不會因為那個爬的東西驚嚇過度了吧?」
孫正眉一挑:「你以為我在說胡話?」
「當然不是,」路遐討好地笑著露出兩酒窩,「只是,這種事情未免太科幻了。怎麼可能從檔案室忽然到了那個走廊,又忽然到了手術室前面呢?」
「我覺得從進醫院到現在所有都很科幻。」
路遐尷尬地笑了笑:「呃,也是啊……但是在我所知範圍內,這種事情是沒有解釋的,畢竟和入穴這些不一樣。」
「那醫院有沒有哪層樓是這樣的構造的?走廊盡頭沒有樓梯,只有窗戶,旁邊有這樣看起來很老舊的門的?」
路遐凝神想了想,搖了搖頭。
「那麼,除了這棟樓呢?醫院背後還有幾棟樓,那裡面會不會有?」孫正追問道。
路遐眼珠子轉了轉,先點頭,又馬上搖頭,說:「這棟樓是絕對不可能的,對面的內科住院部的構造倒是有點相似,但是因為翻新過,不可能留下那麼老舊的一扇門,還有血跡什麼的……」他砸了砸嘴,做出一個被那扇門的描述噁心到表情。
孫正瞥了他一眼誇張的表情,繼續問道:「那手術室呢?你對這裡的外科手術室瞭解多少?」
路遐還是搖頭:「不瞭解,手術室按理來說應該都在新的外科大樓裡面,不過不排除這裡有舊桐花醫院留下來的手術室,你沒有進去看吧?」
孫正無奈地聳個肩:「我沒有傻到到處亂闖的程度,再說那裡標了一個紅叉。」
路遐看著他,眼中漸漸流露出一種愉快,然後噗嗤一聲偷笑了出來。
孫正摸不著頭腦,以為自己臉上有什麼,不自在地問:「你笑什麼?」
路遐擺了擺手,說:「沒什麼,我在想,幸好你沒有真的到處亂走,也沒有出什麼事,不然……我就少一個人肉枴杖了!」
孫正把那根椅子腿兒扔到桌上,哼了一聲說:「我看它比我可靠,你還是關心關心它有沒有受到驚嚇吧。」
路遐笑瞇瞇地把椅子腿移到一旁:「它沒你舒服,也比不上你溫暖。」
孫正告訴自己忍住不理這個輕浮的傢伙,正色說:「不要高興太早,你忘了我剛剛就是在這裡出事的?我們還是不安全,你還是想想辦法吧!」
路遐笑意未減:「你不生氣了?不一個人行動了?」
孫正瞪他一眼。
路遐卻湊得更近:「你也發現兩個人行動才是最好的辦法吧?你怎麼忍心把我一個殘疾人丟在那裡呢?」
這句話勾起了孫正埋在心底的小小不安,他只得開口說:「那個時候,有點衝動……現在,我只是覺得兩個人一起比較安全,也能想到更多辦法。」
路遐點點頭:「那你願意和我一起找我哥哥啦?」
孫正一本正經地說:「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哥哥消失了這麼久,線索也很少,我們最好是一邊尋找出路一邊搜集和你哥哥有關的線索。」
路遐被澆了冷水,撇了撇嘴,瞟到攤開的記錄,抬頭問孫正:「你之前在看記錄?有找到線索沒有?」
「沒有找到門和血跡的線索,但是,那篇記錄講的正好是這個房間的事。」
路遐低下頭去看記錄,目光停在了記錄人上。
「真巧,這個記錄也是由一個姓嚴的醫生寫的。」
「有什麼問題嗎?」孫正湊過去。
「我在檔案室翻到一張照片,上面是劉群芳和一個男孩,背後就寫著叫嚴醫生和那個奇怪的叔叔去看他。」
「那個小男孩,難道是叫高樂天?」
「什麼?」路遐不解地看向孫正。
「你看了這篇記錄就知道了。我懷疑那個小男孩有什麼問題。」
路遐帶著這個疑問看起了這篇嚴醫生的記錄。看到一半,他又翻回去再看前面,然後又接著看,就這樣翻來覆去折騰了好幾遍,孫正終於不耐煩了。
「你能不能先看完?」
「不是,我覺得這篇記錄,很奇怪,很奇怪。」
路遐嘴上解釋著,眼睛卻沒有停止在記錄上移動,眉頭也越皺越緊。
終於看完了,他長吐出一口氣,目光炯炯地看向孫正。
「你有沒有發現這個記錄的問題?」
「什麼問題?」
「你不覺得,這個記錄和其他記錄不一樣嗎?這個記錄裡面,沒有消失的人。」
孫正似懂非懂,看著路遐,等著他下一步解釋。
「你看,在之前我們看過的記錄裡面,都有一個現實存在的人消失了,我們把它歸因為入穴。老張老毛裡面,老張消失了;劉群芳的記錄裡面,火災之後陳娟消失了;李婷的記錄裡面,劉群芳消失了。」
孫正看向路遐手裡的記錄,點點頭,說:「在這個記錄裡面,沒有消失的人。」
「是的,這個故事更像那種傳統的鬼故事,不是講述一個真實的人的消失,而是講述一個虛幻的鬼,或者什麼東西的存在,腳印,電話……」路遐頓了頓,「我懷疑有問題的是這個嚴醫生。」
孫正沒有說話,似乎在思考。
路遐又接著說:「你看,檔案室裡也有古怪,劉群芳和一些其他人的資料被拿走了,而且正好都是在2001年前後,也差不多是我哥哥失蹤的時間,這個嚴醫生,按照這上面說的,是01年到02年的實習醫生,那麼他也是在02年左右離職的,我也沒有找到他的資料……」
「你是想說……醫院想隱瞞什麼?和你哥哥有關?也和這個嚴醫生有關?」
「對,我覺得問題的關鍵現在這個叫嚴央的人身上,劉群芳,我哥哥,一切都指向他。」
普外三室裡因這一時的思考而沉默下來,除了手電所及的那桌上一小面,其他陳設都淹沒在黑暗裡。整個房間被劃分為幾片大塊大塊的陰影,靜立的櫃子和設備都化為濃重的黑影,長久潛伏在這個房間裡,似在夜裡會隱隱呼吸或有微微跳動的脈搏。
窗外也映著重重的黑幕,桐花的主樓如同被一塊巨大的幕布從上而下密不透風地罩住了,黑暗在幕布裡扼殺了不為人知的故事。
終於寂靜被路遐打破,他輕輕用手指節敲者著桌面,試著分析。
「現在有幾種可能,其一,這篇記錄就像老毛寫的那篇一樣,嚴醫生動了手腳,掩蓋了事實;其二,嚴醫生沒有撒謊,寫的是事實,但是有關鍵問題他忽略掉了;其三,嚴醫生沒有撒謊也沒有忽略事實,這個根本就不是一個值得我們思考的記錄,這就是那個小孩子的惡作劇。你覺得呢?」
孫正被路遐一連幾個猜想給噎住,好半天才說:「有沒有可能嚴醫生和小孩都有問題呢?嚴醫生做了假,小孩子也搞了鬼?」
路遐被他這麼一提,一拍桌:「有可能!那個小鬼既然後來寄了照片,看樣子關係跟嚴醫生還挺好的,不像記錄裡說的那麼糟糕,但是這一切跟我哥哥又有什麼關係呢?」
兩個人同時陷入了苦苦思索。
路遐又拿過那本記錄,一字一句地仔細看著。
那個晚上,到底是誰呢?一個能進入我辦公室的人;一個熟悉我工作時間的人;一個想要接近我的人……
「正……我覺得……」路遐遲疑著開口了,「這句話很熟悉,你有沒有印象?」
「什麼?」孫正看過去,搖了搖頭。
「像是在哪裡看到過,」路遐視線停留在那句話上,「嚴央很像在暗示什麼。」
孫正沒有開口,他實在看不出有什麼特別。
「這篇文章,整個都透著一股不對勁兒的味道,如果把這裡的幾個關鍵問題聯繫起來,電話,腳印,『咚』的一聲,而小孩……那個叫高樂天的小孩其實可以根本與這個事件沒有關係,嚴醫生卻試圖讓我們把他和這件事聯繫起來……這種手法,這些問題,我都覺得很熟悉。」
「熟悉?」孫正疑問。
路遐忽然一把抓住孫正的手,激動地說:「我知道了!我們完全想錯了!這個嚴醫生,我想不到他竟然這麼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