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二十一章 一見鍾情〈上〉
沒有能相處的人,琉璃就更加無聊,於是就覺得時間格外長,臉上始終沒什麼笑容。好在她一向是不怎麼合群的,又因為遭妒而人緣差,所以冷著臉也沒有人覺得失禮或者有什麼不妥當。她當然也不惹事,還盡量不引人注目,別人做什麼,她就做什麼。別人吃什麼玩什麼,她也跟著,隨大流的很。就連溫芷雲和溫倚雲來找她,她的神情也淡淡的,始終提不起來興趣的樣子。一來二去,那兩姐妹就和其他人說說笑笑了,只是離得琉璃並不太遠,表明還是“一家人”就是了。
從早上一直待到用了中午的宴席,喝了茶,一群人又要去賞花。琉璃煩得要死,可也只能繼續跟跟跟。而大趙風氣開放,極像中國大唐時胡風嚴重的早期,這種安排的皇宮見面會,男女不分席,也並不分開走動,混在一處還不時搭訕著向禦花園走去。前頭由蕭左帶隊,形成獨特的領頭人群體,人數較少,後面的人三三兩兩的跟著,大多是相熟的,倒也不可能發生什麼不雅事件,到底大部分是親朋關係。而在蕭左身邊,就是那位伊莉米拉公主。崔淑妃不遠不近的跟著,顯得極其賢惠。
和琉璃想像中一樣,公主是典型的東歐人長相,雪膚碧眼,栗色的長發濃密,身段高挑豐滿,笑容像白蘭花那樣乾淨,倒真是個十足的異域美人。青檸還說人家是“衣裡沒啦”,事實上人家的衣裡不僅有得很,還比所有女人都“偉大”。再加上西域風情的衣服確實突出了她那該大的地方大,該小的地方小,後部沉重的優點,走起來扭動得搖曳生姿,所以在這次秋遊會上,著實吸引了很多男人的注意。
大約,只除了蕭十一和溫映宣。
從動物學的角度來講。雄性有在雌性面前顯示自己的本能。就像此時的蕭左,雖裝扮得巧妙,但琉璃是明眼人,自然看得出他有些刻意展現帝王風範。不得不說。蕭家男人生得好,大部分還身材高大,蕭左縱然上了年紀,先甭管人品如何,卻是十足的帥大叔模樣,很能吸引年輕的少女。
不過還有句話叫:紅花還需綠葉襯,有對比才有鑑別。蕭左是風儀出眾,就算跟僅留在身邊的兩位皇子相比,也是略勝一籌,但那是蕭十一沒往跟前湊和。若蕭十一站在蕭左面前。真的是珍珠比魚目了,還是顆混濁的老魚目。
而蕭十一今天穿的雖然花哨,站在一群花團錦簇的貴族中間也格外顯眼,很有鶴立雞群的感覺,但他很會隱藏自己。若不想讓人注意,就真的似隱形般,能耐得很。
琉璃隱約中有些得意,似乎有什麼好東西,眾人都想擁有,它卻是自己的,而且外人想拿也拿不走。不過奇怪的是。蕭十一打扮得這麼,卻又玩隱身,很有點錦衣夜行的意思,葫蘆裡到底賣得什麼藥呢?
正想著,一行人正巧通過一條架在兩座矮山丘間的木頭棧橋。
大趙的國都東京都地勢狹窄,整個都城依地表起伏而建。雖非山地,但也高低錯落,皇宮是風水寶地,更是如此。若去禦花園,最近的路是平坦的宮道。縱有角度,也是略有傾斜的平直斜坡,兩側全是宮牆。可風景最好的路,則是繞著一汪湖水一圈。路程中高高低低地要爬很多台階,卻能看到湖岸景色和周遭的奇花異樹,及中間豢養的溫順異獸珍禽。途中,還有兩個矮丘,相隔十餘丈。其實從下方通過也行,但當初建宮時別出心裁的兩丘之間架了棧橋。
由此,這倒成了皇宮一景,若帶人瀏覽,或者顯擺大趙皇宮的奇偉,必定要在棧橋上站一站,極具遠眺,拽幾句詩文才算好。
一行人就在這裡耽誤了會兒,因為人多,隊伍長,棧橋上顯得有些擁擠,最前頭的蕭左和伊莉米拉公主等人已經下去了,後面還有人沒上橋,拖拖拉拉的,龜速前進。
琉璃並不擔心棧橋會斷,畢竟是皇宮,長年有修葺的。但她也不覺得自己絕對安全,畢竟崔淑妃那女人的老實是暫時的,她可不敢掉以輕心。所以,她一直把自個兒裹進人群裡走,保證前後左右都有人,還暗中註意身邊人的舉動,無論陌生的還是熟悉的,不管宮女太監還是貴女貴婦。那些宅斗宮鬥中小說裡總有這樣用爛的的橋段,到了危險的河邊,某人暗中推一把啥的。書中人物“純真”到不提防,她卻不能。
然而對付起陰險的小伎倆她可以,但若非冷酷無情就有弱點。當別人利用她的弱點,那就防不勝防。面對必須承擔的風險和必須保護人,哪怕明知道前路是坑,哪怕時光倒流再重來一次,她仍然會跳下去。後來她想,這就是壞人能和好人抗衡的原因,不是因為智慧、不是因為體力,而是因為良心和愛心。陰謀者沒有這些正常人類具備的美好素質,這就是為什麼無下限者能夠得意洋洋地領先、卻成功得短暫。
眼看就要過棧橋的時候,琉璃突然聽到一聲短促的驚呼,離得她很近,堪堪在她的一臂距離之內。電光火石之間,她看到月嬪的身子向棧橋的一側歪去。棧橋的欄杆是做成原生態的粗木,大約到人的腰部,還是很安全的,除非……有人大力推搡。
她沒有時間細想,人的腦反應力是有限的。月嬪是蕭十一的人,也就是她的人,他們在宮中的重要內應,她必須施以援手。旁人來不及驚呼,她也來不及權衡,瞬間衝了出去,一把拉住月嬪。
衣袖,撐不住那體重,撒拉一下斷裂。但琉璃只是藉力,下一刻就甩了那華麗的衣料,緊抓住了月嬪的手。
呼,好險!
緊緊的拉住那實在的血肉之軀時,琉璃只覺得背後的寒氣逼出了冷汗。而這時,尖叫聲才四起,周圍的人本能的向後縮。人之本性,趨利避害,並沒有什麼。她雖然不能顯露武功,但出身於草莽。力氣大、速度快是應當的,全東京都的人都知道她不是嬌小姐,連平時的嫻雅都是裝出來的。月嬪柔弱,她單手架著對方半邊體重也沒什麼問題……
但是。就在她就要掌握好平衡的瞬間,忽然感到拉著月嬪的手一痛,同時還有左膝,那疼痛尖銳而細小,就像有鋼針狠狠刺入。心志再艱,在眨眼間也無法控制身體的反應,她幾乎拉不住手中人,拼盡力量把月嬪扯回,自己卻被那力度帶得向前衝去,腳下又沒有著力點……於是。墜落。
事後她很佩服自己……到了這個時刻,大約只有百分之一秒,她居然能選擇清楚,寧願摔到也不暴露身負武功的秘密。因為,一切都沒有復仇重要並非只是口頭說說。而是她內心最真實也最堅定的想法。她若洩了底,哪怕蕭左懷疑卻並不深究,她也不要冒這種壞大事的風險!
再說,棧橋也並不太高,掉下去後肯定會骨折或者內傷,但若非落在尖石上,命還是保得住的。為了復仇。她曾經連自身也肯奉獻,何況只是肉*體重創?
咬緊牙,她強迫自己發出驚叫卻不試圖自救。可身在半空之間,她忽然被接住了,還沒看得清抱著她的人是誰,兩人已經重重落地。發出嘭的一聲。
不過,驚叫聲太多太雜亂了,那震動人心的重摔聲,只有琉璃才聽得清楚。她的感官被瞬間放大了似的,發覺被那人好好的護在懷裡。除了震一下之外就沒傷到。可那人卻悶哼,緊貼她脊背的胸膛起伏,還有那種骨折的咔嚓聲,碎石入肉的、無法描述的聲音,湧進她的耳朵和靈魂最深處。
轉頭,對上一雙妖孽桃花眼。
“可不得了啊,小琉璃。你又被本王施了救命之恩,除了一輩子以身償還,你還能怎麼辦呢?”這時候,他慘白著臉,卻仍然笑意盈盈。
“你怎麼樣?”也不知怎麼,琉璃的眼眶一下子就熱起來。
蕭十一忍著劇痛微微側身,把她輕輕放在地上,見她立即爬起來,俯下身子看他,淚珠子濺了一顆在他的鼻樑上,忽然覺得這一切那麼值得。他非常想看著她笑,她笑起來的時候特別美麗,可她為他哭,卻是難得的。
她那麼倔強,那麼會忍,大約從前只為水石喬一個男人掉過淚。
“你夫君我真是了不得。”他忽略背上和左大腿的鑽心痛。
他真的做得到。身為臨山王的兒子,他從小卻沒少過虐待,*上的疼對他說卻是家常便飯。正像他對琉璃所說:疼啊疼啊就習慣了、麻木了。其實,身體的感覺是最最能夠忍耐的東西。於他而言,疼痛還是好事,那證明他還活著。
“你瞧呀,這麼緊急的情況,我居然只顯露出恰當的武功。真實的情況,在場那麼多雙眼睛,沒人看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