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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水》第65章
第六十四章 這是什麼緣分啊

 逍遙散的事是真的,卻不是張天義所知,也不是她查出來的,而是來源於姐姐的手札。姐姐從小就喜歡寫這些東西,其實就是現代的日記。因為她是高高在上、赫赫有名的女將軍,沒有人可以說心事,只能訴諸於筆端。

 那裡,記錄了她的勇敢和脆弱,她的歡樂與哀愁。那樣鮮活,有血有肉。現在想來,姐姐的心靈是多麼寂寞,所以她能叱吒疆場,能識破韃靼人的各種陰謀,卻栽在了溫柔陷阱裡。

 不過出嫁前,姐姐把滿滿一小箱手札全交給她保管了。姐姐說那是她的前半生,等接她到東京都,要她帶著這些手札一起來。那時,霍紅蓮的人生就完整了。

 可惜,姐姐沒等到那一天。

 後來火兒帶回來的,是姐姐嫁人後所寫的手札。上面所記載的日期,截止到姐姐去世的前三天。所以,她不知道姐姐離世的真實情況,卻從手札中知道了在此之前姐姐受到的傷害。

 婚後不久,姐姐敏銳的發現了溫凝之的表裡不一,也知道他與自己的兩個貼身丫頭都有染的噁心事。她想和離,或者乾脆休夫,她的驕傲能允許溫凝之有妾室,卻不能容易私下的背叛。

 然而這時,她發現自己懷孕了。像所有母親一樣,為了腹中的孩子,她決定忍耐,不想讓自己身上的那塊肉,成為無父無根之人,一輩子也抬不起頭來。

 倒霉的是,在此之前她發作過,讓溫凝之和冷香、冷玉知道了她的態度。再加上,終究有人不放心她,於是當她有所覺察時,已經中了逍遙散,在體力上徹底成為後宅的柔弱女子。

 開始。姐姐不知道自己中了什麼毒,是有人告訴她逍遙散的存在。而那個人,斷絕了她最後的希望。只因為她不答應那個人的條件。

 藥,是冷香冷玉下的。因為她們與溫凝之戀姦情熱。為了擁有這樣一個男人,她們選擇毒害自己的恩人。或者冷香還不知道會置恩人於死地,但冷玉一準兒是明白的。

 在內部,她們把持了整個愛蓮居,讓姐姐傳遞不出消息。要知道姐姐進京,當年的霍家軍雖然被打散,分編入數個軍武衙門之中。但他們對霍家主事人的忠誠卻還在。若他們知道姐姐受難,無論如何不會袖手旁觀的。這世上,並不都是忘恩負義的人。

 在外部,那個提供逍遙散並告知姐姐的人。卻斬斷了外界對姐姐的探望和關心。

 僅憑某個人,是殺不掉姐姐的。可惡人們聯起手來,裡應外合,把那個火般瑰麗和強悍的女子包圍在與世隔絕之地,生生困死了她!

 所以不要著急。手札中記載、懷疑、斷定、推測的人,有一個算一個,但凡做了惡的都逃不過。先是冷香冷玉,然後是那些貌似與此沒有瓜葛的人。至於溫凝之倒不著急,她要他眼看著週遭的一切倒塌。最後在恐懼中滅亡。

 「唐春,謝了。」琉璃敲敲車廂,對外頭說。

 「小姐說這個話多外道,咱們漕幫是一家人啊。」爽朗的聲音傳來,「我就是可惜那麼些銀子,都給了白眼狼了。照我說,拎著那個庸醫暴打一頓,威脅兩句,他就肯為小姐辦事了,犯不著給他錢。現在可好,他兩頭拿金銀,真是樂得要尿褲子了。咳咳……」說到後來,覺得在大小姐面前這樣很是粗魯,連忙收嘴,倒把自己給嗆到了。

 見唐春這樣,琉璃不禁莞爾,惡劣的心情散去。雖然她的悲傷是無法消退的,但至少,這些快樂的事與人,能讓她感覺有努力下去的力量和願望。

 「能用銀子解悶的事,都不是大事。」琉璃微笑,「再者,張天義是塊滾刀肉,為了他,犯不著費心思,還要你扮惡人。之後還得提防他出賣咱們,更麻煩呢。有了銀子,讓他有多遠滾多遠,還落個清靜。」

 外面的唐春並不像人們的想像中那樣,是個粗豪的水上漢子,而是文質彬彬的。此時,腋下還夾著兩匹布料。外人看來,還以為他是哪裡的帳房先生,在和某位小姐夫人推銷衣料。

 唐春聽到琉璃的話,不禁抓了抓下巴道,「也是。唉,我做生意、打掩護的時間太久,現在已經很市儈了哪,最會斤斤計較了。」

 這下,連唯唯都樂了。

 琉璃卻又問,「能保證張天義順利出京,不被人找到嗎?」

 「放心吧大小姐。」唐春很自信,「只要他沿著水路走,就跑不了。您知道,有水的地方就有漕幫的人,不管姓張的留在哪一城哪一鎮,都有咱們的人盯著。陸路嘛,除了東京都附近的大城,其他地方最近不太平哪。好幾個地方都出了凶悍山匪,朝廷剿匪又不利,張家臭賊帶著這麼多銀錢,斷不敢取陸路的。」

 「好,知道啦。以後再有事,還讓唯唯找你。」琉璃真誠道。

 「屬下告退,幫屬下問水幫主好。他什麼時候來東京都,一定要來堂口找我啊。」唐春之前跟過水石喬,兩人雖然在幫中地位很有差異,但私交卻不錯。

 琉璃點了點頭,又敲敲車廂。青檸扮的車伕會意,駕馬離開。

 車內,琉璃卻突然覺得心口不舒服。從她十三歲開始,石頭就一直在她身邊。不管有什麼事,他都在。如今是第一次分開這麼久,她以為沒什麼的,卻哪想到很是不習慣。昨晚,似乎還夢到石頭,夢到他送給她一條小船,結果船行到河水中央……沉沒了。

 而就在琉璃神遊,馬車離去的時候,對面酒樓的雅間,一條身影縮了回去。

 「出來吃個東西,也能遇到。」蕭羽坐回椅子,端起杯中酒,飲盡,「本王與咱們這位水大小姐之間,到底是個什麼緣分啊。」笑得一臉玩味。

 他穿著黑袍子,長髮沒有戴冠。而是像江湖人士那樣草草紮起。本來很是樸素的裝扮,卻因為華貴的黑色衣料中有織金蟒紋,扎發的簪子還是極品墨翡。搭上他無論如何也不會顯得素淡的相貌,整個人還是光彩熠熠。

 坐在他對面的。是個二十出頭的青年,笑模笑樣的,長著很是討喜的一張臉。抿唇時,還有一對可愛的酒窩,看起來是人畜無害的類型。除非,能敏銳的注意到他眼中閃過的精光,那標誌著他並非普通人物。

 此人是蕭羽的心腹手下。名為袁丹青。明面兒上,他在軍中任個不大小小的閒職,沒落的貴族出身,跟臨山郡王的交情是打馬球而來。到底是一個隊的。算是和郡王爺臭味相投,平時鬥雞走狗,流連花叢,經常在一處玩。算起來,也是京城的紈褲之一。

 但兩人實際上的關係。卻是東主與屬下,代表著領導與效忠。

 「主上,您別這樣笑好嗎?卑職頭皮發麻。」袁丹青摸了摸鼻子道。

 「在這兒遇到,真不是有意,我純粹為吃而來。」蕭羽又盡一杯。面不改色,「這家店雖然不出名,地點又偏僻,可是醬肘子做得很是地道,是我們臨山郡的味兒,正宗啊。」

 「卑職看殿下這麼開心,倒不像是為了醬肘子。」袁丹青打趣道。

 「本來是,後來還真不是了。」蕭羽說得像打機鋒,「但看到她,我倒想起吩咐你的事。你叫你的人日夜盯著寧安侯府,可找到什麼特別的線索了嗎?」

 「有啊。」袁丹青點頭,「水大小姐的人,出來進去的盯著侯府的兩個姨娘呢。」

 「可有發現?」

 「屬下有,水大小姐一定也有。」

 蕭羽挑了挑眉,示意袁丹青說下去。

 「老溫家的大姨娘,最近在找一個大夫。」袁丹青肅正了神色。他回報事情的時候,不像平時那樣笑面虎似的,而是一本正經。

 「剛才神神秘秘約見的那個吧?」蕭羽想了想,「和霍紅蓮之死有關?」既然推測出水琉璃很可能是霍琉璃,再想想溫家中有哪一位姓霍,還死得悲慘無比,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袁丹青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老實的道,「正是,不過沒想到他們今天就見面,可見那個大姨娘很急。還有,卑職雖然盯了很久,水大小姐的底,卻還是不能完全探出來。她很機靈謹慎,她的丫頭也是。」

 蕭羽點頭,「可惜她遇到了我,不然換個人,未必能覺察出她有特殊目的。」話題一轉,「讓你找當年霍家大火的倖存者,有消息嗎?」

 袁丹青點頭,「主上分析得對。那麼大一家子人,個個會武,怎麼會死得那麼乾淨?當日不僅有韃靼人幫忙,府裡還有內奸。現在已經有了眉目,再給卑職些時間,定能找出來!話說回來,引外族殺戮本族人,就算是有仇怨,這手段也令人不齒,真正噁心!」

 蕭羽再度點頭,目光飄向窗外。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雖為生活奔忙,卻各得其樂。有誰,會像琉璃那樣背負著那麼沉重的東西?他忽然同情她,卻……仍然不能放過。

 還是那話,所有變數都不能出現在他的棋盤裡。

 「老溫家的三姨娘如何?」他忽然煩躁,再度轉換話題。

 「那個女人往外跑,是為了求子。」袁丹青道,「不過卑職調查過那個在庵堂給人治病的尼姑,只怕來路不正。她倒是有很多怪法,也確實是有效果,可惜這樣強行得來的孩子,很是……可怕。」想了想,袁丹青才給出這樣的評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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