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二十二章 摸摸小手
「關門吧,傷員受不得風寒。」心電急轉之間,蕭十一迅速做出反應。
他奮力拉過被子,蓋在身上,但身體躺著沒動。不是他要扮可憐,而是琉璃長了眼睛,以他現在的情況再動來動去,看起來會更狼狽。還不如這樣,讓琉璃以為他受點小傷就是了。
但,卻側過身子,看著門簾挑起,琉璃款款而來。
外面的雪沒有停,反而愈下愈大。琉璃身上那件厚錦鑲銀鼠皮的披風上,落著大大的雪片。
蕭十一情不自禁的瞇上眼睛,因為不管多少次見到這姑娘,也還有第一次相見的感覺。她總是那樣鮮活的,此時她帶著微寒而清新的氣息而來,連屋裡暖烘烘的空氣都變得好聞了。
「這麼冷的天,怎麼不穿件皮子的?」再厚的錦也是不擋風雪的,「上回不是借了你一件上好的貂皮大氅?」
「太大了。」是為了蒙秋霜華,把自己從頭包到腳的那次。而且今天,跟她來的憶秋,已經把衣服還給了袁丹青。
「可以改小點嘛。」
「又不是窮苦人家,大的穿不了,就改給小的穿。」
沒滋味又極無聊的對話,蕭十一卻覺得有些好笑,「我有一塊極品紫貂皮,回頭送你做新年禮。號稱落雨不濕,落雪不沾的。」
這次琉璃卻沒回話,而是自行走近幾步,坐在床前的圓桌上。沉默了片刻才開口,「聽說九郎才走,郡王殿下沒什麼要問我的嗎?」
看蕭十一額角的那處撕裂傷,就知道雖然她事先沒打招呼,但他還是選擇了配合。可是這男人是怎麼長的,就算帶了傷,美貌卻似乎無損,居然還有些殘缺美。彷彿絕世美玉,哪怕有瑕疵。卻還是那麼奪目。這情形灼得她眼睛無法直視,忍不住就垂下眼瞼。
「你既然來了,就是來告訴我的吧?我又何必問。」蕭十一笑笑,挺無所謂的樣子。
「傷得很重嗎?」又沉默了會兒。琉璃問。
「九郎是誰?我又是誰?他打我,能有多重。不過他在氣頭兒,我不願意激他。」蕭十一故做輕鬆的聳聳肩,天知道他連做這個小小的動作都有多麼困難,有多麼疼。
不過,他無比慶幸剛才挨揍時,很小心地護住了臉,除了唇角和額角撕開兩個口子外,外表上並沒有太嚴重的傷痕,比如鼻樑斷掉或者眼球被打暴之類的。
當時。他只是想不要被太多人注意到他被揍的事實,繼而猜忌,繼而有人利用矛盾。如今國有天災*,可東京都有權勢的廢物太多,涉及不到他們自身的利益時。就只對閒言碎語有興趣。
但他身上,肋骨斷了幾根,手肘嚴重挫傷,膝蓋被踢裂,肩部還脫臼了。自己在正骨的時候,刺心的疼。皮膚上,大大小小的深重瘀痕。看起來有點嚇人。最重要的是,他受了很重的內傷,所以才大把服用止血散。他不是鐵打的,九郎下手又實在重得很。
可是琉璃聽了他的回話,卻第三度沉默,很糾結的樣子。而後。像下定什麼決心似的,緩緩站起身,向床邊走來。
蕭十一怔住,饒他智似妖鬼,也有點猜不透眼前的姑娘。可他沒時間細想。因為從桌邊到床邊,實在沒有幾步距離。於是,就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琉璃已經站在到他面前。
伸手,揪住被角,用力一掀。
為了自我療傷方便,蕭十一全身上下只穿一條中褲。此時,光裸的皮膚陡然接觸到微涼的空氣,不禁犯起一陣陣雞皮疙瘩,肌肉也微微收縮。
而琉璃的眼睛,幾乎離不開眼前的軀體。並非被這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完美身材給迷住了,並非為那起伏的胸膛所吸引,是因為……真的傷得很重很重。新傷之下,還有層疊的舊傷。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她本能的就知道他在說謊。只是……只是也沒料到會這樣嚴重。他蓋著被子,掩飾著傷勢,還摀住了藥味,藥膏更被蹭得糊了。
幾乎在同時,兩人都為對方而驚呆了。
最後,到底是蕭十一反應快,伸出還算完好的左臂,把被子重又拉上,努力調笑道,「你這丫頭,實在也太大膽了。你要看我,何不早點說?我脫*光了讓你看,多好?不過,咱們都這樣了,你又和九郎說喜歡我,所以……你怎麼著也得負上點責任吧?」
「我初來東京都沒多久……」琉璃這才意識到,自己再欣賞半*裸美男,趕緊轉過身,不讓對方看到她迅速發熱的臉,嘴上卻反駁道,「記得郡王殿下和九郎打賭輸了,結果赤膊沿著定軍門的御河段走了一趟。那天,東京都的貴女和平民姑娘都看到郡王殿下光著,憑什麼單單要我負責?我不幹!」
蕭十一笑,儘管這小動作牽扯到他的劇痛,令他呲牙咧嘴。但,他真是愛煞了琉璃這小模樣,心虛著,嘴卻還硬,死活不肯低頭的倔強,有些孩子氣,令他努力想要征服。
「那怎麼同?別人都是遠觀,你是掀被子啊。」他喘了口氣,壓下想立即把這姑娘抱在懷裡,讓她為他軟化的衝動。
「對不起。」琉璃卻忽然說了一句。
聲音有點小,速度有點快,蕭十一又在意亂情迷之中,一時沒聽清楚,不禁啊了聲。
「我說,對-不-起!」琉璃扭轉身來,大聲重複一遍,眼睛閃著倔強的光,似乎逼迫自己不羞愧於承擔,「我沒想到,九郎的反應會這麼激烈。」他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哪怕身為皇族中人,也從不兇惡。她以為,他自尊會受傷,畢竟是皇子,卻沒料到他會真的傷心。
「對不起我啊?光憑嘴說不管用哦。」蕭十一繼續逗琉璃,不是他賤,慘成這樣子了還要調戲姑娘,是他必須轉移沉重的氣氛,他的驕傲不允許他被琉璃可憐,「不然,給本郡王摸摸小手吧?」
琉璃望著蕭十一的笑容,還有他額頭不斷冒出的冷汗,搖搖頭,「你不疼嗎?」怎麼會不知道他這樣插科打諢,是為了讓她好受些。
他因為她挨打,她承情,卻還沒感動。到底,他不還手也是為了九郎。但他都這樣了還努力安慰她,讓她的心如何不軟下來?某人對你一味的好,當你正視時,很難完全無動於衷的。
「不疼。」蕭十一也搖頭,笑得溫柔,「告訴你個秘密,人對疼痛的反應是能鍛煉的。如果小時候經常疼,比這還要疼,死去活來的疼,長大後就會遲鈍。」
「我不信,你只是能忍罷了。」他小時候,只怕也有一把辛酸淚。
「能忍就很了不起啊。」蕭十一吸了口氣,知道不讓琉璃做點事,她的內疚就不會停,乾脆道,「讓本郡王享受一下水大小姐的照顧,先給我倒杯水看看。」
琉璃連忙去桌邊倒水,要回到床邊時,又看到蕭十一的冷汗已經滾落。猶豫一下,杯子也沒放下,就又轉身去找布巾。最後,當她終於拿著杯子和布巾過來,又不知道先餵水好,還是先擦汗好,兩手就這麼紮著,不知所措。如此簡單的事,卻折騰得她手忙腳亂。
「我覺得,你應該先扶我起來。」蕭十一看到琉璃的笨拙,只覺得她可愛透了。
好不容易餵了水,擦了汗,再在半倚著的傷員腰後,放置了幾個軟枕,就像平時裡青黛幾個服侍她那樣,琉璃才長出了一口氣。抬眼,就見蕭十一的目光輕淺的落在她身上,登時覺得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古怪,慌亂之下只好緊急尋找新話題。
「其實,我騙九郎說喜歡郡王殿下,也是希望往後的局勢,於郡王有利。」一說正事,立即心也不慌了,氣也不短了,理智回來了,腦筋也清醒了。
「你只是給我個台階吧?」蕭十一歎氣,略有些失望,「你是想藉機讓我和九郎反目,趁早把九郎從這亂局中摘出來。若我們還是好兄弟,我無論如何下不了手。」說到底,為九郎的心意更多些。
「我想來想去,郡王在東海鬧出那些動靜,不過給皇上施加壓力,令他年後在西北的問題上,更堅定的動手而已。」琉璃習慣性的皺眉,「然後,郡王會讓九郎倒霉,對嗎?」有很多時候,倒霉是幸運的前提。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蕭十一笑而不語,心中卻有新的悸動。還有什麼比琉璃能懂他,感覺更貼心的事?
因為琉璃照顧完他,順勢就坐在了床邊,此時兩人離得很近。情不自禁的,蕭十一伸出一指,撫在琉璃的眉心,「別皺眉,會變得不漂亮的。」
琉璃沒料到他突然的舉動,愣了一下才去拉他的手指,卻被他反轉,握住了手,「你儘管放心,我從不會真的傷害我心裡的人,不管是朋友、兄弟還是女人。就算看起來很可怕,你要相信我,那只是權宜之計。」一語雙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