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八十二章 謠言四起
來者,是溫氏姐妹。
琉璃因為居喪,最近一段時間很少露面和交際,其實她也是懶的應酬。但,該有的禮數她都盡到了。比如溫芷雲成親添箱,比如三元八節和溫凝之生辰,還時不時給傻了的溫映宣送些補品什麼的。她不在意銀子,出手大方,溫家人為此對她很是「親切」。當然,溫家與水府有信件來往,溫凝之時不時隔空關心一下,雖然虛情假意的很,外人卻感覺這干親之間挺熱乎的。
溫芷雲成親兩個月了,看起來紅光滿面,顯然過得不錯。她長相好,又有心機,儘管喜歡算計人,又自私涼薄了些,好在不太狠毒,沒有害人之心,自然能籠絡得住丈夫和公婆。
跟她來的溫倚雲就差得遠了,本來相貌就差些,智商上還有硬傷,如今親事高不成、低不就的,自卑和自大兩種情緒在她身上混和,下巴總是驕傲的抬著,還帶了些刻薄的神色來,令她看起來更加不討喜。
「事情即雜且忙,又考慮到妹妹心情不好,才過了這麼久來看望。」溫芷雲和琉璃並排坐在窗前短塌上,邊說,邊拍拍琉璃的手,真有些長姐的溫柔樣子。
琉璃自然不會把這親切當真,但也不會很沒有禮貌,只淡然而友好地笑道,「大姐顧慮得是,前陣子我確實還沉在哀傷之情中走不出來。如今好些了,恰巧大姐就來看我,還帶了這麼些東西。」
「本應該的,也是補中秋的節禮,不值什麼。」溫芷雲上下打量琉璃,「我看,你最近還瘦了些,秋天要好好進補才行。聽說,水大將軍成親了,不知你和嫂子相處得如何?」
琉璃知道溫芷雲只是順嘴問問。畢竟她們之間向來沒多少話題,不過閒聊幾句,待會兒才好告辭。內奼女子,可不就是這些家長理短麼?正想隨意應付幾句。旁邊的溫倚雲卻哼了一聲道,「切,不過是沖喜的新娘,人品能貴重到哪裡?只怕都不是大家閨秀吧?」
「倚雲!」溫芷雲就輕喝了聲,對自家親妹很是不滿。
水石喬成親突然,毀了很多朝中權貴的打算,也碎了一地嚮往江湖的貴族少女心。其中首當其衝的,就是對水石喬很有些心思的溫倚雲。
本來,這樁親事很低調,就算有心人要調查。也不會事無鉅細,更不會弄得滿城風雨。偏偏秋霜華心大,藉著一丁點兒的小機會,在京城八卦圈那邊露了一面。
要知道,八卦眾追根究底的能力是相當強悍的。能揪出你祖宗八代的事來。於是,什麼沖喜新娘啊,絕色佳人啊,水幫主守孝期間冷落新人啊,婆母臨終親指的兒媳啊,不拉不拉,所有細節都被當成談姿。熱鬧的流傳了一陣。
琉璃相信,其中有人推波助瀾,所以秋霜華如果在外面沒人接應才真正有鬼了。
「我說得有錯嗎?」溫倚雲不服氣,「正經家的女兒,怎麼肯當沖喜新娘?不過是石老夫人撿來的,誰知道是什麼底細。什麼出身?可惜水幫主一世英名……」
「你給我住嘴!」溫芷雲真生氣了,「自家姐妹之間說說倒罷了,這話傳到外面去,失禮倒在其次,你的名聲還要不要了?誰家肯要個長舌婦!」
她不過找個話題聊聊。還得選和水琉璃有關的,怎麼就忘記自家這不省事的親妹,曾經對水石喬很是迷戀過呢?看來最近她過得太舒服,連警惕心都失了。溫芷雲越想越氣。
「大姐放心,我向來知道三妹心真口快。」琉璃連忙表態,「咱們之間的私房話,不會長了腳,跑到這間屋子之外去。」她心情忽然有幾分好,難得的說笑了句。只因為,從溫倚雲的態度上,她看到了東京貴女圈子的態度。可別小看這些整天無所事事的後奼女子,有時候能影響男人們的決斷。
秋霜華想揚名,想宣誓自己的存在,可她太依賴自己的美貌,太看中男人的反應,以為征服了男人就征服了一切,卻不知道會得罪女人。但是,連孔老夫子都說女人和小人難養,她這是不聽聖人言,吃虧在眼前。不過,溫倚雲這草包這回沒說錯,雖然蕭十一那邊還沒消息,溫倚雲卻只怕是一語成讖。
溫芷去向來是個小心謹慎的,看琉璃這麼說,又揣測她的態度,覺得無事,這才放心。她琢磨著應該盡快告辭,免得溫倚雲又做出什麼不恰當的事來。可不巧的是,還沒想好借口,青黛就進來稟報說,幫主夫人來了。
琉璃面露驚訝,努力壓著差點挑起的眉:秋霜華還真是不放過任何一個露臉的機會啊。
這女人悶在聚名堂一個多月,看似老實,並不明裡暗裡、上躥下跳的尋找機會,但其實是在等。論起來,這才是聰明的做法,只是比較考驗沉不沉得住了罷了。
事實證明,秋霜華很能忍耐。但稍縱即逝的可能性,她也會緊緊把握。
「嫂子怎麼來了?」琉璃起身,迎向邁步進屋的秋霜華。
為了顯得憔悴,她對自己真夠狠的,據說每天饑一頓飽一頓的,如今身姿更是纖弱,看起來好不可憐,更添楚楚之致。
女人和男人的審美歷來不太相似,女人或許覺得健康為美,但男人中有一半喜歡豐腴,另一半就喜歡柔弱。只是秋霜華把自己弄成這樣,是為了吸引誰?貌似這不是石頭的審美標準啊。
而秋霜華的初亮相,倒真是令溫氏姐妹驚艷了。不過溫芷雲淡定,溫倚雲卻生出強烈的妒忌,隨後是鄙夷之心來。若不是溫芷雲目光嚴厲的警告,她當場就能說出諷刺挖苦的話。
「本來只是出來散散步,最近總是氣短呢。」秋霜華道,西子捧心,聲音和姿態都美,「但聽說妹妹來了客人,特別過來拜見一下。不然,人家會說咱們水府沒規矩。」
那意思,琉璃沒叫她是不對的?那意思。是擺水府女主人的款兒嘍?也是,對外而言,水府的當家主母是她。琉璃若為此不高興,倒是小氣不識大體的。
「這是我的義姐義妹。因為不是外人,嫂子身子又弱,就沒打招呼。」琉璃不溫不火地道。
秋霜華就微笑道,「那是自家親戚,更要見見。你去年獨自在親,還多虧了寧安侯府的照顧呢。」這意思,臉皮得多厚,自己往上貼。這意思,是故意要各應琉璃嗎?
琉璃卻仍然沒惱,給雙方做了介紹。料定秋霜華意識到女人也得巴結,這才上趕著來了。
接下來,琉璃就自動退讓,看秋霜華與溫氏姐妹寒暄起來。
不過,秋霜華很快發現溫倚雲不愛搭理她。就拉著溫芷雲說話。因為都嫁為人「婦」,兩人倒是有共同話題。琉璃在一邊聽著,不得不佩服秋霜華,她居然能把新婦掌家的事聊得頭頭是道,似乎水府真的歸她管似的。
但她是以研究的心態看秋霜華,溫芷雲卻很不耐煩。從前,她憎恨的是琉璃。但琉璃久不見她。秋霜華又搶了她的「心上人」,她的矛頭即刻換了方向。而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她反而對琉璃親近起來。
「二姐,你可曾聽到最近東京都的流言?」溫倚雲突然拉了琉璃的袖子,低聲道,擺明不理無聊婦人的話題。找自家「小姐妹」說些更高大上的、不俗氣的話題。
果然,她的聲音雖然小,卻引起了秋霜華的注意,不經意的偏過頭來。而溫芷雲猶豫了一下,到底沒指責什麼。怕攔著不讓說,這小祖宗又生出什麼事來。到底那些流言,整個東京都都在傳,上面卻還沒反應。何況開了頭,下面不說,會得罪琉璃大財神。只等真的禁了言,那時就真的不能再提了。
「什麼流言?」琉璃很「好奇」,「我有些日子沒怎麼出府了,什麼也不知道。我哥哥立誓要守全孝,連府裡的僕人除了必要事,都不讓上街,更不許傳外頭的事。實話跟你說,雖然孝字為重,可讓我兩耳不聞窗外,真的要悶死了。」
溫倚雲聞言,臉色變得神秘又得意,「是有關那一位的。」雙手食指交叉,比劃了個十字。
琉璃卻裝糊塗,一臉茫然。
溫倚雲急道,「哎喲,二姐可真是。之前郭有年和淮南侯尤家還牽連到呢,你怎麼就半點沒有注意?哦,對,那時石夫人已經……」趕緊捂了嘴,後悔自己失言。
琉璃垂下眼睛,再抬起時才驚道,「你說十王之亂?」手中茶盞似沒拿穩,發出叮的一聲。
溫倚雲點頭,不自覺的壓低了聲音,「這一次謠言四起,只怕傳到宮裡,皇上會震怒的。」
「難道郭有年還有餘黨?」琉璃問,也捂了自己的嘴。畢竟,談論這種禁忌事是危險的。
那邊,秋霜華也變了臉色。但,她的一雙眼睛緊緊盯著琉璃,視線不住的試探。
溫倚雲卻賣開關子,端著茶,慢條斯理的喝。直到琉璃三催四請時才道,「流言說,十王有個兒子活了下來。天有讖緯之言,說他才是大趙真君。」
這回,琉璃雙手摀住嘴,顯然給驚得無話可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