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七十八章 真相了!
「有勞。」水石喬道謝,臉色極淡,看不出喜怒,也看不出有任何不耐煩或者心疼。
他和詩兒一左一右,扶著秋霜華到了二樓,那店掌櫃的親自在前面帶路。
水月軒追求風雅,二樓雅間的裝潢也與眾不同。中間的走道很寬,擺上十人位的圓桌也綽綽有餘。走廊兩側的屋子很大,倒像一個個小廳堂。最獨特的是,雅間彼此的隔斷不是牆,而是兩面雕刻不同風景或者花鳥的黃花梨屏風,中間夾著紗。沒有門,只垂著竹簾。那竹簾有點像百葉窗,裡面看得到外面,外面卻看不清裡面,只餘溫暖的明光,襯出影影綽綽的線條。當然,各色香氣和歡聲笑語是擋不住的。
水石喬一行人上得樓來,秋霜華一眼就看到幽蘭捨的牌子,紅木為底,古篆字體。在看那竹簾之上,光影交纏,歡笑聲卻無,顯然正行好事。於是,她故意頓了下,似乎腳疼難忍,實則迅速像詩兒丟了個眼色。
詩兒會意,在三人路過幽蘭捨門前時,身子虛晃,好像攙扶不住自家小姐,膝蓋軟了。可她這樣不打緊,「傷重」的秋霜華卻被帶累得東倒西歪。伴隨著驚叫,主僕兩個都向側撲倒。
書寫著狂草書法的青竹簾,由細細的竹篾和閃著螢光的麻繩編織而成,美則美矣,卻是個蹊蹺玩□兒,哪裡禁得住人的重量,哪怕這人是個苗條女子。於是,嘩啦啦、唉喲喲中,眾人眼前驟亮,瞬間就裡外通透。
「十一兄?!」水石喬望著雅室內的男人,訝然。因著蕭真的關係,水石喬平日在外人面前,也與蕭羽稱兄道弟。
掌櫃的嚇壞了,忙不迭的道歉,「郡王殿下。對不住!真是對不住得很。這位小姐不小心傷了腳,路過門外時沒站穩。這個……小的立即叫人來收拾,必不擾了郡王的雅興……」
蕭十一卻擺手,「無妨。這是緣分呢。水兄弟誰的門也不撞,偏闖到我這兒來,說明中秋節裡,該著我們兄弟相會。你走你的,別在這兒礙眼就成。」
臨山郡王於享受一道上格外挑剔,這尊財神爺看似笑瞇瞇的,其實不好惹得很,全東京都的人誰不知道?所以,掌櫃的很緊張來著。可此時聽蕭十一這麼說,登時鬆了一口氣。哪還敢管別的,連忙後退出去,嘴裡仍然謙卑,「謝郡王殿,謝郡王殿下。小的這就叫人去撤換了酒水。重新置辦。還請郡王殿下賞個臉,就當小的巴結您的。」拐到走廊中好幾步,才抹了抹額頭上的汗。
水月軒是東京都首屈一指的高級酒樓,接待的來往顧客,特別是雅間這裡,都是權貴和富豪,掌櫃的是見過世面的。論理。不過是有人誤闖,他還不至於如此奴顏婢膝,更未必會如此驚嚇。可一則,惹的人有點不好應付,二則……剛才郡王殿下的儀容雖然齊整,但那個女子卻羅衫半褪。顯得正到得趣兒的時候,正要……在這關鍵時候被攪了興,哪有不大發脾氣的?都是男人,大家懂的。
幸好啊幸好,今天闖禍的是水大將軍。他妹妹是未來的晉王王妃。晉王和臨山郡王一向交好,水家和臨山郡王自然算得上親戚加朋友。再者,聽說王妃和臨山郡王的關係也不錯。有傳聞說,風流好色的臨山郡王還起過不該有的心思呢,三天兩頭獻慇勤。可到底是朋友妻,不可戲,何況是兄弟媳婦,也就鬧了一陣風罷了。
掌櫃的在這邊後怕,幽蘭捨的氣氛倒是友好。蕭十一沒動地方,指了指旁邊的坐席道,「相請不如偶遇,又是大好月光,水兄弟坐下,咱們喝幾杯。」
「改日吧。」水石喬也客氣地微笑,「今日本是要參加白雲觀舉辦的『慈恩』法會,為我娘親祈福。不過……」低頭尋找,這才發現有人矮著半截。
沒人留意摔得如風吹落花般美麗的秋霜華,這時候水石喬才看過來,連忙把她扶起。但其實,秋霜華在趴著時就觀察到捨裡的情形。
臨山郡王大馬金刀的坐在那兒,一名女子軟棉棉的趴服在他膝上,背對著外。她「摔」進來時,別的沒看到,卻見到那女子光溜溜的後身。那身段高矮,與水琉璃十分相像。不,從背影看,絕對就是!而偌大個房間裡並無其他人,只滿桌菜餚凌亂,女子嬌喘慌張,正胡亂套上衣服,臉恨不能埋進牆角里,黑紗冪離丟在桌邊。
「你可有事?」水石喬皺眉問。雖有不滿,但在外頭還是很有風度的。
秋霜華一臉歉意和羞赧,對著水石喬福了福,「夫君,是妾身不好。」在外頭,她還得扮她的賢妻。自然,她是樂於如此的。
之後,又對著蕭羽行禮,「我造次了,殿下還請原諒。」
「本郡王覺得,這倒是美談。」蕭羽卻笑道,「本郡王正高興,突然有美人跌進來。剛才本郡王還想,這毫無預兆的,是不是月宮仙子?」說著,對著水石喬眉花眼笑,話題卻轉了,「白雲觀,大慈恩寺,是東京都兩大方外之地。白雲觀辦慈恩會,聽著名頭新鮮,倒是讓人覺得有別的意思。有道是天下好話佛說盡,天下好地也佔得多,道門這是也要搶點先啊。」
「大道三千,我輩俗人,只求寄托哀思之地就好,哪管佛道。」水石喬略施一禮,「十一兄不是婆婆媽媽的人,我也不婆婆媽媽的說場面話,今日就別過,居喪之中,又不便宴客,咱們山長水遠。」說到後來,有了些江湖的豪氣。
兩個男人一個滿不在乎,一個大方磊落,本該有的尷尬,近乎於無。
秋霜華這才明白,這位殿下是個混不吝,因為水石喬聽他調笑,臉上並無半分不快,顯然已經習慣了。而水石喬是君子,所謂非禮勿視,多半眼也沒有看向那女子。可是,若真的不照面。不是白費了她的心機? 咫尺天涯這詞,不是這麼個用法,可現在她真有這種感覺。
急切間,有一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狠勁兒湧上心頭。所以明知道機會不好。她卻仍然向詩兒丟了個決絕的眼風,在誰也沒看見的時候。
什麼人,就得做什麼事。下人可以犯混,她卻不能,否則就露出了行跡。
詩兒一哆嗦,有些瑟縮不敢。可那眼風如刀,迫得她不得不咬緊牙,假裝口無遮攔地驚叫道,「咦,這是大小姐?!」指著才套好衣服的背身女子。
但馬上。又快速收回手,一臉驚恐的捂著嘴。擺出一幅:哎呀怎麼辦,真相了的樣子。
秋霜華暗暗冷笑:水琉璃和臨山郡王有約,今晚偷偷摸摸地出了門,還被盯著的人確定進了幽蘭捨。那麼。此女不是水琉璃又是誰?!
她全心全意要看好戲,臉上卻是目瞪口呆的樣子,好像想不到自己的丫頭會突然叫這麼一嗓子。如今,她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但眼睛,卻盯在「水琉璃」身上,誓在看個明白。
水石喬也愣住,隨即大怒。喝道,「閉嘴!哪來的大小姐!」
蕭羽卻笑,「我的天哪,見過瞎的,沒見過眼瞎心也瞎的。那對招子倒是挺漂亮,可看不清該看的。挖了倒不可惜。」
他的臉,無比俊美。他的笑,可以顛倒眾生。可詩兒卻感覺那笑容有如凜冽寒風,在最冷的冬天都沒遇到過。令她從腳底一直冷到頭頂,瞬間就凍成了冰柱子。
「奴婢有罪!」詩兒彭的跪在地上。叩頭如蒜,「奴婢該死!看錯人,還胡說八道!」
「那就不僅要挖眼了,還得拔舌。」蕭羽涼涼的道,聲音裡毫無溫度。
秋霜華背上一緊,那種莫名其妙的不安感又來了。
「水大小姐是什麼人?」蕭羽仍沒說完,「未來正宗的皇家婦,連名字都不是你一個賤婢配提起的,居然還誣陷她與本郡王把酒言歡?你這是污辱水將軍呢,還是晉王呢,還是本郡王呢,還是皇上呢?誹謗皇親,可是要殺頭的。你是奴婢,你的主子也脫不了干係。」
此話一出,秋霜華也跪下了,「我的婢女無狀,我必會狠狠責罰。只請郡王殿下留情,不然這些混賬話傳出去,於我小姑面上也不好看。」突然,她覺得哪裡不對頭了。明明是萬千篤定的,怎麼突然間情況反轉?
蕭羽順手抓起身邊的黑紗冪離,似無意中把玩。他能罵詩兒,卻礙著水石喬,不好直接諷刺秋霜華,只好對水石喬道,「水兄弟家務事,我不摻和了。不過,這事換我,可忍不得。」
水石喬臉色鐵青,不說話,只點點頭,隨手把秋霜華拉起來,對蕭羽道,「先告辭,改天向十一兄賠罪。」根本不理嚇得哆嗦成一團的詩兒。
蕭羽嗯了聲,與此同時,伸臂摟過那女子,在她臉上香了一記,笑道,「你一個花魁,害什麼羞?倒不如大大方方的。你看你不肯露臉,讓人誤會了吧?可惜你是什麼身份,只怕邊沾沾水大小姐的名字都無福消受,好自為之吧。」
秋霜華腳下踉蹌,差點再摔一跤。
那女子哪裡是水琉璃!雖也是明麗的相貌,背影和側臉都極相似,但美得俗艷,完全沒有水琉璃明媚中帶著份驕傲的獨特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