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七十三章 壞東西
能不瞭解嗎?十足奸商,從不做陪本買賣。哼!琉璃心想。
不過,他有時候看似開玩笑,卻不會在正事上注水。也就是說,他提出是隱秘事,就一定是值得開價兒的。
「眼看就到中秋節了,陪我賞月可好?」蕭十一想了想,可琉璃卻覺得他是蓄謀已久。
「保證沒有別的多餘條件,只是賞月。」見琉璃沒反應,蕭十一找補道。
陪他看月亮,本身就很曖昧好嗎?再說,中秋佳節,宮裡沒有飲宴嗎?望著那張俊美無雙的臉,還有那看不透的黑眸……琉璃心裡的小算盤打得辟里啪啦響。他的消息,值得她大晚上出門逛一圈嗎?
忽然,想到某種可能,「中秋節,不會恰巧是郡王殿下的生辰吧?我那義父寧安侯,可就生在那一天!」通常,人過生日時總想來點特別的。
「你真會想。」蕭十一哼了聲,否定得乾脆,「都說了,只是賞月而已。我的生辰?那可是沒有人知道的秘密。」
琉璃不信,「皇族中人,都要上宗牒的。」
「若沒有人期待和在意你的出生,皇宮的玉牒上都可以隨便亂寫,何況是遠在臨山郡的宗牒?」蕭十一隨手捏了塊小點心放在嘴裡嚼著,「所以,我從不過生辰。」
琉璃一時語塞。
這男人把話說得那麼雲淡風輕,似乎他口的人不是自己,可任誰都明白其中的落寞。每個人都有悲傷和過去,她有,蕭十一同樣。或者,她以後對他的態度可以稍微軟化些……
正想著。蕭十一突然把頭湊過來,鼻子幾乎貼在琉璃臉上。他笑得邪氣蕩然,眼睛還眨了兩眨,「哎呀小琉璃,讓本郡王猜猜,聽了我的身世,是不是對我心軟了?覺得我很可憐?於是想滿足我的願望?我就說嘛。裝弱者,假裝自己的過去有多痛苦,女人都吃這一套。」
「誰敢把郡王當弱者,那真是自尋死路。」琉璃憤然,但心中卻並不生氣。他故意的,故意掩飾他無意中流露出來脆弱,可她並不會被他左右。
「別總把死字掛在嘴邊,不吉利的。」蕭十一伸指按在琉璃唇上,又很快離開。蜻蜓點水般的快,甚至沒等琉璃生出感覺,「不過你這麼多事又執拗,說不定哪天,我會把我真正的生辰告訴你,只告訴你。」
「先說。」琉璃把話題導正。不和蕭十一鬥嘴,「先說你的消息,若值得。價錢我就照你的要求付。」不就是看看月亮嗎?能改變什麼?中秋節,宮裡有宮宴,九郎就算回京,也不會跟她過。而石頭一早就搬到中廳那邊的側跨院去了,還封了和府裡相通的門,另開了條道,大約也不太會搞舉家團圓那套。因為若與她聚,勢必不能少了秋霜華,乾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麼,她有空。她閒著,出門一趟並沒有太大關係。蕭十一看似胡鬧,其實極有分寸。這個時候,不會把他們的相約鬧得滿城皆知的程度。至於他為什麼約她看月亮?在她想,他就是不肯憑白給她情報,非得消遣她不可。說到底,就是個性壞,為人惡劣。
「哪有這樣的?買賣嘛,總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蕭十一不幹。
「不讓先驗貨,那就拉倒。」琉璃寸步不讓。
蕭十一隻好快速妥協,卻仍然「不滿」的道,「你這丫頭坑我不是一次半次了!好吧,我就再信你一次,但是別再耍小無賴了。」深吸了口氣,「你還記得昨日與我坐在馬車上的婦人?」
琉璃腦海裡浮現出那中年美婦的形象,不禁脫口而出,「郡王爺好重口味!」
蕭十一順手敲了琉璃的額頭一記,「那不是我的女人,是我的手下,姓徐。別看她年近半百,當年可是名滿東京都的第一花魁!現在嘛,在我的桃花潭管著事。」
不就是老鴇?但那女人吃了什麼,保養得真是好。據目測,還不到三十來歲的樣子。琉璃心道,卻並不開口,只認真聽下文。
「風*月場裡混了半輩子,自有觀人之術。」蕭十一坐直了身子,彷彿離琉璃太近,會玷污到她似的,分外呵護的心意,他自己也沒留意到,「之前我說過,你那新嫂子與水石喬雖然成了親,卻沒有圓房。可徐媽媽卻說,觀其身姿步態,那美人……已非完壁。」
琉璃再有定力,聽聞此事也大吃一驚,騰地站起來。
蕭十一打開折扇,輕輕扇著風,並不看琉璃,體貼的給她留臉面。
這種話,是不應該對一個姑娘說的,可事關重大,又非說不可。況且,到底於水石喬面子上不好看,琉璃也會尷尬。
然而等了片刻,聽到琉璃細細的呼出了一口氣道,「中秋節之邀,我答應。但,請郡王殿下務必盡快去查秋霜華。她的來歷?她真是石霜華嗎?她在消失的九年裡做了什麼?放心,我找到機會也會試探她的。不過她告訴我的,肯定是假的了。」
「假的也沒關係。」蕭十一收了折扇,站起來,「從假的東西,也能找出真的痕跡。你儘管試探,只不過水石喬對這個女人是什麼態度?」
喜歡?機會不大。他看得出,水石喬對琉璃用情很深。收用了?又不太可能,水石喬的定力還是很不錯的。扔下不管?肯定不會。重情的人,牽扯總是太多,行事無法乾脆利落。這麼想來,倒是他這種孤家寡人比較好。可惜啊,琉璃有漸漸發展為他軟肋的趨勢。
他不得不承認,最近他開始學會想念。他不想這樣,可是控制不住。情不知從何而起,只是自從發現,對她說出「我想娶你」的話,就在心裡生了根,拔不出去了。
從前沒為哪個女人這麼搜腸刮肚過。她不在他眼前晃,他就抓心抓肺的。見了她,哪怕橫眉冷對呢,那顆心也才能落了肚,安生的待在該它待的地方,不亂撲騰。
可見,他命中的劫數到了。
每個人都有劫數。他只是沒想到他這樣的人,會應在「情」之一字上。他並不怕,卻有點不安,因為自從他成功繼承王位,他就沒對任何事這麼沒把握過。他一直在贏,早忘記不知所措的滋味。
而琉璃聽了蕭十一的話,掙扎了片刻,就把水石喬的打算,以及秋霜華答應改嫁的事說了。
蕭十一聽了。嗤之以鼻,「若是連水石喬那樣的男人都能放棄,也只有皇子或者宗室子弟才看得入得了眼吧。真是的,枉你聰明,居然上這種爛當。她這是擺明不肯放手了,只是說得好聽而已。還是……你覺得水石喬沒那麼好。隨便哪個貴族子弟都比得上?」
琉璃一怔,真沒考慮到這個。
蕭十一眼睛中噙著滿滿的冷笑,「這女人的心氣兒還真高。不過仗著姿色,倒也有幾分底氣。在再嫁這件事上,你未來的婆母,皇宮的淑妃可是個好模樣。當年崔淑妃是望門寡,不但沒被忌諱,最後還寵冠後宮三十年。論起來,秋霜華的容貌更勝幾籌呢,大有前途。」
琉璃腦筋轉了轉,「照郡王殿下這麼說,年紀符合又沒有娶妻的。只有九郎和殿下了?」
「去去去!」蕭十一輕蔑地揮手,「她那身份,哪個會娶她當正妻?若為妾。東京都大把的皇子和宗室子弟,個頂個的迷戀女色,八成能成為她的裙下之臣。話說回來,崔淑妃也是從妾室熬上來的。那女人都說愚蠢囂張,可其實是很有幾分本事的。這不,悄沒聲息的又回了皇宮裡,仍然是皇上的心頭肉。我瞧著,秋霜華不會比崔淑妃差。她不放手水石喬倒罷了,現在你要當心的可是我們九郎啊。雖說我從不看好你與九郎的婚事,巴不得他變了心,好讓我順利的娶你,但我九弟也不能娶這樣的女人。」
對娶她的話,琉璃從不理會。她覺得蕭十一隻是在說便宜話,習慣性調戲她而已。她有喜歡的人,有必須達成的婚約,其他都是浮雲。
正要再說什麼,青黛過來,稟報說幫主夫人過來了。
琉璃瞇眼:來得真是時候啊。
再抬頭,人已經進來了,身上穿著一身白色衣裙。有道是要想俏,一身孝,再看她走路娉婷又端莊,絕對受過非常好的教導,才能走得那麼恰到好處。這麼說來,她那九年不是在好人家裡,備受寵愛,就是在一個對儀態要求非常嚴格的地方,比如風*月場。難得的是,她並沒有給人特意假扮過的感覺,髮式和衣服都那麼自然,況且為石老夫人穿孝本就應當。
琉璃不禁看了蕭十一一眼,他說得對,假的中也能看出真的痕跡。
「嫂子怎麼來了?」琉璃迎上前問。
「怕你秋燥,燉了些百合蓮子的湯水。」略略看了看蕭十一,福身道,「聽說郡王殿下也在這兒,特意多做了一盞。若不嫌棄,還請嘗嘗。」
看看!看看!禮數不失,外人還只道她是藉著送湯,其實送客之舉呢。這樣即關心獨處的小姑,又不引人反感。若論私心,她還美美的在蕭十一面前露了臉。若是對女色不堅定的,豈不會心癢癢?
想到秋霜華的目的有可能不是石頭,而是蕭十一,琉璃的心裡忽然有些不舒服。她不是妒忌,卻覺得「好東西」不能給這樣的女人。至於蕭十一在她眼裡什麼時候從壞東西變成了好東西,她沒意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