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三十章 男人,還真好騙
婚禮,就在水大將軍的新宅子舉行。
因為凌紅蝶和唐春婚後,要以忠武將軍府的內外大管事的身份出現,並以水宅為據點,不如提早住進來。初提出這個建議的時候,一對新人都不同意,到底主人還沒入府啊。可水石喬對這些小節一向不看重,大手一揮:當打前站了。得,全部解決。
百姓們都知道,水大將軍就是漕幫的水幫主。這位將軍出身草莽,府邸的所在也遠離權貴區,混雜在民居之間,於是愈發顯得親民和氣,這使得水石喬在民間的人望也愈發高了。
而且這場婚禮也不似貴族的婚禮那麼麻煩,琉璃白準備了半天,那些禮儀規矩愣是半點也沒用上,花重金請的喜婆子沒多久就被拉到一邊吃吃喝喝去了。一幫子人,數不清是多少,因為全是在東京都的漕幫人,彼此都是認識的,還有很多往後就在府裡做事,自然親近。大家勾肩搭背,歡聲笑語,呼拉拉從外頭湧進來,簇擁著一對新人,直奔喜堂。三拜過後,新人還沒入洞房,就吵吵嚷嚷著要看新娘子。唐春這還捨不得,恨不能進了房,自個兒偷偷摸摸看看新娘子嬌羞的模樣,但凌紅蝶卻自己的蓋頭掀了,因為嫌氣悶。
哄笑聲中,外表粗糙,心卻齊正的漢子們,強架了唐春到酒席上,往死裡灌酒。新娘子一看就不樂意了:耽誤我洞房共燭夜是小事,誰敢在我面前裝酒國聖手?瞧不起我凌紅蝶是怎麼滴?來,我一人單挑你們全體!
嬌小美麗,看起來還有幾分柔弱的新娘親自捋著袖子上陣,一腳踏在凳子上,一手和糙漢子們划拳。這種場面卻要老婆出頭,新郎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極狗腿的幫老婆揉肩敲背外帶擦汗,最後得意的看著凌大當家的一桌桌喝過去。酒到杯乾,杯杯見底。後來嫌不痛快了,酒杯改酒碗,飯碗變成大海碗,最後變成抱著罈子灌,直到所有男人都倒在桌子底下。
「她這樣苗條,又沒去更衣過,喝下的酒水到哪裡去了?」琉璃看得目瞪口呆,望著凌紅蝶纖細的腰身,雙手無意識的鼓掌。對這位凌大當家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女中豪傑啊。她定要結交!她進漕幫的時候。凌紅蝶已經來東京都了,在此之前,兩人甚至沒碰過面。
「我大娘說,她這侄女。血管裡流的都是酒水。別人呢,有海量,她啊,無量!」水石喬笑著搖頭。再看看身邊的琉璃,心中升起溫柔之意。
自從大小姐離世,他從沒看到琉璃這樣開懷過,看來把婚禮辦在新宅子,又攛掇著唐春讓琉璃當婆家人是對的。從前,琉璃偶爾也會開心的笑。但那快樂卻似乎永遠不能到達心底。她的心上,蒙著悲傷的陰霾,有時候看似近,復仇的執念卻把她阻隔得山高水遠。今晚,她真是被這樣歡快的氣氛感染了。又變回那個倔強叛逆,卻心底坦蕩,喜怒都掛在臉上,三言兩語就能哄得開心的琉璃。
他的,小琉璃。
「誰不服,再來啊!在酒界,我凌紅蝶認了第二,沒人敢認第一。」凌紅蝶驕傲的一挺胸。
「對,我娘子最了不起了,為夫深以為榮。醉死這群王八蛋,咱回屋去。」唐春半擁半抱著凌紅蝶,對水石喬和琉璃眨了眨眼睛。
凌紅蝶再能喝,也終究是血肉之軀,灌倒了一群漢子,自己也高了。不過,她還殘存著一點點理智,讓她說話不至於大了舌頭,走路也不必完全讓人背著。而這酒意染上了她的淡雅妝容,為她增添了艷麗和嬌羞之意,看得唐春心癢癢得不行,恨不得立即洞房。
「幫主替我多謝兄弟們。」唐春著急,乾脆把媳婦背起來,對水石喬低聲道,「要不是他們捨命維護兄弟,今晚上我沒那麼容易小登科啊。」
「大家心裡明白,只管去你的。」水石喬趕蒼蠅似的揮揮手。
唐春立即喜滋滋的走了,健步如飛,看起來很快就要雄風大振。
見琉璃疑惑,水石喬笑著解釋道,「紅蝶姐姐早放過話,新婚之夜沒那麼容易讓唐春得了手。據說,光唐春進門的考驗就想了好多種,要好好刁難一番。漕幫在東京都的人誰不知道紅蝶姐姐的酒名,今天卻還不管不顧的要和她拼,就是唐春之前求了一大圈,所有人存了自損八百,傷敵一人的決心。就算紅蝶姐姐贏了,肯定也醉得沒力氣折騰了。那唐春今晚就……咳咳……」說到後來緊急住口,因為意識到琉璃是個姑娘家,不是他手下那幫粗人,怎麼好說這種聽起來很曖*昧,很像調戲,又很有暗示感的葷話兒呢?
哪想到琉璃卻沒在意,反而露出微笑道,「依我看,紅蝶姐姐未必不知道唐春的意思和背後做的手腳,不過面子上過不去,又合著大家都那麼高興,順勢給唐春個台階罷了。你也不想想,紅蝶姐姐在漕幫的東京都分舵是管什麼的?」管暗樁的啊!
說白了,就是情報部門的,專門負責漕幫中機密消息的傳遞和調查、佈置各種極秘密的行動。她帶著一群人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潛伏這麼多年都沒被發現,漕幫的事還沒耽誤一星半點兒,那是什麼樣的精明手段和過人膽識?唐春耍點小花樣,會瞞過她?想來,這是人家夫妻間的小情趣啊。
水石喬摸摸鼻子,剛還為唐春得計而與有榮焉,現在卻汕汕的,很為兄弟抹一把同情淚。
琉璃看著水石喬的表情,忍笑忍得肚子疼:男人,還真是好騙。
忙乎遠一場婚事,接下來就是搬家事宜。照理,溫凝之的身子還沒大好,身為義女的琉璃是不方便此時就離開的。不過水大將軍被東京都的貴族們宴請了一圈後,該當他回席了,可身在寧安侯府,又諸多不遍。含巧那個小家子氣的,生怕宴席擺在溫家會消耗財產,溫凝之又不願意落個藉著義女,巴結權貴的清名,於是倒雙雙勸琉璃按著吉時搬家。
「雖然為父捨不得你。我們父女之間緣分也尚淺,但總不好讓你與親生兄長分離。」溫凝之如此說,顯得特別深明大義,知情識趣的,「你只管隨你哥哥去,等為父身子好些了,再接你回來多住些時日。」
琉璃應下,滿心願意,卻還得滿臉依依不捨。
其實真正的不捨的,只是溫倚雲而已。她眼淚汪汪的。可惜目光總是瞄著水石喬。溫芷雲看在眼裡。在一邊猛念阿彌陀佛。只願水氏兄妹快走吧,那樣她那糊塗妹妹再起什麼心思也白搭。日子一長,再訂上門好親,也就忘記這沒譜的少女之思了。
「二姐會邀我去你家玩吧?」溫倚雲把主意打到琉璃身上。自從兩人相識,對琉璃還從未這樣好聲好氣過。
琉璃開始不懂,如今也知道了溫倚雲的心思,就算不曾厭惡,卻也不喜。誰都能惦記石頭嗎?那得是蕭婭公主或者王琳琅那樣真正的大家閨秀才配得上的啊。不過心裡這麼想,嘴上也得客氣著。
倒是溫宏宣,有次在花園「遇到」她,莫名其妙的來了一句,「有親哥在身邊。干親就不必走動太勤。若是能脫離這層關係,才是好呢。」丟下這句話就走了,真是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琉璃很納悶,自從年前她撞見傻掉的溫映宏被下人欺侮。之後把人交給了溫宏宣後,她就覺得這位大趙第一才子怪裡怪氣的。老躲著她不說,還說這種漫無邊際的話。
是他不喜歡平民女攀上自家嗎?看起來又不像。她「哥哥」現在可是大將軍啊。不過琉璃沒心情管溫宏宣怎麼想,乾脆就不理會了。她就沒考慮到,若溫凝之不是她的義父,溫宏宣就是不她的義兄,擺脫了兄妹名份,就可以建立起無數新的關係。
無論如何,二月十四,琉璃搬離了寧安侯府。
搬家及之前之後的收拾,自然不用她插手,她這邊的青黛,新宅那邊的凌紅蝶都處理得整齊又有條理。她住的院子自然是最好的,名為生生居,取生生不息之意。石頭住的院子略差一籌,名為聚名堂。好在兩個院子的距離是最近的,只隔著一個小花園。
而她住進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在生生居的東廂設了一間淨室,每天早晚各三柱清香。除了她身邊的四大丫頭以外,誰也不許進雲,就連小茹和小薇也不行。裡面,供奉了一個空字的牌位。那是她為姐姐留的,只希望早一天能光明正大的刻上那個光榮的名字。
一切順利,轉眼到了三天溫居日。
之前搬家時,那些對水石喬有企圖心的權貴,都送了賀儀來。如此就算琉璃不願意,也不得不大擺宴席來回請這些人,否則不僅失禮,還太小家子氣了。當然,蕭真和寧安侯府的人是必請的。考慮到女眷不能太少,琉璃還請了在東京都交到的惟一算朋友的王家五小姐。看看石頭忙碌的身影,忍著心中的酸澀,又遞了貼子進宮。
大趙的公主不似其他封建朝代,出宮是很普通頻繁的事。
只是她不擅長這些庶物,好在她有萬能的青黛在身邊,樂得當甩手大掌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