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十五章 有欺騙性的壞人
郭有年一直在西北軍中,三十出頭的時候還沒有正式娶妻。後來被調進東京都,因為陞官快,人長得又好,引起來淮南侯尤肖的注意。准南侯府是武將世家,雖顧忌著龍位上那位,不敢強強聯姻,但嫁個庶女給個半上不下的武官,倒還是不錯的。於是四年前,郭有年娶妻尤氏。
尤氏別看是庶女,卻從小被淮南侯嬌慣,性子很是強勢。再加上年紀比郭有年足足小了十二歲,老夫少妻的,婚後也備受寵愛,說一不二的。
琉璃和水石喬要買的宅子,本是郭有年進京後置辦的,佔地雖不大,但因從前是某江南富商的別院,建築和而已都非常精美。但尤氏嫌它偏遠,都接近了南城門,不在皇宮附近的權貴區。這讓她自認為像脫離了貴族圈子,從入住之初就諸多不滿,鬧著離開。成親不到一年,乾脆去住陪嫁的宅子,地點倒是貼近娘家。
郭有年本來不想賣宅子的,可是房子一空就是幾年,尤氏完全沒有回遷的意思。再說,他身上負有宮禁的差事,慢慢也覺得當差時來回路途太遠,加上宅子的維護也需要一筆錢,終於動了心思。
正在這時,水石喬透露出要在東京都置產,漕幫人頭廣,很有些民間的野路子,立即有人介紹了郭有年。
水石喬看似粗豪,但他能把一盤散沙的漕幫帶到今時今日之地位,連朝廷都忌憚。卻又不會太過有威脅性,自然是能人,說話行事有他獨特的魅力,很快就與郭有年打成一片。
但凡賣過房子的人都知道,若對這房子有感情,就寧願少賣點錢,也要找個懂得欣賞和愛護的人家。不知為什麼,這宅子對郭有年似乎有非常特別的意義,為此才這麼多年賣不出。簡直千般不願,萬般不捨,是極挑剔的賣主。可他與水石喬一見如,很快就達成了協議,甚至稱兄道弟起來。水石喬還說,會在宅子裡留個單獨又幽靜的小院。隨時等郭兄帶著嫂夫人和孩子來故地重遊,住上幾天,把郭有年感動壞了。
本來,水石喬提出自家妹子要看看宅子,郭有年並不需要陪同。可他一來想見見這位傳說中的未來晉王妃,又知道水幫主是極寵愛這位妹妹的。水大小姐倒是做得水幫主大半的主,因而出於好奇和禮節。特地從軍武衙門請了假,親自接待。
這是琉璃第一次見到郭有年,斯文的長相,但不像溫凝之那樣儒雅,而是帶著股武將的英氣。他五官長得不錯,可惜法令文過深,唇角有些向下垂。眼睛細長,顯得有些陰狠之色。偏偏。他笑容滿面的時候,氣質就變回憨厚可親了。
所以說,有欺騙性的壞人才要人命。長得就讓人提防戒備了,那也沒多少可怕了。
雖說走馬觀花,但大體上的情況,琉璃轉了一圈,就有了直觀的瞭解。這宅子保養得相當好,似乎去年才翻修過,不僅屋子,連花園也打理得整齊。基本上,換了自己喜歡的傢俱就能住了。再考慮到並不太高的價錢,可以說是很划算的房產交易。
「不知水大小姐可還喜歡?」郭有年彬彬有禮的問。
照理,琉璃比年輕將近二十歲,嚴格來說算是兩輩人了。可琉璃的身份在那兒,郭有年要想再高昇,自然要攀附權貴。水石喬暫且不說,晉王殿下卻一直負著手,慢慢跟在後面,顯然對未來的妻子也回護得很,他因而對琉璃特別的客氣。
「很喜歡啊,希望出了正月就能搬進來。」琉璃笑著說,又拉了一下水石喬的衣袖。
郭有年只當是妹妹跟哥哥撒嬌,只覺得這兄妹的感情真好,對琉璃愈發溫和起來,「宅子只三進,雖不夠大,好在你們只有兄妹兩個正經主人,花園和待客的地方也還寬敞。其他院子倒罷了,主屋的傢俱若是要換,我倒認得幾個很好的木材商和匠人。喜歡什麼東京都流行的花樣只管說,盡算是我送給你們的喬遷之禮了。」
「那怎麼成?這宅子,郭兄已經為我打了幾折,哪好再叫你破費?再者,琉璃去年五月進京的時候,身邊用慣的傢俱正經都帶了來。只不過沒有運進寧安侯府,在我們漕幫的分舵擱罷著呢,這下正好用上。」水石喬笑容滿面,看著爽朗沒心機,讓人很容易放鬆戒備,「舍妹最是怕房子空曠,也不知從哪聽來的胡話,硬說宅大人少,壓不住氣勢,反而會倒霉呢。我打算讓漕幫裡成家立業的管事們也住進前頭和後面的院子,一來顯得人丁興旺,二來嘛,多些人保護琉璃也好。」這話聽似打哈哈,卻是提前打好鋪墊,也能傳出去得自然些。有他在,任誰也別打琉璃的主意,這宅子說不上銅牆鐵壁,卻也不能進退自如。宮裡的,宮外的人都小心些。
「倒真是有這樣的講頭兒。」郭有年道,「我們軍武人,比旁人更崇信鬼神,宅子裡的人氣旺盛,確實對主家的運勢有好處的。」
「等三日溫居,還要請郭大人來呢。」琉璃插嘴道。
郭有年沒口子的答應,耳邊就聽蕭真問起花園的佈局,連忙上前,恭謹又不卑不亢的詳細解說。琉璃和水石喬極快的交換了個眼色,同時唇角上翹,露出只有兩個人才明白的笑容。
這事,多虧石頭上京了。不然若讓她謀劃,未必這麼快能入局。
轉天,蕭真約琉璃去看女子馬球賽。這種活動,只有皇宮裡有,大趙風氣再開放,也不能容忍貴族少女們在普通人面前汗流浹背。琉璃自然應下,卻推托了讓她也上陣的邀請。
到了皇宮內苑的馬場,她被安排坐在崔淑妃的下首。因為男女是分席的。蕭真送她過來之後,就到對面看台去坐。她被安排的位置很尊貴,平時只有公主才能坐的。外人不知情,還以為琉璃自捕獲了晉王殿下的心後,連崔淑妃也哄住了,不禁覺得民間女子就是厲害,手腕高得很。可是見到琉璃的坐姿端莊,雖不怎麼說話,看起來冷冰冰的。但身姿優雅,就連最挑剔的貴婦也不得不承認,這個草莽之女的儀態非常好,完全沒有江湖氣。甚至,連煙火氣都沒有。
只有琉璃自己知道,崔淑妃不是看中她。而是要近距離觀察她。自從出了那檔子事,她和那女人還沒距離如此之近。今天她倒沒怎麼戒備,若崔淑妃老實還好,若還想做手腳,她立即就發作起來。雖說和蕭十一商量好了,但計劃趕不上變化。惡氣。她再也不受了。
石頭盯了溫凝之好多天,他回府就陷入昏迷。和外界沒有任何聯繫。這說明,在她被迷暈後,溫凝之使出苦肉計之前,他已經向宮裡傳出了消息,說明她中招了。可是,最後的結果卻沒有出現,崔淑妃一定諸多猜測。非常不安。
哈,她還怕崔淑妃沒有動作。那樣蕭十一在外頭抓那些假冒的飛賊只怕還不容易。
想著,目光就掠過對面看台:蕭十一沒有出現。從貴女們的議論來看,女孩子們花拳繡腿的打球,香汗淋漓、嬌喘吁吁,往常這種場合他是必出席的,可今次卻沒露面。所以,她剛才假作無意的問蕭真:最近怎麼不見臨山郡王?
蕭真是說蕭十一生病了,好多天都閉門不見客。因為是正月裡,吃藥是忌諱,他也沒請大夫去看診,只硬扛著,所以時間拖得長了些。其他人怕過了病氣,就算探望,也是隔著八扇屏說幾句話而已。
琉璃心知,蕭十一是調查那些飛賊的來歷並找人刑求逼供去了。她只希望他能麻利點,眼看就要到元宵節,水石喬已經接了聖旨,那天要進宮面聖,而且是在早朝期間,特例上殿。
想到這兒,琉璃就垂下眼睛,端起茶來喝。因為她知道崔淑妃一直觀察她,她當然不能露出半點可供那女人猜測和推斷的神情來。
東京都地處大趙國偏東北的方向,冬天其實挺冷的,年年有大雪,但此處的草場卻碧油油一片,很是可愛。大約,在皇宮內苑的馬場下有地熱資源。看台處,地勢略高,地上鋪了厚厚的地毯,所有人席地而座,面前是卷幾,很有魏晉古意。而座位的三面和頂上,是擋風的羊毛氈子,人於其中,完全不冷。
噓……
球賽分四節,第一節結束,隊員們下場休息時,琉璃聽到有人發出聲響。回頭看,卻是蕭婭。她原是坐在公主席上,此時對著琉璃亂丟眼色,又指了指身後的花園。琉璃明知道她要問什麼,有心不理,卻終究不成的。心中暗歎口氣,對身邊侍候的宮女說要去更衣,就起身向馬場外走去。進宮後,跟著的丫頭都留在某處,內苑中自有宮女太監集中侍候。
「公主何事?」被拉到一處假山後,琉璃問。
「咦,你不知道我要問什麼嗎?難道說,你忘了?」蕭婭眨眨眼睛,江南的秀麗長相,目光卻靈動活潑,很是可愛。